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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将军我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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仝簌簌气得浑身发颤,牙关紧咬,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家将军绝不会放过你!”
赵阙却慢条斯理地笑了,语气里满是轻慢:“你可知你家将军去了何处?那蛮夷之地的族人个个灵力卓绝、身形魁梧。你家将军嘴上说是战功赫赫的女将军,说到底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此番前去的结果,还用我说吗?”
“蛮夷之地?”仝簌簌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惶,“她明明说只是去边境驻守……”
赵阙披衣离去,留下她独自在凌乱中挣扎。仝簌簌踉跄着穿上衣物,指尖死死攥着衣襟,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她像初学行走的孩童,每跑两步便重重摔倒,膝盖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一味地向前挪去。
“那姑娘跑了。”副城主的下属低声禀报。
赵阙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跑了又如何?她身无凭据,找谁去说理?”
回到住处,仝簌簌将自己锁在浴房,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泡在盛满热水的浴桶里,一遍遍用力搓洗着肌肤,可越洗,心底的恶心感就越发汹涌。她猛地俯身呕了出来,浑浊的水花溅在桶沿,最终她将整个身子埋进水里,任由温热的液体包裹着自己,泪水无声地融进水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时辰后,她才从浴桶中起身,肌肤早已泡得发皱发白。她唤来张姨,轻声说要去挑婚服。张姨不明缘由,笑着打趣:“老奴看着你和小将军一同长大,你们的心意早就藏不住啦。不管旁人怎么说,老奴永远站在你们这边。”
仝簌簌唇边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没说什么,只挑了两件最素雅的婚服,付了钱便拉着张姨离开。回到房中,她褪去衣衫,换上婚服,对着铜镜轻轻叹息:“真美啊。”
她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描眉、点唇,将平日里最珍爱的发簪插在鬓间。梳妆完毕,她拿起剪刀,将换下的衣物剪成一条一条的布条,再笨拙又用力地将布条逐一打结,连成一根长绳。她踮起脚尖,将布条抛向房梁,在接口处打了个紧实的死结,确保它能稳稳承载一个女子的重量。
她在空中轻轻扑腾了几下,随后便静止了。房内只剩下穿堂风掠过窗棂的轻响,安静得仿佛能听见时光流淌的声音。那件鲜红的婚服垂落在地,裙摆散开如破碎的花瓣,在寂静中定格成最后的温柔。
到最后的最后,她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的将军,若你能活着回来,便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他们说你必死无疑,可我从不信我的将军会殒命沙场——你心系苍生、护佑万民,定该是长命百岁的命格。可若你真的不在了,那我便来殉你。许是我今生福气太浅,还没能与你成礼,就要先离你而去。我被赵阙玷污了,再也不能干干净净地面对你。若有来世,我们定要早早定下婚约。我的将军,我真的真的好爱你,你是我一生追逐的珍宝,是我求而不得的星辰。我想对你说的话,三言两语道不尽,可这份爱,只能写在这封信里了。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你的妻
仝簌簌
洛思睿收到飞鸽传书时,正是她平定蛮夷的那一刻。她拭去手上的血污,展开信纸看清内容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她猛地冲出阵营——原本明日才计划回城,此刻却径直牵过一匹千里马,连庆功宴都未及举办,便策马扬鞭往回赶。
两日的路程,她只用了一天半。中途嫌马匹太慢,更是直接御剑飞行。御剑本就耗损灵力,她又已两日未曾合眼,灵力与体力早已透支。
终于赶回府中,张姨迎上来,声音带着焦急:“仝小姐已经三天没出过房门了,老奴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实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洛思睿一听,心猛地揪紧,慌得像被狂风卷乱的落叶。她踉跄着冲向西院,双手用力拍打着房门,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与嘶吼:“簌簌!仝簌簌!开门!你快开门啊!”
回应她的,只有满院的寂静。
洛思睿一脚踹开门,便见仝簌簌的尸体悬在房梁上。她跌跌撞撞扑上前,将人从绳上抱了下来。
仝簌簌的脸早已没了血色,先前精心梳理的妆容未褪,反倒衬得那份苍白愈发可怖。
张姨推门进来时,被眼前景象惊得一颤,试探着轻唤:“仝小姐?”
洛思睿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抱着仝簌簌冰冷的身体,连桌上静静躺着的信纸都未曾留意。直到张姨出声提醒,她才茫然地回过神来。
她读完信上的内容,捏着信纸的手指已泛出青白。喉头滚过一声对赵阙的痛骂,抬眼时,正望见床上平放着的婚服。
她将仝簌簌轻轻挪到床上,缓缓展开那套衣裳——黑红交织的底色,在昏暗中格外刺目。
洛思睿嫌恶自己身上的血污,简单沐浴后换上婚服,长发松松束起。未施粉黛,未缀珠饰,眉宇间的刚硬却偏偏融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柔意。
她扶起仝簌簌,俯身轻吻那早已失温的唇。再没有温热的触感,再没有湿润的气息……泪水无声滑落,滴在仝簌簌冰冷的脸颊上。
洛思睿让张姨扶稳仝簌簌,为她盖上红盖头,而后一步一步走向灵堂。张姨在旁泪眼婆娑,昔日盼着看她们真正拜堂的心愿,如今只剩阴阳两隔的凄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洛思睿轻轻掀开她的盖头,嗓音发涩却仍温柔:“你什么样子都美。从前看惯你穿轻纱绿衣,如今换上婚服,更衬得你娇艳。”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死寂的沉默。
洛思睿叫来张姨,缓缓开口:“张姨,把府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发下去吧,库里的银两,也让大家分一分,各自离开将军府。”
张姨知晓洛思睿的心思,却还是颤声问道:“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洛思睿扯出一抹笑,道:“张姨,您从小照顾我,一直把我当亲儿。如今我此去,凶多吉少,与其拖累大家,不如还你们自由。”
张姨嘴唇微动:“将军……” 她如何能不难受?她曾有孩子,却战死沙场;丈夫也因病早亡,她孤身一人。
是洛辰渊和陈秋祁将她收留至将军府。他们临终前,苦苦拜托张姨照顾好洛思睿。
可如今,仝簌簌走了,她终究还是没能护好洛思睿……
洛思睿起身,拿起长枪。与往日持枪时的英姿飒爽不同,此刻她目光空洞,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戾气。
张姨跪倒在地,声音微颤:“祝将军此行一帆风顺。”话音落,她朝着洛思睿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头。
洛思睿气势汹汹地来到副城府前,门口守卫正要拦阻,她抬手一枪,便利落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踏入府邸,正撞见赵阙蒙着眼睛,与一群女子玩着捉迷藏。即便眼不能视,他脸上那淫邪下流的神态也丝毫藏不住,嘴里还污言秽语地唤着:“小美人,快到我怀里来。”
洛思睿刚上前,便被赵阙一把抱住。她只觉一阵恶心,猛地将他狠狠推开。
赵阙被猛地推开,带着怒意扯下眼罩,撞进眼帘的是洛思睿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正杀气腾腾地瞪着他。赵阙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舌头像打了结似的:“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洛思睿冷眼扫过那群涂脂抹粉的女娘,喉间迸出一个字:“滚!”便再不多看她们一眼。
那群姑娘原是知晓洛思睿性子的,她素日里连重话都吝于说,此刻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是真动了怒。
洛思睿一步步朝赵阙逼近,每一步都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像要将周遭的空气都碾得紧绷。赵阙被她周身翻涌的戾气慑住,双腿发软,只能踉跄着步步后退,后背早撞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始终一言不发,唯有眼底的寒芒越聚越烈。忽然间,长枪骤然离手,带着破空的锐啸猛刺向赵阙心口。
赵阙虽怯懦如鼠,修为却也够在战场上挣命。生死关头,他猛地矮身侧翻,险险避过枪尖,随即灵力急转,凝出长剑仓促格挡。枪影如电,剑势却散乱,金属交击声震得人耳鼓发麻,赵阙只觉手臂酸麻,显然已被死死压制。
可这剧烈的动静终究引来了府中守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眼间便将场中围住。洛思睿腹背受敌,一边要应对赵阙的纠缠,一边要格挡蜂拥而上的兵卒,纵是修为再高也难敌众手,不多时便力竭失手,被数柄长枪架住了肩头,狼狈落败。
但她本就灵力亏空,来时已所剩无几,与赵阙这番缠斗更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早已是强弩之末。
赵阙见洛思睿被死死钳制,顿时来了底气,凑上前来,语气里满是得意的挑衅:“哟,就算你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我捏在掌心里?”
洛思睿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摸向腰间,指尖触到冰冷的匕首柄时,猛地拔出来——就在众人见她力竭、稍稍松懈的刹那,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将匕首掷向赵阙!
“啊——!”惨叫声中,赵阙的右眼已然血肉模糊。
洛思睿被按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却仍扬着头,声音嘶哑却带着刺骨的狠劲破口大骂:“赵阙!你他妈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有胆的,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
赵阙捂着右眼,指缝间不断渗出血来,疼得浑身发颤,声音却淬着毒:“敢戳瞎我的眼!今日你若能活着出这门,我赵字倒着写!定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洛思睿被按在地上,胸腔里翻涌着彻骨的悔意——那匕首为何没能再准一分,直接钉死这畜生!她本有底气冲垮这些守兵,可连日奔波早让灵力见底,方才为搏那一击,她榨干了最后一丝灵力,连金丹都震碎了,却终究只废了他一只眼。
赵阙猛地攥住她的头发,狠狠将她的头拽起来,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淌血的脸。又冲守兵厉喝:“给我架起来!”
冰冷的手钳住她的胳膊将她架起,随即一脚狠狠踹在她小腹上。洛思睿喉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溅在赵阙华贵的衣袍上。
赵阙却不嫌脏,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指尖用力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语气轻佻又阴狠:“方才不是挺横的?你说你一个女人,整日舞刀弄枪的,倒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洛思睿咳着血,嗓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字字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你这淫邪下流的腌臜东西!”
赵阙闻言竟笑了起来,松开手直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血渍:“骂得好,骂得好!”他转向守兵,脸色骤然沉厉,扬声道:“来人!传我副城主令——洛思睿意图举兵谋反,大逆不道!今日便将她碎尸万段,灵体镇压于府邸之下,作这宅院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