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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章 有女初长成(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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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永宁胖胖的,身子圆滚滚的垂直坠下,流云抱不住她,心里一急,就只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底下,“啪!”的一声,两个人同时滚倒在地上。
“殿下从树上摔下来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然后整个御花园立即鸡飞狗跳墙,有宫人去请太医,也有宫人去禀告皇上、皇后,还有宫人去东宫通知太子和太子妃……
爬在其他几棵树上的刘浩聪、沈清南、唐念之这时都吓傻了,他们从小带着永宁偷偷爬树,从来没出过状况,所以才放心让她上了那颗最高的树去看那窝小鸟。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赶紧慌慌张张的从各自爬的树上跳下来,先后扑到永宁身边。
“殿下……”三个人叫永宁。
“流云哥哥!”永宁闭着眼睛,被三个人晃了又晃才敢睁开眼睛,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她被流云护在怀中,只在手掌上擦破了一小块皮肉,但是流云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光洁的额头上,渐渐布满了汗珠。
“我没事,一会千万别说你爬了那么高,不然大家都要受罚。”流云微笑着,咬紧牙关,抬起能动的左手,轻轻抹去永宁眼角滚滚的泪珠,“现在知道怕了,以前怎么说也不肯听。”
“流云哥哥,你的右手?”刘浩聪忽然发现了不对,流云的右臂垂在地上,殷红的血,正汩汩的润湿他的衣袖。
“流云哥哥……”永宁也看到了那些血,顿时哭出声来,心里好像很多委屈、害怕,担心,都一股脑的涌出来,她看着流云越发苍白的脸颊,只觉得无力,皇爷爷说她从出生起就拥有一切,可是她却不能替他痛,她还要带给他疼痛,不要,她不要这样。
“流云哥哥死不了,所以,皇上要来了,你乖乖的不哭好不好?”流云示意沈清南和唐念之扶他坐起身来,伤了的右臂是方才抱住永宁时,最先着地的,这时痛得让他恨不能晕过去,这样的痛加上不能动,他想,这回,骨头多半是断了。
“可是我想哭,你这么痛,我想哭。”永宁抽抽噎噎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的滚落,止也止不住。
“傻丫头,你这样哭,我只会更痛。”流云勉力的牵动嘴角,给了永宁安抚的微笑,同时费力的伸手在怀里掏出手帕,递给永宁。这个粗心的小姑娘只会淘气,身边永远想不到要带这些女孩子的小物件,只能他替她带着。
“那——流云哥哥,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痛?”永宁正把眼泪全部抹在自己浅黄色的衣服袖子上,这时连忙接过手帕。
“你怎么样,他都会痛,伤口又不在你身上。”刘浩聪看着永宁一直、一直的哭,心里只觉得胀胀的,无端的烦躁起来。
“我就喜欢哭,关你什么事。”永宁白了他一眼,看见他刚才下树匆忙,脸上蹭了一块黑也不知道,这会儿汗留下来,脸上花猫一样,滑稽极了,忍不住又想笑,这样注意力分散了,终于止住了眼泪。
等到德佑帝、薛皇后赶到,太医已经先赶过来替流云进行了检查,他的右臂骨头因为受力过猛触底折断了,需要马上接骨治疗。
“你们说,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从树上跌下来?你们这么一大群人跟着,就把公主给朕照顾成这样?”回到清河宫,对着跪在地上的刘浩聪、沈清南、唐念之以及一众宫女太监,德佑帝声色俱厉。
“皇爷爷,是我不好,都是我自己闯的祸。”太医也给永宁的手上敷了药,又请了脉,她运气实在很好,除了受到些惊吓、手上擦破了点皮外,再没一点问题。这时,眼见宫里所有的宫人都噤若寒蝉,她忍不住站出来。
“你自己闯的祸?”德佑帝眉头紧皱,严厉的看向永宁,手掌猛的一拍桌子,“朕还没有说你,你自己说,这些年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是东唐皇室的嫡系血脉,你的安危系着天下苍生的福祉。朕在你身边放这么多人是干什么的?他们不是陪你说话,鼓动你淘气的,今天是从树上摔下来,幸亏有流云救你,明天呢?明天你还准备在这群人的教唆下去干什么?谁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谁在为难的一刻,能救你的性命?”
今日,德佑帝心情格外不好,他刚刚收到战报,与东唐相安无事几十年的邻国西辽月前忽然发兵,一举攻陷了东唐边关的两座城池,目前屯兵驻守,屠戮百姓,一副耀武扬威准备进军中原的样子。需知,西辽地处西北草原,民风彪悍,尤善骑射,而东唐这些年少经战事,马放南山、兵器入库,士兵更是缺乏操练,朝中重文轻武,除了常胜将军慕家一门之外,却是缺少能征善战的猛将。平时还不觉得,可是这战事一旦爆发,强弱一目了然。白天在朝上,不少大臣已经主张议和,无外乎是说西辽侵扰是因为去年他们境内干旱,草场枯萎,牛羊死亡不少,缺衣少粮造成的,又说西辽居民习惯游牧,不惯定居,只要许以粮草、金银,不愁西辽兵不退。更有大臣干脆提议,西辽新君年少登基,不如选宗室亲贵家的年轻女子封为公主送去和亲,两国缔结秦晋之好,从此相安无事,至少能太平几十年。
和亲、赔款,任何一个字眼都足以让一位骄傲的帝王觉得愤怒,只是朝堂之上,面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德佑帝只觉得无力,倒是数落了永宁一顿之后,胸口发闷的感觉才渐渐散开,不免叹了口气。眼看身旁的薛后满眼怜惜的看着垂头不语的永宁,也知道自己的语气重了。永宁再怎么天资聪颖,也不过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孩子哪有不贪玩的?加上她平时被自己惯坏了,今天自己也太苛责了,也是今天心情委实不好。
但是德佑帝转念又想到,这几年,永宁身边的三个伴读各个淘气,如果不是流云牵制着,还不知道要淘出什么花样,一直念着他们各自身后都有庞大的家族,若是将来……对永宁也是强助,所以,自己也对他们的淘气睁一眼闭一眼,现在,倒是时候该规矩规矩他们了。想到这里,德佑帝把脸继续板着,训斥道,“你身为公主,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能给万民做出榜样,朕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之内,没有朕的旨意,除了上学,你不得离开清河宫半步,给朕好好想一想,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以后要怎么改正。至于你们几个,”德佑帝把眼一扫,刘浩聪、沈清南、唐念之三个都跪得端端正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你们也给朕闭门思过,各自写一篇文章,论论你们心目中的为臣之道,说说什么是贤臣良相,什么是国之奸佞,也说说看,你们将来有什么打算。至于清河宫的宫女太监,各自赏十杖,算是长长记性,知道以后要如何服侍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