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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120章 ...

  •   接下来的几天,李沐笙和金钟铉像所有普通游客一样,投入了这座城市的怀抱。

      两人避开了旅行团扎堆的极致紧凑行程,随心所欲地走走停停。

      时代广场的喧嚣与霓虹在2010年已然鼎盛,巨大的电子屏幕不停变换,播放着最新的广告和宣传片。

      金钟铉拉着李沐笙灵活地穿梭,避开那些驻足拍照的人群,最终在广场边缘找到一块略高的台阶。

      “这里角度好。”金钟铉说着,揽过沐笙的肩膀,将相机递给一位面带笑容的中年女士。

      “麻烦您了,女士。”

      快门按下时,李沐笙微微侧头靠向金钟铉,金钟铉则直视镜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背景是流动的光河与巨幅屏幕上跳跃的图像——一张电影预告,一则科技产品广告,变幻莫测。

      照片里两人都戴着棒球帽,衣着休闲,看起来与周遭的游客并无二致,只是若仔细观察,会看到金钟铉左手修长手指上那枚素圈铂金戒指,在李沐笙抬手调整帽檐时,两人指间同款对戒的微光一闪而过,异瞳小伙颈间那条细链也从衣领间滑出些许。

      金钟铉检查着相机屏幕,满意地点头:“感谢您!”

      离开时代广场,两人坐车去了曼哈顿第五大街,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浩瀚的展厅里,小情侣在一幅莫奈的睡莲前站了很久。

      金钟铉低声说:“颜色用得真大胆,但远看又那么和谐。”

      李沐笙微微颔首:“光影的处理很妙。”目光随着画面上水波的涟漪移动,侧脸在展厅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金钟铉悄悄举起相机,捕捉下这个瞬间——沐笙睫毛垂落的弧度,微微抿起的唇线,还有那身简单米色毛衣衬出的沉静气质。

      步行穿过布鲁克林大桥是金钟铉的主意。

      三月底的风仍带着寒意,从东河上吹来,掀起两人的衣角和发丝,两人倚在木质步道的栏杆边,看曼哈顿下城的天际线在午后阳光下勾勒出硬朗的轮廓,货轮与观光船在灰蓝色的水面上划开白色的航迹。

      “这里视野真好。”金钟铉深吸一口气,让冷空气充满肺部。

      “嗯。”李沐笙应着,很自然地伸手帮金钟铉拉高了夹克的领子,“风大,别着凉。”

      “中午去哪吃?”

      李沐笙笑笑:“跟我来。”

      一家藏在格林威治村小巷里的披萨店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两人推门进去,要了一份巨大的纽约风格披萨,薄脆饼底,浓郁的番茄酱,拉丝的莫扎里拉芝士。

      金钟铉眼疾手快,用叉子抢先卷走了沐笙正瞄准的那块铺着双倍芝士和意大利辣香肠的三角。

      “呀!”李沐笙瞪大眼睛,随即失笑。

      金钟铉得意地挑眉,却把自己盘中那块烤得边缘微焦、芝士分布均匀的递了过去:“这块看起来也不错。”

      下午,小情侣分享同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在中央公园的草地上看着慢跑的人和遛狗的家庭,讨论着接下来是去中央公园划船还是去洛克菲勒中心顶层看日落夜景。

      金钟铉的相机记录下街角生动的涂鸦、天空中疾走的流云,但更多的是沐笙的点点滴滴:

      沐笙在现代艺术博物馆某件装置前微微困惑的表情;沐笙在街头小吃摊被酸柠檬汁激得眯起眼睛的瞬间;沐笙坐在公园长椅上,阳光落在他发梢染出一圈浅金色的慵懒午后...

      李沐笙也乐于配合,有时甚至会突然揽过金钟铉,对着镜头做出夸张的鬼脸,或者夺过相机,反过来捕捉金钟铉看着地图皱眉研究路线、或发现某个有趣橱窗展示时眼睛发亮的模样。

      空气里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气息,那些关于未来和责任的沉重思绪,似乎暂时被这座城市的活力与彼此的陪伴冲淡了。

      ——

      纽约旅行最后一天的傍晚,夕阳给曼哈顿的天际线涂上了一层暖金色。

      前往上东区的车上,金钟铉明显比前几天安静了些。

      他看着窗外逐渐变得静谧、绿树成荫的街道,以及那些设计典雅、门禁森严的联排别墅和高级别墅楼,手指摩挲着膝盖,下意识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得体的衣着。

      李沐笙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都说了就是吃顿家常便饭,我爸很随和的,放松点。”

      怕钟铉放不开,李沐笙稍微骗了骗他:“他也不知道咱俩的关系,就当是去一个家里比较宽敞的普通朋友家做客。”

      温斯顿:其实老儿子要带人来,我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李沐笙:自家确实也挺宽敞的....老宅更宽敞。

      金钟铉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又整理了一下其实早已一丝不苟的衣领和袖口:“我知道。就是,第一次来,总想留下个好印象。”

      他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平常,但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泄露了金钟铉的紧张。

      看着钟铉如临大敌的样子,李沐笙觉得有些可爱又帮他正了正那并不歪的领子:“已经很好了,特别帅。真的不用紧张。”

      沐笙的触碰和话语让金钟铉稍微安定了一些,回以一个勉力镇定的微笑。

      然而,当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一条格外幽静、古树参天的街道,最终平稳地停在一栋拥有厚重历史感、带着精心打理的前庭和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安保措施的联排别墅前时,金钟铉之前所做的所有心理建设,瞬间被一种更直观的冲击所取代。

      这是“比较宽敞”?

      穿着笔挺制服的门童静立等候,沉重的铁艺大门无声地滑开,露出内部绿意盎然、修剪得极为考究的庭院。车子沿着铺设平整的车道驶入,停在气势不凡的主入口处。身着合体西装、气质沉稳的管家和两名佣人早已静候在一旁,姿态恭敬却透着距离感。

      金钟铉下意识地完全挺直了背脊,感觉手心微微沁出薄汗。先前那种“见恋人家长”的紧张,迅速被一种源于直观阶级差异的冲击所取代。

      他虽然知道沐笙家境优渥,但“有钱”这个概念是模糊的,直到此刻,亲眼见到这片代表着纽约顶级老钱阶层的区域与宅邸,那种无形的鸿沟才变得具体而微,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这一刻,金钟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爱的这个人,来自一个他过去只在财经杂志或电影里窥见一斑的世界。

      李沐笙先下了车,然后回身,看向车内的钟铉,伸出手:“钟铉,到了。”

      金钟铉借着他的力道下车,脚踩在光洁如镜的石板路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宅邸内部更是别有洞天。高挑的天花板,垂落下的璀璨水晶吊灯,墙上悬挂着看似随意却极具分量的抽象画作,厚重昂贵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白花香与一丝老木头、旧书籍混合的沉静气息。

      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静得近乎肃穆,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底蕴与财富。

      金钟铉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谨慎地跟随管家的引导,穿过挂有古典壁画的宽阔走廊,尽量不让自己的好奇与评估显得太过明显。

      来到一间布置雅致、充满书卷气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合身的浅色衣装,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安静阅读,姿态早熟得惊人。

      听到动静,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俊秀、眉眼间与李沐笙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男孩的目光先是在李沐笙身上停顿了一下,声音清脆地喊了声“Oak”。随后,那双与沐笙右眼同色却更显冷静透彻的深蓝色眼眸便落在了金钟铉身上。

      “这是我弟弟,阿克。”李沐笙先用韩语跟钟铉介绍,然后转向弟弟,用英语说,“阿克,这是金钟铉,我最好的友人,从韩国来。”

      阿克放下书,站起身,像个小绅士一样,步伐稳健地走过来,极其有礼地对金钟铉伸出手,声音带着点孩童的干净腔调:

      “晚上好,金先生。我是阿克图瑞斯,很高兴认识你。”小阿克的举止无可挑剔,甚至有些过分规范了。

      金钟铉微微弯腰与他握了握手,笑容温和,努力地让氛围显得轻松些:“晚上好,阿克图瑞斯。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叫我钟铉就好。”

      阿克点了点头,没再多言,重新坐回去拿起书,但眼角的余光仍会偶尔悄无声息地扫过金钟铉,尤其关注他和自己哥哥之间的互动。

      这时,沉稳而不急迫的脚步声从旁边的旋转楼梯上传来。

      金钟铉循声望去。

      一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气质温文儒雅、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休闲西装的男人正缓步下楼。

      男人有着和李沐笙一样的深棕发色和一双深邃的蓝眼睛,面容英俊,带着令人舒适的微笑,目光平和地看向他们。

      沐笙的父亲比金钟铉想象中要年轻随和得多,没有那种想象中商界巨擘的冷峻威压,反而更像一位常在象牙塔中耕耘的学者或艺术家。

      金钟铉几乎是本能地更加挺直了腰背:“晚上好,温斯顿先生。我是金钟铉。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今晚打扰了。”

      温斯顿·阿灵顿的视线在金钟铉脸上温和地停留了两秒,那目光似乎能轻易洞察人心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适,随即看了眼自己笑容明亮的儿子,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对金钟铉点点头。

      “欢迎你来家里,钟铉。请放轻松,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就好,不必如此客气。”温斯顿走上前,和金钟铉轻轻拥抱了一下。

      李沐笙笑着接话:“Dad,你还问为什么不把朋友带到家里住,我就说你会把气氛搞得太正式,你看吧。”

      温斯顿无奈看了儿子一眼,适时地转换了话题:“晚餐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不如边吃边聊。钟铉,希望今天的菜式能合你的口味。”

      “非常感谢,您太费心了。”金钟铉礼貌回应,心里因为这份体贴而稍微松弛了一丝。

      餐厅宽敞而典雅,长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和晶莹的水晶杯,烛台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但氛围并不像金钟铉预想中那样拘谨刻板。

      温斯顿自然地在主位坐下,李沐笙很随意地坐在他左手边,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金钟铉坐下,阿克则安静地坐在了李沐笙的对面,坐下后,目光还是时不时瞟向哥哥。

      菜肴是精心搭配的中西合璧风格,摆盘优雅,分量恰到好处。

      席间,温斯顿并没有问任何让金钟铉感到为难或需要刻意表现的问题,更多的是温和的引导和分享。

      温斯顿风趣地谈起两人白天可能去过的景点,分享了一些自己年轻时在亚洲游历的趣事和糗事,巧妙地化解了金钟铉的紧张感,甚至和儿子默契地互相调侃了几句,透露了李沐笙少年时期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Dad....”李沐笙抗议地喊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着的。

      金钟铉听着父子间自然亲昵的互动,渐渐放松下来,偶尔也会被逗笑,并能接上几句话。

      温斯顿先生学识渊博,见闻广博,和他聊天确实是件愉快的事。甚至还和金钟铉聊了几句关于音乐和表演的话题,问了他对纽约这座都市文化熔炉的感受,以及作为艺人巡演时的趣事,言谈间显示出他对儿子所在行业并非一无所知,这份尊重让金钟铉感觉很好。

      阿克虽然大部分时间安静用餐,像个缩小版的绅士,但每当话题涉及到李沐笙时,他总会抬起眼,听得格外认真,偶尔还会小声补充一句关于哥哥的细节。

      李沐笙在桌上很活跃,会自然地给金钟铉夹他觉得好吃的菜,用眼神示意他尝尝这个或那个。桌下,他的鞋尖偶尔会轻轻碰一下金钟铉的鞋侧,递给他一个“看吧,我就说没问题”的安心眼神。

      金钟铉回以感激的微笑,心里的忐忑渐渐消散。

      虽然整个饭剧话不算最多,但每次回答都诚恳而认真,只是偶尔,当他的目光掠过墙上那幅他后来才隐约想起似乎在某个拍卖新闻里见过的油画真迹,或是注意到仆人悄无声息地换碟添水时那种极致专业却存在感极低的姿态时,那种无形的、源于生长环境与阶层差异的距离感又会悄然浮现,提醒他这顿“家常便饭”背后所代表的庞大世界。

      有一次,当金钟铉抬手去拿水杯时,温斯顿的目光似乎再次不经意地掠过他手指上那枚素圈戒指,以及对面儿子同样戴着戒指的左手,但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无比自然地继续着关于现代艺术的谈话。

      餐后甜点用毕,温斯顿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向李沐笙:“Oak,方便的话,跟我去书房一趟吧。”

      李沐笙似乎早有预料,点了点头,神色如常:“好。”随即转向钟铉,“钟铉,你要不先去我房间休息一下?就在二楼尽头的那一间。我很快就好,等我出来咱就走。”

      这时,温斯顿带着真诚的邀请:“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就留在这里休息吧,家里房间很多。”

      坐在对面的阿克也立刻抬起头,那双酷似哥哥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期待,小声说:“Oak,你很久没在家住了。”小家伙的眼神让人难以拒绝。

      金钟铉敏锐地察觉到了沐笙那一瞬间的犹豫,随后立刻善解人意地开口:“其实,我也很想试试住在沐笙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感觉呢,一定会很有趣。那就打扰了,温斯顿先生。”

      李沐笙笑着看了钟铉一眼,接上话:“那好吧。钟铉,你先跟我来,我带你上去认认路。爸,我等下就过去书房。”

      阿克则跳下椅子,对李沐笙说:“Oak,我回房间等你!”得到哥哥一个笑着点头和揉头的动作后,才心满意足地跟着保姆离开。

      李沐笙对金钟铉笑了笑,示意他跟上自己,然后对一旁的侍者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带人上去即可。

      来到二楼,走廊两侧同样是深色的木质墙围和素雅壁纸,李沐笙走到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推开房门,侧身让金钟铉先进。

      “喏,这就是我以前的房间,一般回美国时就住这儿。你随便坐,随便看,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怎么舒服怎么来。书架上的书、柜子里的CD游戏什么的,感兴趣都可以翻。”

      “我很快回来。”李沐笙拍了拍金钟铉的胳膊,语气安抚,“要是无聊了,也可以去走廊尽头的露台看看,夜景还不错。”

      “好,你去吧。”金钟铉点点头。

      李沐笙拍了拍他的胳膊,带上门离开了。

      金钟铉独自站在房间中央,轻轻吁了口气,一直微微绷着的肩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环顾这个空间,宽敞,整洁,布置得简洁而有品味。

      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书架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

      靠窗的书桌上除了台灯和笔筒,还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少年时期的沐笙和弟弟阿克的合影,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主人身上熟悉的、淡淡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旧书和木头的味道。

      金钟铉慢慢走过书架,指尖拂过书脊,英文、韩文、中文、法文...涉猎广泛。

      几本关于电影理论和表演艺术的专著排在那里,书页间还夹着便签。角落里有一台老式黑胶唱片机,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张唱片,从古典到爵士,从摇滚到流行。

      走到小阳台边,金钟铉望向外面,庭院里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温柔,远处曼哈顿的灯火如星河般铺展。

      金钟铉在床沿坐下,床垫柔软而支撑力足够,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无疑舒适、典雅,充满主人的个人印记,但同时也透露出一种....距离感。

      那种并非刻意营造,而是经年累月自然形成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质感。

      想起了自己首尔的家,虽然自己的家总是最好的,但和这里相比....

      金钟铉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比较的念头,但晚餐期间的那些细节却不断浮现。

      沐笙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金钟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铂金素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又想起晚餐时温斯顿先生瞥过这戒指的眼神——那么平静,那么自然,仿佛早已预料,又仿佛毫不在意。

      这让他感到安心,同时也感到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

      安心的是,沐笙的父亲似乎并不反对,甚至可能早已默许。

      不安的是,这种平静接纳背后所代表的,是一个他从未真正接触过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或许都有不同的规则,不同的衡量标准。

      “沐笙说他很快回来。”

      金钟铉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一本翻旧了的诗集——叶芝的英文原版,书页间有铅笔写下的细小注解,字迹从青涩到成熟。他轻轻翻开,看到其中一页被折了角:

      “But I, being poor, have only my dreams;
      I have spread my dreams under your feet;
      Tread softly because you tread on my dreams.”

      (但我是如此贫穷,唯有梦想;
      我已将梦想铺展在你脚下;
      请轻踏,因为你正踏着我的梦想。)

      金钟铉的手指抚过这些字句,不知为何,心头微微一颤。他将书小心放回原处,重新走到小阳台前。

      夜色中的纽约依然璀璨,但此刻在他眼中,这座城市似乎有了不同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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