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回响》柯垚

77、早夭塔

　　谢衍就这样愣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骆亦行的脸，骆亦行也难得没有出声打断，直到时间长到离得近的池越都觉察到不对劲。

　　他将脸凑到两人的中间，好奇的左右看了看，皱眉询问。

　　“你们两个看什么呢？”

　　池越的话打破了谢衍混乱的思绪，他仓皇地低头避开骆亦行的视线，转身去找那只没抓到的鸡。

　　“我……我去抓鸡。”

　　谢衍转头走了几步，弯腰将地上的网捡了起来，原本被网住的鸡早就不见了踪影。

　　环顾一圈之后也没找到，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谢衍双手紧紧的攥着网的把手，僵着身体一步步的往后院走。

　　池越看着谢衍略显僵硬的姿势，手下意识捏了捏面具的边缘，语气里满是好奇。

　　“怎么走路姿势还变了？不会真被吓到了吧？”

　　池越语气里满是怀疑和后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具，伸手转了转面具的眼睛，好像是有点吓人。

　　以小谢衍的这个胆子？该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老大的突然回归好像也没抵挡的住该有的害怕。

　　骆亦行听到池越的话后，视线下移看向对方的走路姿势。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我去看看。”

　　骆亦行说完之后就抬腿朝着谢衍离开的方向走去，池越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能大声的对着对方的背影喊。

　　“那我去准备烤鸡的材料，你们俩快点。”

　　池越喊完之后高高兴兴的往厨房里跑，他两只手抵在门上用力的推，刚推开一条缝，门里就传来一股力，直截了当的将缝隙再次合上。

　　池越再推，门再合，反复几次之后池越也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贺医师家养的鸡力气这么大吗？”谢共秋双手扶着门单脚跳了跳，将摇摇晃晃的身体站稳。

　　“哪里有这么大的鸡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鸡？成精了？”贺医师早在反复几次推门的时候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但谢共秋还沉浸在不让鸡飞进厨房里。

　　江涉川和夏犹卿还在两人的身后不停的挥舞锅铲，对于两人的动作和对话完全不在意。

　　全神贯注的盯着锅里的菜，生怕糊锅了，一锅好好的菜就被自己给浪费了。

　　谢共秋单腿依旧非常积极的推门，面对贺医师的反驳，他也立马出声。

　　“你养的鸡你自己不知道吗？我怎么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大的鸡？”

　　“我们两个谈论的点都不是一个，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贺医师的话刚说完，门板上再次传来熟悉的力量，谢共秋来不及回话，立马用力推了上去。

　　但他单腿根本就用不上自己的全部力气，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跟门后面的不明东西对抗。

　　一边要确保自己的身体已经站稳了，一边要阻止门被推开。

　　有得就有失，在谢共秋还在调整身体时，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从狭小的门缝中露出来一只漆黑的瞳孔，在屋外漆黑下的夜色，只能看到那似乎在转的瞳孔。

　　谢共秋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似乎有些晕乎乎的。

　　手臂处突然传来一阵拉扯，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踉跄了几下在摔倒之前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勉强维持住即将摔倒的身体。

　　还没等他缓过来神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背影，接着就是耳熟的吃痛声。

　　江涉川刚炒完菜一转头就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刚凑上去就看到了那奇怪的瞳孔，也完全来不及思考。

　　将谢共秋往后扯了一把，飞快拉开门抬起腿一脚，对着面前人的胸前就踢了上去。

　　但听着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池越躺在地上单手捂着胸前，哎呦哎呦个不停。

　　脸上的面具被一把扯下，露出自己因疼痛而扭曲的脸。

　　“怎么是你啊？”谢共秋吃惊大喊。

　　谢衍拿着网往后院走，没走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刚一转头就看到骆亦行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他攥了攥手里的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尴尬。

　　他侧着站在旁边，迅速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察觉到对方一步步的靠近，他也只是低低喊了声。

　　“老大。”

　　骆亦行没回应谢衍的称呼，在谢衍低垂着头的视线里，漆黑的皮鞋一步步的靠近，最后站在他面前，空气陡然沉默。

　　谢衍的视线从地面上转移到骆亦行的鞋子，似乎从第一次见骆亦行时，对方就穿着这一双皮鞋，直到现在依旧光亮如新，鞋面仅有轻微的折痕。

　　接着他又不可抑制的想，那这鞋子肯定很贵，才能抗得起多次恶劣的行走环境。

　　骆亦行自然不知道面前人心里的小九九，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谢衍低头时，露出来的一小片的后脖颈上。

　　莫名且不由自主的盯着看了很久，直到听到前院传来痛呼声，才将他从刚才的思绪中拉出来。

　　他下意识的咳了两声，仓皇着快速转身，侧面对着谢衍。

　　谢衍也因为对方突然的动作，抬头收回自己的视线。

　　“鸡呢？”骆亦行问。

　　谢衍下意识‘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指了指不远处的鸡圈。

　　“在那里，再去抓一个吧。”

　　于是两人并排朝着鸡圈走去，还没走到鸡圈的旁边，从侧面狭小的视线盲区里，突然飞出来一个漆黑的东西。

　　“小心！”

　　并且径直朝着谢衍飞过来，谢衍下意识伸手挡住自己的脸，骆亦行也迅速反应过来去拉对方的衣服。

　　即使在已经往后躲了一步的情况下，挥舞的翅膀也在不经意之间，径直对着谢衍的脸袭来。

　　鸡迅速降落在地上，不停叫着左右乱看往远处走去。谢衍被打后头不可抑制的往后仰了一下，脸上传来些许的痛感。

　　温暖干燥的手一把托起谢衍的下巴，温热的气息瞬间朝着他的脸凑了过来。

　　“疼不疼？”

　　低缓的嗓音近距离在耳边响起，由于天色已经晚了，骆亦行凑近了之后也看不出来脸上的受伤情况。

　　但谢衍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谢衍已经可以看到骆亦行脸上的细小的陈旧疤痕。

　　“吓傻了？脸上疼不疼？哪里伤到了？”

　　谢衍咽了口唾沫，立马往后撤了一步，胡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传来轻微刺痛的感觉，但应该伤的不重。

　　“没事儿，小伤。”

　　看谢衍离自己八丈远，且天已经黑了影响视线，骆亦行也就没有再问。

　　谢衍动了动手指，手上刺痛的地方似乎比脸上还要多。

　　等到两人抓着鸡从后院走出去，饭菜都已经全部做好了，正在陆陆续续的往餐桌上端。

　　夏犹卿拿着画板站在贺亭洲身边，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似乎是某种奇怪的心灵感应，他抬起头看向谢衍的方向。

　　在接触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时，眼睛倏尔瞪大，嘴角为不可察的勾了勾。

　　“老师？”

　　贺亭洲喊了两声都没人回应，他抬头看向夏犹卿，却也只看到了对方的下巴，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极其陌生的人。

　　夏犹卿将东西放下，三两步朝着骆亦行走了过去。

　　“老大？”

　　“嗯。”骆亦行点了点头。

　　“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夏犹卿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但面上依旧神色如常。

　　“中午的时候。”

　　骆亦行醒的原因是因为在幻想的世界里，母亲因为癌症去世，虽然自己和母亲度过了最后的时光，但是母亲去世之后，自己接下来的生存和经济是个问题。

　　但万幸且不幸的是，骆亦行的亲生父亲最终还是在母亲死后成功找上了门，对方给出的原因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能流落在外。但骆亦行非常清楚，是因为他那众多的孩子当中，没有一个是能靠得住的。

　　他自己又人到中年，很多事情不得不做好妥善的考虑。

　　于是骆亦行一边要谨慎兄弟姐妹的名刀暗枪，一边专心学习，还要在亲生父亲刷足存在感，为以后顺利接管公司做准备。

　　在这一次，骆亦行没有选择医学选择不争不抢的路，而是直接在征求亲生父亲的同意之后，选择了金融。

　　毕业之后，手拿给公司带来价值千万的合同，成功打入公司内部，并被委以重任。

　　但骆亦行和之前一样，在接管公司的第一天，就直接将亲生父亲连同他的妻子一起送进了养老院。

　　而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都被他一个个特殊亲自关照后，顺利偃旗息鼓。

　　等到做完这一切之后，骆亦行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母亲的墓碑旁，给她分享这一个好消息。

　　于是在他趴在墓碑上流泪时，又重新回来了。

　　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亡了，但没想到只是假象。

　　四处寻找后无果，只在隔壁房间发现了几个凌乱的床铺，和依旧没醒的巫尘。于是便猜测几人和他一样还活着，但由于不清楚外界的内容，所以才买了面具打算掩人耳目。

　　只是没想到刚戴上没走多远，就看到谢衍和池越出现在虎头鞋店门口，于是他也就追了上去。

　　夏犹卿点了点头，算是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半晌后他突然叹了口气，像是脱力一般满身疲倦。

　　“你终于醒了，我终于可以退居二线休息一下了。”

　　夏犹卿扶着头上的帽冠，干脆利落的转身去找贺亭洲，跟以往的状态相比，这一刻的夏犹卿，似乎浑身松快不少。

　　骆亦行无奈的笑了笑，随后十分自然的低头看向谢衍，看到对方的笑容之后，又再次笑了起来。

　　许久之后，骆亦行的笑微微僵在了脸上，原本明媚的笑突然都一一收了回去，他转头看向谢衍。

　　回想自己刚才那个十分自然的动作，莫名觉得有些奇怪和哪里不对劲。

　　谢衍察觉到视线转头看向骆亦行，看到的便是对方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看向自己的眼神。

　　这一下让谢衍原本还笑着的脸顿时收了回去，抿着嘴心里一阵忐忑。

　　他僵硬的将头重新转回去，心下立马盘算着对方为什么是这个表情，难道是自己刚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于是两人就这样心怀鬼胎的互相沉默着。

　　“诶！吃饭不吃啊你们？！让我一个瘸了腿了的人一直来叫你们是吗？好意思吗？脸呢……我去！！！”

　　谢共秋的话在看到骆亦行之后，立马变了调。

　　他快速的跳过来凑近，然后各类脏话频出。

　　“还以为池越在骗人，没想到是真的，你真的醒了！”

　　“别喊了，赶紧吃饭，贺医师要发飙了！”

　　谢共秋的话刚问完，池越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莫名混合了些紧张的氛围。

　　谢衍找了个绳子，让骆亦行把鸡的脚都给绑上，然后先丢在院子里，看一会儿池越想怎么处理。

　　几人陆陆续续的回到餐桌，贺医师已经等的着急的不得了，难得这么晚才吃饭，他此时肚子早就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看到新面孔进来，连招呼都没力气打，连忙催促赶紧坐下吃饭。

　　谢共秋视线转了一圈，发现江涉川不见了。

　　“少一个人啊，川川呢？”

　　“我让她去给那个病人送点饭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贺医师话音刚落，江涉川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还没站稳的第一句话就是。

　　“她自杀了，人已经没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