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 婢》城乡lady

16、怨气与缘起

　　三天后，槙阳子亲自登门回礼，方霆让儿女们也一起出来见客。

　　那非主流老道还是那套非主流打扮，手里拿着一个竹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个狐狸不像不像狐狸，耗子不像耗子的动物，一身皮毛虽然是杂色，油光铮亮，小圆眼湿漉漉的。

　　“丞相日前送贫道厚礼，贫道受之有愧，特为相爷抓了这个畜生。”槙阳子脸上有些得意。

　　方霆盯着那只小动物，连连赞叹“毛色少见，上好的毛笔材料啊。”

　　“相爷，这个畜生已经得道，用它的毛造笔，画画写字定能名垂青史。”

　　月箸觉得自己眼花了，那小动物听到说要拿它毛做笔，身体抖了抖着往笼子角缩。

　　旁边的卓筠也看到了，惊奇的和她交换眼神。

　　待槙阳子走后，卓筠有些犹豫的上前望着这个小东西，方璟调皮甚至还用手指戳了戳，二小姐有些怕，站在原地伸长脖子看着这个所谓的得道动物。

　　“爹爹，当今世上除了皇上，满朝文武就数爹爹词做的最好了，爹爹的门生遍布天下，曾有多少人受过爹爹的提携为朝廷效力，百年之后爹爹定当名垂千古，那还杀这个畜生做什么?”卓筠说。

　　“爹爹，姐姐说的是，若这个畜生真的有得道，杀了它倒是损了咱们的阴德，也瞎了它的道行。”方璟附和着。

　　月箸第一次听方璟说出这么仗义的话。

　　最后，方霆答应放了这个毛笔材料，由月箸提着笼子，几个孩子离开正厅向外走去。

　　方璟说：“姐姐你说它真的得道了，万一咱们放它出来，它再咬咱们怎么办。”

　　二小姐怯懦的声音响起，“姐姐，我听我娘说，黄鼠狼这种东西，有恩报恩，有仇就报仇绝不含糊。”

　　“月箸，这事情交给你了，你去找个地方放了它。”

　　月箸盯着蔫坏的方璟，转身腹诽他一万次.

　　月箸提着笼子往丞相府最北边的钟楼走去，丞相府二十年前重建，方位上向南偏移，只有他们经常翻墙去烤肉的地方最适合放野生动物了，那里是旧丞相府遗弃的院子。

　　月箸狠了狠心，咬破手指，把自己血滴在笼子上，槙阳子临走的时候说，只有处子的血才能打开竹笼的封印。

　　当血滴到笼子上的时候，小动物躁动起来，等血慢慢侵入竹子后，那竹笼竟然四分五裂的炸开了。

　　月箸吓的后退，盯着那黄鼠狼的小牙，琢磨着它会不会咬自己。

　　那小动物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一样，慢慢向前移动，月箸索性大着胆子蹲下来看着它。黄鼠狼物种其实没有大家传言的那么可怕，眼前的小东西虽然没有猫肥，可一年吃的老鼠比猫吃得都多呢。

　　小黄鼠狼皮光滑亮的向前蹭了蹭，月箸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耳朵，惊呼，“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啊。”随即将它抱在怀里捏圆搓扁的玩着。

　　小黄鼠狼循着她手上的血腥味，竟然伸出小舌头舔她的手指，月箸忽然想起来，黄鼠狼嗜血，连不吃的鸡都要咬死喝血，忙扔下它。

　　“快走!”月箸跺着脚吓唬它。

　　小黄鼠狼蹲在那用清亮的小眼睛看着她。

　　月箸看它不走，从地下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它丢了过去，小黄鼠狼吓得三窜二窜进了草丛不见了。

　　月箸拿手指蹭衣服，心想别得什么传染病，惊奇的发现手指上连刚才咬破的牙印都没了，那块皮肤和新的一样。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大家都把黄鼠狼的事情忘了。

　　这天卓筠懒洋洋的坐在窗前发呆。

　　方璟举着雨伞进来。

　　“阿璟你来的正好，我快无聊死了。”卓筠托着腮打趣道。

　　“姐姐最近在读什么书?”方璟伸手去翻桌上书。

　　卓筠一把拦下，“没什么，都是从大哥那拿来的史书。”

　　月箸不着痕迹的往书桌边蹭了蹭。

　　——那些都是玄青拿来的书，无非是才子佳人夜奔的老套故事，不过峦山画了些香艳的插画进去就变得有些少儿不宜了。

　　方璟瞟了一眼月箸，像是心里有了数，虽然缩回了手可目光却还在书桌上打转儿。

　　“卓筠!”玄青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卓筠与月箸对视了一秒，之后飞奔出去，方璟的脸又阴沉起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王爷倒茶！”方璟吩咐着。

　　月箸不得已离开，结果酿成大祸......

　　方璟把月箸支开，自己绕着书翻来翻去，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咦，这是什么书?

　　方璟看到一本书被其他的书压在下面，只露出米黄色封面的一角，他抽出来拿在手里，它比普通的书短小很多，随手一翻吓了一跳，这本书的插图竟然画的都是男女相交的样子，各式各样的姿势，形态神色栩栩如生。

　　方璟吃惊的怎么也不能把眼睛移开，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才慌手慌脚的把书塞回去。

　　“二少爷，你是不是该去给王爷请安了。”月箸端茶进来看见他在偷看卓筠的书，隐约有些不安。

　　方璟一听给玄青请安更气了，甩手便离开。

　　为了防止王爷们谋反，祖训规定，每个王爷都要把自己嫡出的第一个儿子送到京城做人质。

　　不过也有例外的，玄青和他的父亲老秦王都是一脉单传，所以并未封地到边疆去，可是别以为留在京城的王爷就悠哉了，玄青如果没有皇帝的圣旨，这辈子都不准出京城以及京城周边的七个郡。

　　这次玄青来是要告诫她，“蔺史官被皇上委派整肃贵族风气，现在官兵看到袍子滚红锦缎边儿的男子就抓。害的栾山只能穿常服出入，我怕有些人禁不起打，没准就供出了他，你要把他的书稿藏好，免得出麻烦。”

　　卓筠道：“栾山的书稿都是大家私下传看的，是谁把书稿呈给皇上了呢?”

　　月箸忽然感觉自己的右眼皮跳的厉害。

　　果不其然，袁氏带着银夏和两个婆子进了澜秋院大门。

　　“小姐，夫人来了。”

　　玄青和卓筠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卓筠马上跑过去把桌子上的一本书放进书柜上的檀木匣子里。

　　“卓筠把书拿出来给我。”玄青懒懒的说。

　　隐约能听见楼下的婆子们请安的声音，月箸心里催促着快点快点。

　　“月箸，你的衣服平时放在哪里。”玄青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游戏点子一样，眼里烁烁放光。
　　月箸脑袋“砰”地一声。

　　“快说啊”玄青手里拿着书抛来抛去，俊脸望着月箸，一副蔼可亲的样子。

　　袁氏带着人已经上楼了。

　　月箸指了指软榻下的藤箱，再不藏起来就来不及了，如果东窗事发，挨打的还是她这个丫鬟。

　　玄青望着月箸俊脸坏坏的笑着，用脚勾出软榻下的藤箱，踢开箱盖把书丢进去，又把箱子踢回去，动作一气呵成，袁氏上来的时候他甚至故作风雅的摆弄着扇子坠。

　　“王爷，臣妾见礼。”袁氏嘴上说见礼，脸上却一点礼的意思都没有。

　　玄青大概感觉到她的怒气，回礼后就告辞了。

　　袁氏踱步到书桌，轻轻的翻着上面的书，“卓筠，最近《女戒》学得如何，给娘背一段。”

　　卓筠在厅里背起了《女戒》，两个婆子在她房里东翻翻西翻翻，《女戒》背的差不多了，婆子们也没翻到什么，向袁氏回了一个眼神。

　　袁氏微微点头，脸上表情舒缓了些，回头向站在身后的银夏使了一个眼色，银夏走到书柜前翻了翻未果，看见软榻下的藤箱，便走了过去。

　　月箸心说，这下糟了......

　　可半个时辰后，当她跪在正厅院子里的时候，她明白事情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袁氏小题大做，要拿她开刀。

　　“各房都到了吗?”袁氏坐在正厅里表情严肃，高耸的发髻因生气而微微颤抖着。

　　“胖姨娘在门外，让她进来吗?”银夏知道事情严重，已经偷偷打发一个丫头去找大少爷方瞾了。

　　“让她给我跪在外面，看看她调教出来的丫头都反了天了。”

　　二夫人精明的打量着卓筠，“姐姐，一个丫头能认识几个字啊，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从哪里弄这些禁书呢，我看这后面一定有主谋，姐姐别避重就轻了才是。”

　　二夫人打发身边的人：“刘嫂，你去问问那丫头，从哪里来的禁书。”

　　“下人刁钻，不打怎么会说，刘管家——去给我打，狠狠的打。”袁氏的话不容置疑，刘嫂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

　　月箸上次已经领教过刘管家的本事，这次当着主子的面刘管家更卖力了。

　　一、二、三、四......

　　院子里胖姨娘哭喊震天：“就打我吧，大夫人，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啊!”

　　袁氏抿着茶，听着胖姨娘的哭喊，心中一阵快意。

　　打到第二十板子的时候月箸已经对疼痛麻木了，板子打到皮肉上的闷响刺激着耳膜，她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袁氏坐在厅里将外面的情景看的分明，胖姨娘因为激动过度一头栽倒了。

　　袁氏抿着茶，眼角余光扫见二夫人那愤恨的脸，心生一计。

　　“刘嫂，你办事稳妥，你去把胖姨娘给我用冷水泼醒。别以为晕倒了就了事了。”

　　刘嫂脸一白应声：“是大夫人。”

　　——主子们斗恨，拿下人出气，得罪人的事情倒是让我做了，胖姨娘啊，您可别怪我刘嫂喽。

　　刘嫂“哗啦”一盆冷水泼下，胖姨娘一个激灵爬起来。

　　卓筠双腿在裙子里发抖，心里空空的，她吓坏了，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发这么大的火。

　　“母亲，是女儿管教无方，是女儿的错!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别让刘管家再打了。”

　　“噗通”一声儿三夫人郭姨娘跪下了。

　　“小姐，明月年纪大了，您就饶了她吧，我给您磕头了。”郭姨娘给胖姨娘求情。

　　袁氏无动于衷的喝着茶，品味着复仇的快意。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打到第四十板子的时候月箸鼻口流血，双眼一片黑暗，耳朵失聪，意识模糊。

　　卓筠望着袁氏不敢相信这个就是她的母亲，“母亲!她会死的!别再打了！”

　　卓筠咬着下唇，母亲的表情不是生气，明明是在享受，她提着裙子飞奔出去。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同时喊出。

　　方曌身形一飘闪到刘管家身边，伸手就是一掌，刘管家飞出一丈外的撞在墙上。

　　“滚!”

　　众人皆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