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回响》柯垚

74、早夭塔

　　这话说完后，三人立马都愣住了，几人不约而同的都想起来第一次吃牛肉馅饼儿时，搭配着一起吃的那碗馄饨。

　　口腔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混合着汤汁的肉馅，在自己嘴里爆开的口感，以及各种调料的香气。

　　但此刻鼻尖全部都是刺激的尸臭味儿，以及刚才乞丐的那句。

　　“用尸体当作馄饨的馅料。”

　　谢衍最先忍不住，转身单手扶住树，便开始不停的干呕。但此时距离上一次进食已经过去许久，干呕了半天都没能吐出来任何东西。

　　接着便是夏犹卿和池越，两人也跟谢衍一样吐不出来东西，但生理性的恶心感依旧萦绕在心头。

　　乞丐一看便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奋力爬起来，跪在地上三两下就到了他的身侧，伸出拳头再次挥了上去。

　　“都是你！都是你搞出来的事情！”

　　辱骂加上挥打，足足持续了许久，直到乞丐再次脱力的倒在地上。

　　这次三人都没有出声阻拦，因为他们也想上去揍他，但实在是腾不开手。

　　被揍得满脸是血的男人无力的躺在地上，他吃力地抬手擦了擦糊在自己眼睛上的血迹。

　　缓了许久之后才默默的小声说。

　　“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干这一行了，这是我时隔这么久第一次干。”

　　隔了半晌后，兴许是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回应，他又继续弱弱的补充。

　　“我这都卖给了一些买不来肉的小摊贩，有钱人是吃不到这些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三人吃到的或许不是尸体肉做成的馄饨，也算是想要间接性的化解一下和几人可能会有的怨恨。

　　但这句话显然不能抚平几人的介怀。

　　小摊贩的食物很显然才是大部分的人会选择的吃食，很少人会专门去规格很大的地方吃一碗小小的馄饨。

　　也就是说，这碗由尸体肉做成的馄饨，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很多人的肚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这碗馄饨是你吃了，你又作何感想？”谢衍扶着树，侧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感觉那股味道还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头。

　　“我要赚钱啊，我没办法啊，我总不能饿死吧，你们有钱人家怎么能懂我们底层群众的窘迫。”

　　他说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吃力的坐着，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准确的是在三人的着装上。

　　“你们每天穿红着绿的，再看我们呢？每天恨不得希望别人丢一点不要的衣服，能勉强包裹住身体。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在非常努力的寻找活路，哪像你们，装的大义凌然，一副惩奸除恶的样子，实则就是看不起我们赚钱的营生，我呸！”

　　“来来来，南来的北往的，偷鸡的摸狗的，大家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这个人拿早夭塔里的婴儿卖给做馄饨的摊贩，心肠实在是恶毒至极，在这里提醒大家不要再吃馄饨了。”

　　清脆的男声伴随着敲锣的响声，和充满炸裂语言的话，瞬间吸引了附近路过的人。

　　那人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被绑在柱子上，面对着过往行人的注视和唾弃。

　　三人混在拥挤的人群中，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向不远处的场面。

　　人群中心的人一直不停的敲锣打鼓，大声叫喊，势必要让附近的所有人都全部知晓。

　　“诶！你跑什么跑？！我们还没问你呢，你倒是先跑了。你说！你是不是做贼心虚？！”

　　转头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年龄较长的妇人，正抓住一个做馄饨的摊贩在说些什么。

　　几人好奇的也拉着牵乞丐的绳子凑了上去。

　　两人的附近已经迅速围了一群人，从面部表情上来看，应该是曾经吃过对方做的馄饨，正怀疑对方是否也用死人肉。

　　“亏我还跟被人推荐你家的馄饨好吃，结果你居然用死人的肉做馅，你真是丧尽天良！！我现在就抓你去大牢！”

　　“你干什么？”中年男性的摊贩一听到要坐牢，便立刻奋力挣扎起来，“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用了死人肉，你这是栽赃嫁祸！我看是我要去报官才是！”

　　那妇人和摊贩纠缠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围观者的帮助下，才将想要逃离的摊贩成功抓到。

　　这一番折腾也让妇人累出了一身的汗，她牢牢抓住对方的衣服，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

　　等到气息平稳，接着便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巴掌，脏话立马接踵而至。

　　“你个狗杂种养大的没有□□的东西，赚点黑心钱把心也赚脏了，今天你姑奶奶就让你知道重回娘胎的感觉。”

　　“没有证据是吧？行！我这就拉着你去问问那瘪三，看看买家里有没有你个死竹竿儿。”

　　那妇人说着，便要拉着竹竿儿的衣服，往不远处拥挤的人群当中挤。但竹竿儿十分不乐意，几番奋力挣扎，皆被妇人连绵不断的巴掌给打了回去。

　　然后非常顺利的便挤了进去。

　　鉴于他们手上还有一个人，还是不打算进去看热闹了。

　　几人就这样用绳子牵着乞丐，和他搜集过来的虎头鞋，一起去了对方交代的那个卖虎头鞋的店。

　　店里的伙计离得老远就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随后便迅速收掉店外面的东西，飞快的想回去关门。

　　但早就猜到这一出的池越立马大步跑了过去，赶在对方关门之前，朝着半开的大门抬脚就踹了上去。

　　“哎呦！”

　　门后的伙计估计也没想到这一招，因着池越踹门的力道重重的摔倒在地。

　　池越双手抵在门上，分别用力将门大力推开。

　　“大白天的关门做什么？生意不做了？”

　　冷淡的目光扫视着店内的所有物品，包括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几个伙计。

　　此时一个布袋从天而降，接着重重的掉落在店内的地面上，随着动作的结束，布袋内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各式各样的虎头鞋。
　　做完这一切，谢衍拉着乞丐站在池越的身边。

　　很显然这里的伙计都是知道实情的，不然怎么会刚看到他们就立马关门。现在倒是沉默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就说你们的供货商来了。”

　　池越极其嚣张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紧不慢的继续往店里走，距离近的伙计都立马仓皇的往后退，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池越走到柜台的后面，单手拖出来了个椅子，直接拖到店门口，就这么坐下了。

　　这奇怪的场面终究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一些好奇的人很迅速的就围了过来。

　　兴许是周围聚集的人太多，这次老板很快就跑了出来，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性，从脸上看倒是笑眯眯的，但依旧是一副奸诈的样子。

　　对方的眼神快速的瞟了一眼站在池越身旁，被绑住的乞丐，随后视线迅速收回。

　　接着便笑眯眯的弯腰询问：“这位客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样？”

　　池越实在是懒得跟这种脸上都写满了奸商的人说话，他踢了踢乞丐的屁股，催促对方说话。

　　“店家给我钱，让我拿早夭塔里丢掉的虎头鞋给他，他清洗之后放在店中售卖。我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来揭发老板的真面目，求将功抵过。”

　　乞丐的声音不小，周围聚集的人群自然也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于是也免不了一阵骚乱。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店家的脸色也随之发生变化。

　　他愤怒的挥了挥手，指着乞丐的鼻子大声谩骂。

　　“你到底是谁？是谁让你来的？是谁让你在我店门口胡言乱语的？！全部都是污蔑！赶紧给我滚出去！”

　　在店家正准备找人将乞丐轰出去时，池越抬手阻挡住了对方的动作。

　　“着什么急啊？你在心虚什么呢？”

　　店家的动作被池越挡了一下，半天都没有可以施展的契机，于是他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池越身上。

　　“你又是谁？是你带他来闹事的？谁让你们来的？你们什么目的啊？”

　　“急什么急？”池越站起身瞥了他一眼。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走到店内，将丢在地上的装着虎头鞋的口袋捡了起来，单手拎着再次走出来。

　　这次他并没有选择将这些东西给老板，或者是店内的任何人看。反倒是直截了当的走到了群众的面前，将虎头鞋全部都倒在地上。

　　“大家可以看一看，这里面有没有特别眼熟的？曾经是你丢掉的。”

　　池越说完大家便迅速的低头查看地面的虎头鞋，寻找眼熟的那一个。

　　趁着众人正在低头查看之时，老板偏头冲着不远处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心领神会的悄悄往店门口移动。

　　他一边盯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一边脚下缓慢的移动自己的身体。

　　刚摸上门框，手背便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伙计立马尖叫着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转头。

　　碰巧和正抱着虎头鞋的谢衍对视，谢衍勾唇微笑明知故问道。

　　“干什么呢？”

　　不等对方回答，便大步朝着人群中走去，没走几步便站在台阶上，将手中的虎头鞋往天上一扬。

　　“这是店里的虎头鞋，麻烦大家检查一下有没有自己做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虎头鞋高高的抛起，又轻轻的落下。所有人都弯着腰看着散落一地的虎头鞋。

　　老板看着眼前的场面，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他转头狠狠的瞪着刚才的伙计。

　　用眼神斥责对方的动作太慢，以及突然发出的尖叫声。

　　“诶！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突然响起的叫声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一个女子从人群中挤进去，弯腰将地上的虎头鞋捡起来。

　　“这是我的，是我之前给我的孩子做的。”

　　女子说完之后又低头仔细的查看每一处的缝合，和每一块的布料。

　　许久之后，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拿着鞋子朝着池越跑去。

　　“可否借刀一用？”

　　池越将刀从腰间拿下来递了过去，女子将刀拔出来，将脚后缝合处的线挑开，扯开布料之后，便露出了里面用线绣着的名字。

　　“这就是我的，我在脚后处绣了孩子的名字，可是我几天前就已经将它丢掉了。”

　　女子所拿着的虎头鞋是谢衍从店内搜出来的，只有亲手制作鞋子的人才知道各处所用的小心思。

　　所以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人群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交谈声，都是对这件事情的震惊。

　　“拿死人的东西卖给活人，是要遭天谴的！”

　　“就是！！”

　　大家立刻高声辱骂起来，老板也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的事情，已经无法再狡辩。

　　女人攥着自己给孩子亲手做的虎头鞋，手中拿着池越的短刀，朝着不远处的老板，奋力冲了上去。

　　“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