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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起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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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开得浓艳,层层叠叠的花瓣裹着金丝般的花蕊,风一吹便簌簌落了今早的残露。熊峰已经沾染满身花粉,它挑了朵心仪的牡丹,往花芯一钻便毛绒绒睡下了。
树下光斑明明灭灭,甲壳虫藏在叶片里抖着翅膀鸣叫。
许明霁拿起帷帽扇风,语气嘚瑟:“公子,方才我简直妙语连珠,哪来的傻子。”
“何止,阿明字字珠玑。”
“那是。”
五乙挽了个剑花,利落地收剑入鞘。
许明霁感叹五乙武艺了得,挥剑带风,也时常行走无声,话语里全是一个现代人对武侠的钦佩与艳羡。
“英姿飒爽!威武矫健!五乙要是得空,你能不能教我一招半式?”
“哪有小公子说得这般好,会些蛮力罢。”五乙挠挠头憨笑,他对自己的武功也并不自谦,“哪日得空,五乙愿和小公子对练一番,点到为止。”
王玚抿抿唇,忍不住说了一句:“五乙从小与我一起习武,少有胜我。”
“确实,我从未及公子,立马横刀!枪出如龙!沙场之上所向披靡!”
换了一棵树藏身的五甲点点头,自家主子驰骋疆场的模样至今叫人心潮澎湃。
许明霁恍惚,仿佛看到了身披盔甲的少年郎,踏浪黄沙,意气风发。
第一次见到王玚时,他一身灰白的长袍,安静沉着,看起来那么的古井无波。后来在绿道上,王玚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并无特别之处,可许明霁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一眼没挪开。在竹林里,许明霁摔得有些狼狈,抬头看见束发戴冠的王玚,眉眼间清冷出尘,许明霁又是看着不眨眼。
奇迹王玚?许明霁思绪天马行空,把自己逗笑了。回到现实的话,不如在庙旁边给自己修间小屋,闲暇时去山野游玩,我还可以去找王玚串串门。
王玚看许明霁眉眼弯弯却不接话,还以为他不信。
“阿明不信?不妨现在与我比试,怕是阿明难近我身。”
威名在外的小将军怎会不厉害,许明霁自然是信的。只是他光顾着回忆王玚这些天都在穿什么衣服,在脑海里玩起了换装养成小游戏,并不想比武。
“来日再试,我去给公子倒杯茶。”小厮换来了新的茶水。
许明霁刚迈出一步,王玚突然出手,一把擒住他的手腕并反拧其关节,同时另一手拦腰将他放倒。许明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了王玚身上。
四目相对,久无言语。
直到鸟雀飞过,叽叽喳喳。
许明霁凑近了些,近到鼻尖相抵,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公子不是说,我难以近身吗?”
“……”王玚看见许明霁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有几分不自在。
许明霁又看见了王玚耳边那颗小痣,他索性放松自己,直接靠在王玚身上。
“你,做甚。!”
“公子内家功夫更是深不可测,一出手阿明便无力起身。”没脸没皮的人早就藏好了自己泛红的耳尖,仗着自己模样好看,朝着王玚眉开眼笑。
“……无赖。快些起来。”
许明霁看着王玚,王玚转头看地砖。
眼看着有人的耳尖也越来越红,许明霁没忍住,伸手暧昧的轻抚了一下那颗觊觎已久的小痣才起身。留下王玚一人轻声咳了咳,整理衣摆。
这园子里的花开得真好啊,这云飘得真快啊,背对着亭子的五乙如是想。
车轿里有些安静。一人闭目养神,一人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都各怀心事。
谢家要办百花宴,京中稍有脸面的人都会去。王玚原想着同今日一般,在宴席上与许明霁故作情浓,可如今他愈发不想折辱许明霁,让许明霁背负空有皮囊的美人之名。
明日,王玚另有打算。
王家府邸的朱红大门巍峨壮观,琉璃瓦熠熠生辉。
喵呜——
许明霁刚进门就被小黑当树杈,三下五除二地爬上自己肩膀。
小黑恶狠狠地冲着跟过来的大黄狗呲牙,这是李老养的旺财,毛发油亮。它激动地绕着许明霁把地面踩得哒哒响,好小一只猫咪!
[岂有此理!它竟然拱我尾巴!]
[大黄下犬式趴着明显是想找你玩。这不重要,小黑,我要追王玚。]
[把我毛都舔成一缕一缕的,哪不重……欸!欸——]
小黑有些宕机,毛都忘记炸了。
[你?哈?不是都睡一起了吗?你不负责?]
[……你平常都在看些什么?]
[小说啊!阴司很难连到人间的网络,我每天只能看两小时发光板砖,有一个半小时在连网。]
许明霁把肩头的小黑抱到怀里,慈爱地给他顺顺毛,可怜的小黑,还是未成年模式。
从前许明霁不屑于和一个死去的人争些什么,王玚爱去喜欢谁就去,他才不在乎,一点不在乎,可现在不一样了。
凭什么一个坟头草都枯荣了好几轮的人,还在那占着别人心里的位置,该成为过去式的赶紧滚,该他住进王玚的心房了。
李老才犁了一亩药田,回头看平常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旺财跑了,他来寻。
“旺财回来!”
旺财还没和小黑变成最好的朋友,它都打算把梨树下埋的骨头分给小黑一半了。现在它只好耷拉着耳朵,一步三回头走到李老身边。
刚好遇见许明霁,李老想起自己新调配了一些温养的药膏,温润养阴,回房拿了就要给许明霁。
“年轻人,要以身体为重。”
许明霁从李老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读懂了这是什么药膏,他脸上好像被一辆车轧了过去,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他看一眼投来疑问视线的王玚,意有所指地笑:“全看公子的意思。”
没曾想李老先投来了不赞成的目光。
“公子与阿明还需以身体为重,不可贪恋床笫之事。若是身上掐紫了捻红了,此药方亦可用作化瘀。”
喵嗷——嗷——
小黑耳朵咻的一下竖起来了。好啊你们俩,原来早就背着自己颠鸾倒凤,食髓知味,话本上写的先婚后爱都是真的。
王玚隐约觉得李老和许明霁在打哑谜,可是关心则乱。
“方才阿明伤着了?这是化瘀消肿的药膏?”
五乙疑惑,主子糊涂了么。方才谢家那些人离阿明几尺远,又不会内家功夫,如何能伤到阿明?
“为何不语?”
许明霁也沉默了,倒不是真有伤,只是这些药膏本就不是外用的,光天化日当众讨论某些隐秘部位不太好吧。
王玚心想难道真伤着了,可巡视了一圈也没从许明霁脸上身上看出什么伤,他甚至想上手检查。
[王玚真可爱啊。]
???小黑满头问号,许明霁忽然在说些什么。
“公子,硬要说的话,这些也是消肿止血的药膏,只是……”许明霁故意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王玚着急了,问:“阿明哪里不舒服?”
“不是,就是竹院有刺客那日,公子赶我下床后,李老给我用在那里的……”许明霁叉腰,点点胯骨。
“我何时赶你下床?又是哪……处。”
话越说越小声,王玚瞥了许明霁一眼,自顾自回房了。
[王玚是在撒娇吧,他真可爱。]
???小黑再次满头问号,连被许明霁放在旺财背上也没什么反应。旺财很高兴,又怕自己跑起来颠到新朋友,难得安静下来。
这臭旺财的皮毛意外的柔软,当自己的垫子很不错。小黑踩踩狗背,找了个舒服的地窝着了,他觉得现在许明霁脑子不太正常,先远离他一会免得被传染傻气。
翌日,清早。
五甲悄无声息地出现,向王玚禀报昨天在凤山阁发生的事情,已经让说书先生去编排了,将军与书生,朝堂与江湖,侠义与柔情,不出半日定能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王玚指尖轻叩桌面,映得他眸色深沉。谢家那两个蠢货,正好做个引子。
谢家中人诋毁军中清誉,垂涎
正思索着,许明霁醒了,打着哈欠从里间出来,发间还带着几分凌乱。自从那晚之后,这两人就日日同塌而眠,一人躺一边,入睡前都规矩得很,但醒来时就难说了。
“五乙也在啊,早。”
“他是五甲。”王玚看着许明霁才睡醒还懵懵的神情,甚觉欢喜。
“嗯?不是五乙?”
“我是他哥。若公子无其他事吩咐,五甲先退下了。”五甲日常的兴趣就是时不时假装五乙,神情仪态都惟妙惟肖,除了五乙和王玚亲近之人外几无人能识穿。
王玚说五乙善使剑,多近身护卫,而五甲善暗器与情报收集,常藏身暗处。
他话音才落便对上了许明霁含笑的眸子,那里面盛着晨光,比窗外的朝阳还要耀眼。
许明霁觉得王玚对自己是越来越亲近了,现在连他身边最信任的双胞胎也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看来不是我单相思,再努力努力我和王玚是不是就该双向奔赴了。
门前庭院,树荫下窝在旺财身上的小黑,睡眼惺忪,这两人成天眉来眼去的,也不见脸贴脸,唇咬唇,进度真慢。
春怡来报,凤山阁京中掌柜常子乐到访。
“阿明昨日称有赚取银两的良策?”
“公子且听……”说到钱,许明霁两眼放光,四书五经领兵断案他不会,但做回商人的老本行还是得心应手的。
许明霁给王玚说了一番他的“成衣”计划,实际上就是借用了高奢定制的那一套,要发挥凤山阁现成品牌效应的最大变现价值。
虽说在京城,凤山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各地仍有许多布庄和银楼在做相同的买卖,而以凤山阁的名气与势力,应当可以总揽整座京城、乃至全国的买卖。
阁里的裁作匠人仍旧只服务于权贵,这是阁里给出的承诺。可每当换季时,可以将前些时节世家间时新的服饰再版,由其徒弟制作,质量一样只不过不是出自宫廷裁作之手。再分几类形体制作出绝大多数人都可以穿着的服饰,售卖成衣成品。
购买数量有限,顾客可以提前交纳定金预定,或尝试会员制,在凤山阁花足了一定银两后便拥有下一时节的优先购买名额。
若是日后买卖做大了,凤山阁便可将制衣样式授权给各处的布庄与银楼,各家需技艺过关且竞价获取代工资格,原材料由阁里统一提供。实际上就是贴牌外包生产。
凤山阁还可定期收纳一定费用,各家便可在大堂某处展柜里放上自己的名号,后著经由阁里认证,款式及质量都有所保障。这是加盟的套路。
每到欢度的节庆日,便拿出一些物什与百姓同乐,或借用‘抓彩’等方式,给当日来阁里的所有人派发数码牌子,中了头彩便可一铜钱购得。
这就相当于在下沉市场也积极塑造自己的口碑,酒香不怕巷子深,何况还在巷口摆摊试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