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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六章 东风破 旧梦寒(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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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到这一刻,永宁才真正觉得害怕了,她不了解慕枫,从来不了解,可是她却在他的眼中读出了欲望,他什么都敢做的,她怎么忘了,竟让自己陷进了这样的险境当中,她下意识的向后挪动身子,同时高声喊人。
六福和绿娥,总是会有一个人守在在的寝账之外的,只是今天她喊得这样大声,却始终看不到有人掀开层层的帐幔,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越发害怕了,只是身后已经退无可退。
“今天陛下怎么叫,也不会有人敢闯进来!”慕枫坐到了喜床之上,大红的绸褥下,洒满了花生、桂圆、枣子之类的干果,他随手就摸出了一把,托在掌心上看了看,再次轻笑出声。然后猛然栖身靠近,在永宁缩身,吓得几乎惊叫出声的时候,快速抽出了绸褥,将上面的干果随手往地上一抖。
噼噼啪啪,急促如雨点坠地的一阵声响后,无数干果滚落了一地。
永宁已经退无可退,身子紧紧的贴着墙壁,七月里,明明暑热还未消退,可是她却只觉得冷,那种冷从心底萌生,让她止不住的轻轻战栗。从小到大,她只有两次曾经这样的觉得害怕过,一次是父王战败失踪的时候,一次是母妃失节被囚而安平王兵临城下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她虽然害怕,可是并不绝望,因为她都并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那个时候,流云总陪在她身边,一直一直的安慰着她。可是,如今他再不会像那个时候一样,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了,他再不会也不可能回来了,一想到这里,永宁猛然间只觉得心冷如灰。
慕枫一件一件极慢地将身上的衣服扯落,眼睛却只盯着永宁,看着她愤怒进而害怕,再然后又慢慢的安静,眼中空洞起来。洞房花烛夜,男人一生四大喜事之一,可是这一刻,他却只觉得心头百味参杂,竟品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有些事真的仿佛是冥冥中早就注定的,他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跟着爷爷进宫时的情形,如果那个时候不是爷爷坚拒,他是不是早就要留在她的身边了?可是当时留在她身边的人,如今却都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如果他也和唐念之他们一样,那么,他就不会是如今的他了吧?呵呵,真是深奥呢,只是尽管他这些年时时会想起当初那个被他欺负,红着眼睛却怎么也没有哭出来的丑巴巴的小女孩,却真的怎么也没能想到,他的一生,竟然会真的和她纠缠到了一处。
慕枫想着这些,倒底还是凑到了永宁身边,用力的,快速将她从床角拖出来,既然有些纠缠是命中注定的,那么他和她就都该承受。慕家不能败落在他的手中,慕家的男儿世世代代用血换来的荣誉,不能毁在他的身上,即便不是为了东唐,而仅仅是为了慕家,他也要领军出征,去击溃西辽。
只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武将的宿命,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得胜之后功高盖主而死于政治阴谋,他不想屈从于这样的宿命,他只想自己来掌握自己的人生。
搂住眼前的女孩,轻轻拆开她束发的金冠,看着她的长发蜿蜒散落在她的肩头和他的手臂之上,她已经收起了全部的惊恐和愤怒,只是冰冷的肌肤和肌肤下轻轻的战栗,提醒着他,她的不情愿和无可奈何。人生就是这样,即便身为帝王,也会有这许多的不情愿和无可奈何,慕枫轻笑出声,不知道是嘲讽自己,亦或是命运,在永宁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单手托住她的下颌,迅速的吻了上去。
慕枫的唇,和她的一样,是凉凉的,轻轻的触碰上之后,永宁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想要躲闪。只不过慕枫却不肯给她这样的机会,他的手指牢牢的捏住她的下颌,力道迫得她不能不松开嘴唇,放任他突然的闯进来,再肆无忌惮的游走。
冰冷的泪珠,在她合上眼的瞬间汹涌而出,她忽然再没有了抵抗的力量,不是流云,那么是谁又能怎么样呢?他要,那就给他好了,为了她如今仅有的东唐,她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这从来不是他想要的,慕枫却迟疑了片刻,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他到底是屈从于了这现实,还是屈从了自己心底早已滋生却从不敢正视的欲望?他无法回答自己,也忽然不敢去想将来了,他已经再无退路,错,也只能错到底了。
那一夜的情形,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时常出现在永宁的梦中。
那是近乎一夜的折磨,到了天空渐渐放亮,坤宁宫内终于迎接到了第一缕曙光时,她才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慕枫到底不再动了,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喘息声渐渐平复,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环在了他的颈上,后来她昏昏沉沉睡着前曾经想起过,似乎是他一直一直亲吻她的时候,她发现这样就能将他的头固定在一处,她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就能轻很多,于是再不曾放手。
没有绿娥来叫起,她明明不过是想闭上眼睛少少的歇一会,结果却还是睡着了,于是登基将近三整年了,她第一次睡到巳时初刻才悚然惊醒。坤宁宫内依旧是寂静一片寂静,燃尽的红烛,大红的幔帐以及到处贴着的火红的喜字,让她恍惚了一下,才想到,她原来已经嫁人了。
翻身坐起,才发现慕枫早就不见了人影,永宁倒是觉得松了口气,她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真的叫人杀了他吗?
“陛下,您醒了吗?”她想要起身,可是昨夜的衣服她不想再穿在身上,只能扬声叫来人,绿娥这次是飞快的应了声,寝殿的门也随即被人轻轻推开,绿娥带着几个宫女,捧着衣衫、水盆、茶盏等应用之物,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入。
“奴婢等给陛下道喜!”伺候永宁梳洗完毕,绿娥并六福等人,齐齐的跪下,这是宫中的惯例,永宁只能说了声“赏!”
“陛下要传膳吗?还是等皇夫殿下回来一并再传?”这几天,永宁的日常起居就只能在坤宁宫,将早准备好的赏钱交给绿娥去分给下面的弓婢们,六福用托盘托了早晨各部送来的奏折,躬身来请示。
“慕枫——皇夫,去了什么地方?永宁皱了皱眉,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个折本,她昨日大婚,今日群臣都是报喜不报忧,折子都是恭贺的,内容一目了然,她看了只觉得无趣,随手扔了回去。
“皇夫殿下大清早就起来了,这会正在外面练功呢,诶有,陛下,您是没看到,皇夫殿下的剑舞得,那真是——怎么说的来着,翩若惊鸿、矫若游——凤呀。”六福瞄着永宁的脸色,差点脱口说出矫若游龙的话来,可是龙只用来形容天子,他暗自拍拍胸脯,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见机也算快。
“什么矫若游凤?不懂就别学人家文邹邹的说话。”永宁被六福逗得想笑,可是这笑还没到达眼角眉梢,就已经被她的一腔愁绪取代,“你去兵部,问问有没有前边新的战报,顺便问问,如果慕家军现在出发,粮草和兵器、还有马匹、铠甲等等,都齐备了吗?随军的大小将领名单是否已经确定?”
“遵旨!”六福领命,匆匆退出,皇帝的吩咐,他自然不敢丝毫怠慢,可是
将将跑到宫门口,等着马的时候,才想起,他出来的匆忙,到底忘了问皇帝是单独传膳还是同皇夫一起用膳了。一想到这个,他只能是连连跺脚,忙叫跟着自己的太监四喜子赶紧回去,快找人安排传膳的事情。
兵部却是一早已经收到了新的战报,恒州苦撑数日,到底城破,恒州守将战死,西辽人在城中恣意烧杀掳掠,还抓走了不少女子和青壮年男子。
“我也正好要进宫求见陛下,不如六福总管先请回,我稍后就到。”唐念之正拿着战报,看着兵部正堂内沙子堆砌的东唐山河守要,这时苦笑着说,“原想至少能让陛下清净上一日,可是如今看来,这兵凶战危,即便是这一日的清闲,也不能留给陛下了。”
“哎!唐大人还不了解咱们陛下吗?前面是这个情形,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那咱家就先回宫了,哎!”六福叹了口气,收好战报,匆匆出了兵部衙门,上马又赶回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