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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一章 有女初长成(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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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清河宫的事情,德佑帝匆匆离开,他还要再次召见阁部的大臣,只能把这里剩下的乱摊子丢给薛后。
“宁儿,你皇爷爷也是为你好,你也委实太淘气了,没一点公主的样子。”薛后送了皇帝出去,才将永宁拉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问,“今天吓坏了吧,一会太医院那边煎了定惊的药,记得赶紧趁热喝,如今这天下不太平,前面朝堂的事情多,你记得这些天都安分些,别再惹你皇爷爷生气。”
“宁儿知道错了。”永宁点头,眼泪只含在眼眶里,不敢真的哭出来,要知道,她自从记事起,德佑帝从未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今天她从树上跌下来,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凶了一顿,不是不委屈的。
“知道错了就改吧。”薛后叹了口气,她素来不过问前朝的事,可是西辽攻打东唐,这样的大事她怎么可能全无耳闻,眼看着身前娇憨的孩子,一想到这场仗胜负难定,将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心里也有些彷徨,只是说了,永宁也不能懂得,也只得轻轻拍拍永宁的头发,拉着她一起去看流云。
流云的手臂已经接好,太医帮他做了固定,他的母亲涵仪公主也得到消息匆忙赶到,此时正守在床前,见到薛后进来,忙站起身相迎,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而流云此时正躺在床上闭目休息,雨过天青色的幔帐放下半边,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瓷器一般,似乎随时会碎裂。
“我问过太医了,都说流云没事,小小孩子,难免磕着碰着的,你也别太担心了。”薛后看了看长女,叹了口气,轻轻拉住女儿的手,拍了拍。
“母后,流云这个样子,儿臣不放心,儿臣能不能暂时留在这里照顾他几天,若是不便,让儿臣先接流云回去修养几天也好。” 涵仪公主扶了薛后在外间坐好,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轻声请求。
“流云伤着,来回移动多有不便,你若是不放心,就暂且先在清河宫里住着吧,”薛后想了想说,“最近你父皇那里事情忙,母后也顾不过来这里,永宁也交给你,多关照点吧。”
“对了,怎么不见太子和太子妃?”提起永宁,涵仪公主才想起,方才这样的慌乱一场,东宫却毫无动静。
“是我让人不必去了,永宁也没有大碍,太子妃身子也不好,又还要照顾个婴孩,没得吓坏她。”薛后又叹了口气,“何况……母后也不瞒你,这次西辽来势汹汹,慕家……哎,总之是朝中没有适宜领军的大将,你父皇今天在殿上说要御驾亲征,太子仁孝,不忍心你父皇这个年纪还要长途奔波,自己请命,要督军远行,估计要是出发,也就是这三五天的事情了。咱们东唐太平了这么些年,没想到还要再起烽烟,这几天,母后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总没个着落。”
“母后,您也别太忧心了,前朝的事情,父皇自有决断,东唐虽然多年没有经历战事,但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西辽不过是一群蛮夷,说穿了就是匹夫之勇,乌合之众罢了,这次若是太子领军,必然能激发士气,很快就能把西辽赶走的。” 涵仪公主轻声劝慰薛后,两个人目光双双落在流云的床边,流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没伤到的左手正轻轻拍着趴在床边的永宁的小脑袋,两个人也不知说了什么,齐齐笑了起来。
“也难为流云这孩子了,”薛后原本心情沉重,但看了这样一双小儿女天真无暇的笑容,也多少感到些慰藉,“这几年母后冷眼看着,流云对宁儿倒是真的好,更难得的是他又上进,又聪敏,母后看,再过个三五年,永宁再大点……”
薛后本想说,再过个三五年,永宁大些了,倒不妨亲上加亲,只是涵仪公主却忽出声然打断了她的话,“母后!”
“怎么?”薛后一愣,有些奇怪的蹙眉,“你不愿意?”
“最苦是生在帝王家,” 涵仪公主眼圈忽然红了,“母后忘记了,十几年前,女儿出嫁之时,您对我说过的话?您说最苦是生在帝王家,纵是荣华富贵锦绣无双又能如何呢?母子不能团聚,情义不能双全,夫妻不能白首相携。您说,下辈子,一定不要生在帝王家。这些话,女儿一直记得。女儿为了东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今我只剩下流云,流云这孩子也可怜,北齐内乱连年,他自幼丧父,落得连个容身之处也没有,我怎么能忍心,让他后半生还是这么没着没落,萍一样的漂泊度日呢?”
“涵仪,你想得也太多些了,此一时彼一时,当年让你去和亲,母后知道你委屈,因为北齐的太子到底如何,我们只是听说,再他没来迎亲之前,是谁也没有见过,可是……虽然你们不能白首到老,但是北齐太子的人品样貌和声望,并不算委屈你。何况,如今流云和永宁从小一起长大,你看这两个孩子的情形,是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永宁还小,但是流云呢?你看不出他看永宁的眼神吗?母后难道就不疼流云?这也是为了他好,这样他将来留在东唐,名正言顺,即便是将来东唐出兵,帮助他光复北齐,也是师出有名。你从小也是聪明孩子,这样的事情,竟也想不明白吗?”薛后不喜女儿的话,皱了皱眉,“这话你在母后面前说说就算了,等战事平息,你父皇问你的时候,不可这么莽撞,知道吗?”
“这是流云的终身大事,即便父皇问儿臣,儿臣也是这样说,” 涵仪公主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强硬,“儿臣不想勉强流云,母后口口声声说疼流云,既然您疼他,就也不该勉强他,这事,还是将来问他自己的意思吧。”
“你……真是,母后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算了,宫里自然有人照料他们,我看流云没事,你若是担心,就常来看看吧,也不必留下常住了。”薛后猛想起当日永宁要流云进宫为伴时,德佑帝私下和她说的一番话,心里顿时觉得沉重得犹如压了什么,当下挥挥手,示意涵仪公主不必再说,“今天天也不早了,你就和母后一起走吧,这里自然有宫女、太监和奶娘们服侍着。”
涵仪公主的眼圈复又红了,目光流连在儿子的脸上,只是不舍,但是今天她把话说得绝了,再补救也来不及,眼见薛后已经转身离去,自己也不能再停留,心里不免又添了怨愤。
“大姑姑怎么走了?”却说永宁,埋头帮流云吹了又吹伤口,又巴巴的问流云晚上想吃什么,神情倒和那摇着尾巴的小狗豆豆相似,流云怕她再哭,就忍着疼,引她去想晚饭的菜式,两个人埋头商量了一会,刚刚得出共识,却发现皇后和涵仪公主居然都不知在何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