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境（GL）》沈孟

12、第十二章 追月

　　枫月然一句“中古玄族”把主父寒、主父离二人的身份给挑了明。
　　“你认得玄族？”主父寒微笑反问，“跟我们回去你就知道了。”她一手要擒住枫月然，一手剑指又只能控制一把剑，索性收去了十二乾坤剑。紫色的咒执横停在她身边，妖媚金艳的一层紫雾在剑身上缓缓流动。
　　而此时校场上打斗的各派弟子感到比极乐门邪兽还要凶煞的气浪掀来，大多便分神注意到那卸了面纱的白衣少女主父寒招来了一只如此凶态的紫色金鳞甲剑兽，不禁发出一片惊讶而畏惧的叹声。紫咒执出现时的强烈煞气，就连邪兽们亦都因紫咒执的出现而滞停了瞬间的进攻。
　　一双的凌厉凸出的大兽目朝枫雪若上下打量，咒执随后回望了望主人主父寒，鼻喉之间发出阵阵震颤的低吼，仿佛想立刻拿下雪若一般，厚实的金爪将天罗校场的地砖也抓裂开来。
　　手执白剑的枫雪若也被紫咒执给震慑住了，双腿后退一步，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只剑兽身披紫金甲，气场煞人，绝对不会是等闲之物。小月向她转述过星婴在夜宴上所说的紫咒执来历，既然是当年墨景在鸣湖提炼的灵铁所铸，而且为她护法的主父集被爹爹一剑打碎了玄族的飞隼刀，咒执对自己如此凶样，难不成以为自己是爹爹？
　　砰——
　　雪若挡住主父离一剑。
　　“阿离！”主父寒喊他一同离去，主父离却仿若未闻。相比他方才时刻对主父寒的贴心照料，相去甚远了。枫雪若与他力道相拼，四目相接间，发现主父离原本黑碌碌的右眼已经褪去颜色，那神态着实有些恐怖。
　　紫咒执低头呼出带着紫色的气息，扑开向主父寒袭击的商羊水兽。
　　枫灭这边，他并不愧为枫火剑的老主人，余威尚在。只见他神情一凛，垂老的眼皮下睁开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倒影着烈火。他的白发长须在气流中飘动，手中的枫火剑随后迅猛窜烧起来，熊熊火舌扑啸。
　　枫灭挥动火焰暴涨的枫火剑朝向自己扑来的十数只邪兽破空划去。从枫火的火焰中蔓延起成片的烈炎，迅速凌空燃烧。而随着这一波火热烈焰剑气的扫过，一双火色长翼浴火伸展，簇簇火团从长翼上落下，火凤振翅而出向邪兽们贴地袭去。
　　火凤的出现令校场内各城各派弟子的士气大涨，星婴此时更是带领天罗府卫将白衣的极乐门暗卫死士全全斩杀，其中不少带着长弓的，便是放出偷袭枫月然的冷箭之人。
　　“火儿！”随着枫灭的呼唤，火凤贴地滑行带出数丈高的火焰燃烧在这一片邪兽肆虐的校场之地，立时这些邪兽被枫火的火焰点燃，痛苦嘶哮之声从烈火中传出。火凤旋转冲上九天后停在枫灭的身前扑动这翅膀，听候差遣。
　　此景收在了紫咒执的眼里，猛地紫咒执大声咆哮，将商羊水兽撞至一边，狰狞的脸突然冲到枫雪若的跟前，紧紧逼向枫雪若略显惊慌的俏脸。枫雪若清晰地看到，咒执血盆大口里的赤色毒牙尽露，不禁慌忙屏住呼吸。所谓的以“咒执”为名的紫咒执剑，原是其剑身、剑兽都是带着剧毒的。雪若看见主父寒以剑指隔空控剑，绝并不是花花模样，怕是主父寒根本就还没有完全成为紫咒执的主人，与其他人一样，不能碰剑。
　　“姐姐小心！”
　　“咒执！”果真，主父寒换咒执剑兽回来不应，咒执被雪若躲开后再度袭向雪若。
　　被几名天罗府卫搀扶的星辰见雪若狼狈躲开，赶忙又出剑相帮，不想几名府卫还未抵挡一时半会便被咒执撕裂了身体，发紫的五脏六腑一股脑倒在了星辰面前。
　　星辰一咬牙，提起九兆剑便上前相拼。不料主父离抢在咒执面前以寒晓截住他，星辰因为九兆剑兽之故身受牵连而伤及内腑，哪里还是主父离的对手？反应迟缓间，被主父离带着真气的一脚狠狠踢开，星辰生的魁梧高大，不想竟被主父离踢到了十丈外的校场哨亭的大台阶上，而这些又巨石垒砌的台子不但撑不住星辰卸去的力道，更被余力给震碎了。星辰鲜血淋漓地倒在碎石之中，顿觉肝胆俱裂，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使劲力气抬眼望着主父寒手中的枫月然，见她也蹙眉望向自己，眼角带泪的紧张说着话，他便再也起不来了。
　　“星辰！！”月然、雪若，与远在剑祭台的星华同时喊道。
　　月然急的想挣绳索朝主父离喊住手，此时才发现自被主父寒的绳索捆住之后，自己内力已经丝毫用不上了，手上的力气还不如普通的凡人女子。
　　“咒执，回来！”主父寒惊喊失控的剑兽，对众人也算是一个提醒。尽管她的剑指还可控制咒执剑停在身边上下浮动。
　　但咒执剑兽又是一声粗吼，戴着金甲的厚爪拍断了雪若手中的白剑。折了的白剑当啷落地，眼看雪若措手不及，咒执张开大口朝她扑去，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时，烈焰有如数道火帘扑挡在了雪若跟前，突如其来的炎热让紫咒执停住了进攻的四肢。
　　“火儿？”月然震惊道，她看到从火帘探出了她枫家的火凤。心下真是欣喜又庆幸爷爷出手相助，可是她转头看到爷爷枫灭面上一闪而过的神情是惊诧呆滞、不敢置信的，他本是握着枫火剑的右手还摊开着，长满老茧的大掌显得苍凉垂老。
　　月然此刻才注意到姐姐枫雪若的右手上执着火红的枫火剑了，却又见雪若的面目严肃冰冷下来，一双瞳孔里分明倒影着跳动的火焰。在她前些日子被九兆刺伤的右手背上，缠着的纱布已然脱落，一枚枫叶形状的疤痕显露而出。
　　火凤对上紫咒执，仿佛仇人相见一般缠斗起来。
　　剑祭台上的星华唤道：“商羊！”商羊水兽刚刚被紫咒执打的一边，现下听到星华命令立即冲向主父寒，口中一道强大霹雳如雷劈向正在使力召回紫咒执的主父寒。主父寒若是要有心伤枫家姐妹，也不会放出咒执帮雪若挡住主父离的攻击。不说天命剑在主父离身上、枫月然被绑，仅因为星辰受重伤，形势更加糟糕。
　　星华拿捏正准，这不经意的一击是万不会伤到枫月然半分的。谁知冰蓝的光影闪过，即便似光似电的霹雳也在瞬间被挡了出去。比先前相斗更冰更寒的霜寒之气汹涌而出，商羊水兽的矫健的身躯即刻冻住了半边。趁此机会主父离收回寒晓入掌，双手分别抱起主父寒和枫月然便一股作气闯过天罗校场的南门。
　　枫雪若与星华又岂会放他们离去？数只天罗府的剑兽应星华的命令朝紫咒执一拥而上，让火凤暂时脱离了紫咒执。
　　雪若起身跃起，转头一呼枫火。火凤的火翼随后跟紧在她数丈之外，但雪若的眼里却看到站在邪兽倒下的血泊里的满脸怒容的爷爷枫灭。不祥的预感从她心底升起，一切都印证了笑笑子的话，“剑祭之日，正是你离开枫庐之时。往后你所遇见之事，老头子也不可能为你解答了，冥冥中自有天意所在。切莫走近、切莫离远。”雪若摸了摸腰间笑笑子留给她的东西，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又望了望风波城结界中的震惊了颜面的奶奶叶夜馨，雪若的心上突地丝毫感觉不到温暖了。想起十多年来爷爷奶奶的照料，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枫雪若低下头来，轻轻拂去那液体，道：“枫火。”静逸的让人不解。火凤侧首听见那似轻却压抑沉重的唤声，呼的一声冲至雪若身前，燃烧的凤体更加火色光亮，点点火星洒下使得校场上空顿显一亮，校场内其他各大城的器兽立眼相形见绌。
　　“火儿，走。”火凤立刻盘旋回身提起雪若，跟着星华的商羊水兽，朝向那残余微弱霜寒之气的方向前去。
　　以枫雪若的能力，她一年前早已可以完全控制枫火，根本再不需要作为前任主人的爷爷来做教导了。自从她遇上灵孔被盗、墨名的墨青剑开窍，使得一股奇异之力从右手的伤口中窜入，看到数百年前的景象后她更是可以对枫火操控自如。她只是不忍奶奶爷爷叹息枫博，便将右手上形成的枫印给包扎了起来。她记得娘亲花茗临死前所嘱咐之事，断不会让叔叔家的人得到枫火的。
　　雪若含泪心道，极乐门未出现之前，那些个疯一般想抢天命剑之人，可有一人会去救小月？所谓的名门正道又有哪个注意到枫族的二小姐被虏了？他们也只是庆幸那玄族的二人之中抓了小月行动不便、实力减弱，让他们更好夺剑罢了。她绝不是无情之人，不过是奢望先救妹妹小月，再救其他人等罢了。
　　见到商羊身影，雪若立刻朝尾随而出的星华传音道：“星师姐，我去救小月，你快回去救人吧！”
　　星华方才提弓已追出了天罗校场南门，却被星婴拦住。
　　“有他们枫家的枫火剑在，你去作甚？”
　　“阿爹……”虽是自己的商羊弓比不过枫火剑，但星华眼看月然就这么被拉离了自己身边，心中好似乱麻一般，对隐谷的主父二人起了十分的恨意。
　　“她不会有事的。”周围形势紧急，星婴摸了摸眼罩，猜想星华现在是完全失了神，又道：“你可还记得为父与你的约定尚在？为父自是不会让她有什么差池的。”
　　星华低语道：“华儿记得，帮爹爹稳坐天下，只求与月然师妹一起……”她既要月然师妹，又不想失去手中权力。恋上师妹这种几近乱了纲常之事，若是没有权力在手，她单枪匹马又能如何？父亲星婴会帮助她完成一切，只要让父亲有生之年能平定如此乱世，登上帝位。
　　商羊水兽离开校场，势必会造成商羊在校场内的结界消失。星婴暗示月然已有手执枫火的雪若去救，照雪若的能力来看，不出意外必是有十二分把握，还是理当以大局为重。星华思前想后，握弓的手一抖，一道水色蓝光回到了琉璃般的商羊弓中。
　　校场内极乐门的邪兽肆虐的形势已经被控制住了，但离星华最近的几个暮苍弟子看到大师姐不顾各城各派受创朝枫月然追去，各个心中都起了疑惑——为何星华师姐会对月然如此上心？她们自然不知月然在星华离开暮苍的两年里，二人仍然相交甚好。
　　其中有个弟子故意脱口对前来寻星婴的丘净说道：“师父，大师姐去救枫家那个窝囊……枫月然了！”
　　丘净是懂得察言观色之人，天下间各大势力强盛，她暮苍又早失了神弓裂苍，以她出身、区区之力，岂能立足？自师妹伊红梅引见枫家的那天，她就知道枫灭是有意将这个孙女从枫族支走，名目是为枫族广学武艺。枫月然的资质她看的出来，虽然比不上那仙苗枫雪若，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枫灭偏心次子枫长夜伊红梅一房的人，她多少都有所耳闻。既然枫灭不希望枫月然在武学上有所建树，丘净也顺水推舟从了他的愿。所以枫月然从武艺弓法到她的弦玉弓也大多是虚有其表，何况枫月然性格外向好玩，对修炼更是不勤了。若不是她的底子好和枫雪若偶尔有机会见她时的点拨，她也是难将邢山、邢艳轻等人耍弄来去的。
　　久而久之，暮苍的弟子们也摸清了师父丘净的心意，知道这个小师妹即便是贵为中古九族枫族的小姐，也是可以欺辱的。
　　丘净对月然被擒一事不禁嗤之以鼻，对弟子挂口的“窝囊”二字也不在意，只道：“华儿太宅心仁厚，不忍同门受难，但也是识得大体之人。”见星婴和星华朝自己飞奔过来，便急忙迎上星婴，告知那紫咒执的厉害。

　　枫月然被主父离紧紧搂在怀里，又羞又怒却又无力相抗。她身上的绳索弹性甚好，本就无从挣脱，现下她失了力气，更是砧板鱼肉，只得顺着主父离依靠在他怀里。想到自己被掳，同门师姐妹们丝毫不为所动，堂弟枫博还在风波城结界中耻笑，爷爷奶奶为了深明大义而不顾自己死活，姐姐为了自己触怒了爷爷、差点被收去了枫火、又从剑兽利爪之下九死一生，星辰为了自己还身受重伤，而星华师姐身为天罗府主不顾各派死活，放出商羊……各种思绪错综，泪水更是不止，打湿了主父离受伤的右肩以下的衣裳。主父离不禁吃痛闷哼一声，道：“小寒，扔了她罢。”
　　主父寒眉头紧锁，朱唇微启，一点红血便从她嘴角流了出，说道：“阿离，你快发作了……咒执！！”只见她剑指一回转，紫咒执受控回到了剑中。
　　主父离见她嘴角有血，已经乱了心神。又见咒执回剑，知是紫咒执必是在天罗校场受了伤才连累到她。主父离此时本该出语关心自家二姐姐的，却突地停下了身形，双手把主父寒和枫月然缓缓放开，他心里明白是自己的旧伤完全发作了，但他的意识却渐渐模糊了起来，右眼瞳孔的颜色已经是呈了银色。他猛地抬起头，把枫月然给吓了一跳。
　　“放开她！”枫雪若的声音，他们已被赶上了。
　　枫月然本该是欣喜不已的面孔却因主父离的模样而变了，她只怕姐姐再受到伤害，本能的喊道：“姐姐快走，别管我！”
　　无力的身子随着她激动的动作而摔落在地，此时他们已到天罗郊外。月然这一倒，虽然只是差点倒在郊道旁的乱石里，但也让姣好的面容碰破了皮，手臂上的箭伤又被石头给磕裂了新的口子。
　　主父离缓口气动了动身子扶起她，含糊地说道：“你何苦这么傻？又……不是要你的命。”
　　月然仅凭直觉感到主父离的不对劲，靠着他站好后便望向抚着胸口的主父寒。她心想都是主父寒的不是，若果她没有无缘无故掳了自己，便甚么事都没有了！
　　“小月！”雪若看月然又受伤，忙呼道。她在世上只有小月一个最亲的人，怎会轻易就此离去？
　　雪若此时手执着枫火站在火凤的身上，白色的衣角随着气浪翻飞，只见火凤满身的红色火焰燃烧着，但却是燃不到她半点。
　　“快放开她！若是你们再伤害她半分，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枫雪若声音丝毫不容怠慢。手中的枫火焰色更是一阵猛烈，脚下火凤又是一阵嘶吼。她救人心切，在校场被枫灭之举弄的心烦意乱、怨气颇深，所以语气甚重。
　　主父离上前冷道：“你，要……我放，我便放？”而后将背上天命剑甩给主父寒，喊道：“主父寒，走！”
　　随后手中寒晓剑一横，对雪若道：“斗？斗……的过我，再说！”他此时已是意识半残，无从分辨是非轻重，只觉得枫雪若处处刁难于他。
　　在他的意识消散之时，整个人也似乎被右眼伤口里突然无限生长的东西所代替。胸中的气焰一浪掀过一浪，混沌之中，心口一只黑色的恶兽影子在咆哮，彷佛要将一切都吞噬似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追鱼》更的较勤，怠慢了这儿。。。
等H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