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回响》柯垚

73、早夭塔

　　池越低声咒骂，旋即大力朝着乞丐的后脑勺就是一个暴击，池越的力气显然是没有收敛分毫。

　　那一巴掌下去，将对方直直的打趴在地。

　　“哎呦！”

　　乞丐确实没有料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对这突然的举动完全没有做任何的准备，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天旋地转之后近距离贴在地上。

　　吃痛之后，手掌按住地面，刚准备把身体撑起来，一股大力就朝着后背压了上来。

　　黑色的德比鞋狠狠的碾在对方的背上，背后压下来的力量导致乞丐根本无法顺利的撑起身体。

　　“不是，你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我有问过你干什么了吗？”池越单脚踩着他，一字一句的反问。

　　乞丐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里有漏洞，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这会儿也砸吧了两下嘴，闭上嘴巴不说了。

　　但他们几人可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夏犹卿走到乞丐头部的位置，蹲下身凑近了看向对方的脸，开始询问问题。

　　“刚才我听你叫这个塔什么名字？早夭塔？”

　　乞丐被压在地上，连转脖子想不看到对方都做不到，便直接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夏犹卿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对方给出的答案，便抬头看了一眼池越，对方立马心领神会。

　　“啊啊啊啊！！！”

　　一股大力疯狂的挤压胸膛，瓦解残存的氧气，连带着脸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不停近距离贴贴。

　　乞丐哎呦哎呦的叫着，两只没有被束缚的手也背过去伸到背上，用完全微不足道的力气掰池越的鞋。

　　“说不说？”池越厉声询问，脚下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乞丐被挤压的脸上的肉将半个眼睛全都遮盖住，嘴巴不可抑制的半张着，含糊不清但急切的重复。

　　“我说我说我说。”

　　夏犹卿冲池越扬了扬下巴，对方将脚下的力道松了松，但仍保持着无法逃走的力气。

　　乞丐张着嘴连连呼吸了好几下，才顺利缓过来气。

　　夏犹卿没时间跟他在这儿悠闲地聊天，直接站起身催促。

　　“说吧。”

　　“这个塔确实叫早夭塔，就是为了存放早夭的婴儿的。但是这个塔的名字可不是我取得，我也不知道是谁取得。”

　　乞丐说到后面连忙将自己从这个奇怪的名字里摘出去，来表达自己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

　　刚说完头顶上就传来一声嗤笑。

　　“放心吧，就你这智商，猜不到你身上。”

　　乞丐‘噢’了一声，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为什么要把早夭塔里的虎头鞋拿出去卖？”夏犹卿接着问。

　　“我没有地方住每天也吃不饱，后来知道这里经常会有在丢早夭的孩子时，放一些吃的祭奠一下。也没人拿走，风吹雨淋的多浪费啊，我就偷偷拿来吃了。时间一长，我就在这儿住下了。”

　　“说鞋！”池越催促。

　　“噢。”

　　“虎头鞋是因为有一次我下山的时候，有个男人找到我说，知道我经常在那儿睡觉，就说想要跟我合作，我负责把虎头鞋拿给他，他负责卖出去，赚得钱我们两个四六分。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会手工做一些虎头鞋，那丢孩子的时候也都连带着一块儿丢了。鞋子反正也没用，这钱不赚白不赚。我就跟他合作了，但他最近一直很忙，换了好几个伙计来跟我交货，我看到你们，还以为是新来的伙计来拿货的。”

　　乞丐抿了抿嘴语气里一阵悔不当初：“早知道看到你们不回话就不问了，白白受罪了一番。”

　　“别废话，哪个店？店名是什么？卖死人堆里的东西，你们也不怕遭报应。”池越气的一直不停的骂他，却还犹嫌不够。

　　“让刚出生的孩子用这些东西，你们良心上是怎么能过得去的。”谢衍也在不停的骂人。

　　兴许是两人的骂声有些太难听，乞丐急躁的出声打断。

　　“哎呀！用不上的啊，不会晦气的。”

　　乞丐的这略显急躁的话中，明显还有其他更深的含义。

　　“什么叫用不上？”夏犹卿问。

　　“就是孩子活不到要穿虎头鞋的时候。”

　　谢衍皱了皱眉，稍微理顺了一下故事之后的顺序。

　　“所以，等到孩子丢进早夭塔里之后，你再把鞋拿出去让别人卖，就这样一直不停的周而复始。”

　　乞丐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上看，谢衍倒是猜对了。

　　“你还挺会做生意啊，赚了不少吧。”池越恨不得站起来痛快的将对方揍一顿。

　　“也……没赚多少，虎头鞋不值钱的。”

　　“你还遗憾上了！”池越咬着腮帮子，太阳穴突突地跳，恨不得能直接宰了他。

　　“为什么活不到穿虎头鞋的时候？”谢衍询问道。

　　感觉这么久以来，他们得到的信息里，大部分都是在表明女子生育十分不易，且极度不容易养大成人。

　　从田边埋葬孩子的女人，到鬼妈妈的第三个孩子，和乞丐口里的活不到穿虎头鞋的年纪。

　　这无疑都是表明了同样一个问题。

　　“因为那些女人呗，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每一年早夭的孩子都可多了，那早夭塔都满了好几次，没办法都只能清理出去之后，才能丢新的。”

　　乞丐说了这么长的一串子话，面对孩子早夭的结局，第一反应则都是女人的过错。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才导致孩子意外早夭。但是孩子又不是妈妈一个人的，怎么责任还能全部怪在她们身上。

　　“再胡乱指责别人，小心我把你的头砍下来！”池越眼中划过一抹恨厉，像是真的准备要把他给杀了一样。

　　沉默了很久的夏犹卿抬手打断池越的怒火，让对方把乞丐拉起来。

　　夏犹卿指着乞丐的脸，一字一句的说。

　　“带我们找到早夭塔。”

　　随后池越一个用力，揪着对方的衣服按着他，将他往前推，让他以向导的身份带着他们往早夭塔前进。

　　四周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和各种各样的杂草，所以通过被人踩踏的痕迹，就能很清楚的看出来，前往早夭塔的大致方向。

　　这一路上几人倒是异常安静，只有乞丐一直不停的重复着，这件事情他是无辜的，他只是把别人不要的东西捡起来，其他的跟自己没关系。

　　接着就是求他们不要去揭发他，说自己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不想之后饥一顿饱一顿。

　　吵的池越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才彻底安分下来。

　　早夭塔离这里很远，需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看到塔的形状。

　　“那个就是早夭塔了。”

　　随着距离的拉近，空气中也开始传来若有似无的极具冲击力的臭味儿。

　　谢衍用手捂着鼻子，艰难的呼吸着残存的浅薄的氧气。

　　“我的妈呀，这也太臭了。”池越用剩下的那只手捂住鼻子，含糊不清的吐槽，时不时伴随着呕吐声。

　　乞丐干呕了几下，实在是没忍住，也不在乎自己现在是不是被池越牢牢抓住的了，立马用手臂紧紧堵住自己的鼻子。

　　夏犹卿从口袋里掏出来方巾抵住自己的鼻子，难以掩盖的臭味儿让他也无法保持良好的表情管理。

　　他皱着眉朝着几人往前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往前走。

　　池越干呕了几声，依旧硬着头皮跟上夏犹卿的脚步。

　　临近夏天，天气逐渐炎热，各类蚊虫齐上阵。

　　苍蝇的嗡嗡声离得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肉眼看去，那密密麻麻飞舞的黑色蚊虫像一张大网一样将早夭塔全部遮盖住。

　　乞丐指了指前面说道。

　　“前面就是早夭塔了。”

　　“哕！哕！”

　　突然传来的几声呕吐声让乞丐瞬间变了脸色，在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对方突然奋力挣脱池越的束缚，大步朝着早夭塔跑去。

　　“诶？！”池越大喊一声正准备追上去，就夏犹卿伸手拦住了。

　　两人对视之际，夏犹卿冲池越无声的摇了摇头，池越也就没有追上去，选择站在不远处看着。

　　谢衍还不知道夏犹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目前的环境也没有条件经得起细说，就也跟着一起看。

　　乞丐大步冲了上去，迅速从侧面钻进了早夭塔后面，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殴打声和辱骂声。

　　接着乞丐从早夭塔后面拎出来了一个同样浑身破烂，头发乱糟糟满是污垢的人。

　　只不过不同的是，对方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就在他们都以为是跟乞丐抢生意，里面装的也是虎头鞋时，乞丐一把夺过对方手上紧紧攥着的口袋，开口处朝下用力一抖。

　　竟从口袋里倒出来几具完整的婴儿尸体！！

　　‘啪！’

　　乞丐大力朝着对方的脸甩了一巴掌，随后拎着他的衣领就开始大力揍他。反复几下之后对方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两人就这样从站着打，倒躺在地上厮打。不一会儿对方的脸上就见了血，可见乞丐完全是带着要打死对方的心情去的。

　　等到乞丐无力之后，几人才走上前去，将两人分开。

　　乞丐坐在地上头无力的靠在树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手上的鲜血将他整个手背全部都染红了。

　　被打的人则是像死一样的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只有还在微弱跳动的胸膛表示对方依旧还活着。

　　“你打他做什么？你又为什么要把死去的婴儿装进口袋里？”夏犹卿问了两个问题，分别以这两个问题询问两个当事人。

　　提起这个似乎戳到了乞丐的愤怒点，他指着对方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问他，个狗娘养的丧良心的东西！你干这种事情也不怕遭天谴！等你见到你娘，她非的抽死你的狗东西！”

　　被骂了许久的对方，在提到自己的母亲时，才流露出罕见的反驳欲望。

　　“你放屁，她不会的。”

　　几人实在是没心情看两人这样不停的咒骂对方，而自己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于是便打断了两人的谩骂。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夏犹卿打断乞丐的话，将发表自己言论的权利交给了对方。

　　乞丐非常显然还处在一个依旧生气的状态，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某人。

　　“你问他，每天搞这些丧良心的东西。”

　　“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你不是也一样。”

　　“我有危害别人的生命吗？！”乞丐又怒了，又想冲上去打他，又被夏犹卿给拦住了。

　　“我再问一遍，到底怎么回事儿？”

　　乞丐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解释，但一开口就是暴击。

　　“他把早夭孩子的尸体卖给别人，当作馄饨里的馅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