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佳人》月下箫声

31、第四章 少年女帝（三）

　　“夜这么深了，陛下总不肯乖乖睡觉，这可怎么办呢？”在永宁第四次让绿娥去送东西之后，寂静的殿内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层层纱帐被人掀起，流云有些无奈的出现在床边，看着她说，“奏折我都分拣好了，最紧要的和虽然不紧要但一定要处理的都挑了出来，明天陛下抽空看吧，臣要告退了。”
　　“这么晚了，宫门都上锁了，你还要走吗？”永宁蹙眉，翻身坐起，奶白色的寝衣，在烛光下，衬得她肤色越发莹润水嫩，不过她自己浑然不觉，只撅着嘴说，“我不让人该你开宫门。”
　　“臣不走不行呀，陛下的赏赐不能不受，可是再受，臣就要撑死了。”流云的视线温柔的在她的脸上流连，嘴角轻快的上扬，笑了起来，在永宁也忍俊不止，抬手拉他衣袖的时候，轻轻侧坐在了床边上。
　　“我有点睡不着，”永宁凑过去，趴在他的膝头，老实的说，“流云哥哥，你很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可是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公主了，您是皇帝了。”流云抬手，五指轻轻梳进永宁的发间，轻柔的按摩着，缓缓说，“以前那些神话故事，并不适合陛下听了。”
　　“那我该听什么故事？”永宁皱眉，她喜欢听流云说故事，精卫填海了，夸父追日了，还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了，流云讲来总是娓娓动人，她都喜欢听。
　　“这世上，有很多比故事更惊心动魄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流云说，“永宁，你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你坐上了这个位置，就决定了，你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生活了。”
　　“可我还有你，”永宁咬咬嘴唇，环住流云的腰身，本能的抗拒这个话题。
　　“可我，也是不能陪陛下一辈子的。”流云微微摇头，缓慢却坚决的说，“永宁，你得自己长大，尽快的长大，虽然成长的路，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旅程，但是，你也必须要去面对它。”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以前总是说，会一直陪我，会一直保护我的。”永宁没想到流云会说出和她这么生分的话，一时忍不住红了眼圈，“你现在嫌弃我了，想离开了是不是，你想反悔了是不是？”
　　“嘘！”流云苦笑，在永宁制造出更大声音之前，捂住了她有些微凉的唇，然后把她扶起，抱到怀中，又用被子轻轻裹住，“嘘，好姑娘，别恼了，先听我说完。”
　　“说什么？”挨近流云，永宁才觉得有些冷了，让她忍不住更深的依偎向他，声势立刻就弱了下来。
　　“听我说，我不会嫌弃你，也没有反悔，可是，很多事情，你必须要自己经历不是吗？难道我吃了饭，你就会饱，会长身体？别的事也都是一样，没有人能替代你感受这份成长，我也不行，念之他们也不行。”
　　“你要早这样说，我就懂了。”永宁想了想，觉得流云这样说，她就明白了，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倦意就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气，抬手搂住流云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说，“我困了，你别走开，不讲故事的话，随便说点什么也好。”
　　结果流云被她缠不过，只能脱了鞋半躺到床上，倒是给她说了件趣事，是吏部有个员外郎，最是惧内……后面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永宁也不知道是听到了没记住，还是睡着了流云没继续说，反正是不知道是什么了，只记得睡梦中都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温暖的环绕在她四周。
　　早晨还是早早的醒了，等到绿娥开始叫起的时候，就翻身坐起。今天服侍她的这几个宫女，鱼贯而入的时候居然各个两颊微红，还趁着帮她穿衣服，梳理头发的时候，悄悄含笑看她。
　　“你们乐什么？”永宁端坐在镜前，她醒来时已经不见了流云，正想问问绿娥，可是，她到底是女孩子，有些不大好意思，才迟迟没有开口。
　　“奴婢们不是乐，是替陛下高兴。”替她梳着发的绿竹抿着嘴也一直在偷乐，这时才说。
　　“朕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替朕——高兴？”永宁想想，今天一天还不过刚刚开始呀，便是有什么喜事，也是她先知道才对呀？
　　“天要亮的时候，宏政殿的奴婢，都看到流云公子了。”绿竹从小服侍她，并不怕她，这会忍不住说，“陛下，大约就快有一位皇夫了吧。”
　　“好大胆的奴才，平时真是纵坏了你们，大清早的，也敢拿朕来消遣了。”原来流云是她醒之前才刚刚走的，永宁觉得有好大一朵花，悄悄的在心底绽放开来，等到绿竹小心的替她戴上皇冠的时候，居然也没觉得十分的沉重。
　　征募新兵的事情，及开恩科的事情，早朝的时候就定下来了，六部之中，兵部和吏部主管此事，另外还涉及到户部，也要派专人来负责处理，而到底什么人适合来做这样的工作，三位老尚书连研究也没有，居然就报上了唐念之、沈清南和刘浩聪的名字。他们三个人在顺兴元年一月，分别进了兵部、户部和吏部，都是正五品的郎中，资历虽浅，但出身世家，加上都是新帝的伴读，称得上是新帝的心腹之人，如今已经俨然称为朝中新贵。
　　“这些所谓的重臣们，各个狡猾得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回到宏政殿，流云已经在书房里等着她了，永宁忍不住抱怨说，“我刚交了事情给他们做，他们就给我来了这么个明哲保身来，事情做得好了，自然是他们举荐的功劳；可要是办砸了，念之他们以前都是我的伴读，年纪轻轻就官居五品了，自然是我任人唯亲，搞不好还得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的说我昏庸无能，而且我总得保全他们，连带着他们这些老狐狸也就都没事了，流云哥哥，你说，他们打的是不是这个好主意？”
　　“既然知道了，又何必生气？”流云把手里的书卷放下，眼神平静无波的说，“陛下初登大宝，年纪又轻，底下的人难免会观望起来，加上不了解陛下的为人，明哲保身但求无过也是有的，这都是人之常情。现在陛下该懂我的意思了，长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得你自己来体会的。”
　　“知道了，流云哥哥从来不骗我。”永宁嫣然一笑，想想又蹙起眉头说，“只是念之他们到底年轻，开科取士，是朝廷大典，会不会有什么疏漏，让人钻了空子？”
　　“既然是朝廷大典，自然不能只他们三个人张罗去办，臣记得，德佑十五年的时候，也曾开过恩科，加上历年开科取士，经办的人不少，从中筛选些合用的人手并不难，念之他们虽然年轻，可是应该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的。”流云安慰永宁说，“陛下且先安心的把这差事叫了给他们，他们必然会小心留意的，至于那些想搞鬼或是看笑话的人，也必然不敢堂而皇之的弄出什么来，咱们随机应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