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你的骨头抚摸你》三分澈然

2、红玉

　　红玉长得并不像红玉。她与黄金海岸的其他小姐一般打扮，没甚特别。一个个都是细腰，长发，描得细长的眼线和浓馥扑鼻的香水。但她又不像其他小姐一般时兴，满目望去都是Savarna或者Becky，她说她叫红玉。或许只是为了讨客人耳熟罢。青泽一开始亦是这么想。
　　他细细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唇齿间均是温凉，笑道：“红玉？”语气里颇有些诧异，这名儿念着书卷气息，一坐台小姐无端端取这名做什么？再看人，低着眉，不见眼底流波，眉间竟有怯意。青泽笑了，他握起红玉细软的小手，道：“怎么，你怕我么？”不料红玉抬起晶莹透亮的眸子，盈盈笑道：“不，我只是等着您，太久了。”
　　这般口才，除却公关小姐也无人可比，无非就是个讨巧留客的手段。青泽倒是挺喜欢这女子，与一般聒噪的姑娘相比，她是娴静少话的。更重要是每次见青泽来了，红玉眉梢眼角缄默的欢喜，叫他一时觉得暖。这个人是在候着他来，不论真心假意，只为那温香软玉眸底怯怯的欢喜，青泽的心略略浮动，似江潮初起。

　　很快，红玉离开了黄金海岸，住进青泽的一座小屋。她出奇的乖巧，既不出门搭牌子，亦不爱刷卡购物。一日日在屋子里细描眉眼，罢了又去洗手做羹汤。是这般全心全意等着青泽偶尔回来。沉厚的香槟金窗帘垂着，点着一支细细的檀香，没有风，悬在门上的风铃跟着红玉一块哑然。屋外的阳光奋死拼搏亦闯不进来，懒神无气的一点儿光，淡淡地印在红玉精致的眉眼上。
　　时间一长，青泽便乏了。谁耐烦跟着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相处整日？更诡异的是，不论何时，哪怕是凌晨三四点。青泽应酬完偶尔回来，一进屋模糊见着一个人影，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打开灯一瞧，红玉妆容精致完好地正等着他。这般情景，开始是感动，往后便是可怖。
　　终然，青泽特地挑了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回到小屋去，红玉依旧是上了妆，听着依依呀呀地曲子等着他。踌躇片刻，他温言细语地对红玉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浪费时间不是个办法。这笔款子，你拿着防身，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红玉一哆嗦，眼皮上的金粉跟着略颤。良久，她才张开红润如樱的唇，一字一句不可置信地道：“你，不，娶，我？”
　　闻言青泽笑了，一如当初听见红玉这个名字一般，浓眉下笑意森森。这女子恁地痴心妄想，平日里竟没看出这样的心思来。他笑道：“话给说哪里去了，这笔钱你拿着，我走了。”本是这般，男欢女爱的浓情蜜意何须跟一生一世扯上关系？青泽略整衣衫，便欲离去。
　　不料一向乖巧的红玉陡然间上前来，抓着青泽的衣襟，道：“等等！”素日里爱低着头的她迎上青泽诧异的目光。只见一双眸子清澈无波，她问道：“江水逐日落，江月共潮新，你还记得吗？”青泽一怔，心中略想起些浮光掠影，然而此时正忙着脱身，无暇纠缠。于是青泽仍是一贯温润的笑道：“我这还有事，吟诗作对的找别人吧，我得走了。”话音刚毕，只见红玉凄然咧开嘴笑了，笑得太用力，雪白的皮子一块一块崩裂开，顺着丝丝缕缕的裂缝，血肉喷薄而出。随着笑声一块，一丝，一点全溅在青泽的衣上脸上。是这般使劲全力的一块不落的全挂在他身上。
　　笑声嘎然而止。屋子里静静地悄然无声，只听见那细不可闻的曲子依旧在依依呀呀地唱着：侬不知，只为了一晚缠绵，便为他补了一世的盛妆。

　　江树映江明，
　　江风随浪听；
　　江水逐日落，
　　江月共潮新；
　　何曾登玉楼，
　　结发受长生。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我尽量避免向黑暗、血腥的方向写，但吴宇森的暴力美学是有道理的，没有红色不能带来痛楚感。
红玉是三魂中个人最不喜欢的一个，她太柔软，好像流水，匆匆易逝。
而红玉骨子里的一种沉默的执着，大约是我动笔写下的初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