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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释然 ...

  •   十一月的寒风裹挟着湿气席卷校园,铅灰色的云层终日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到教学楼顶。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一周,阴冷的雨时断时续,将操场上的梧桐叶都打落了大半。

      这天早晨,陶念被闹钟惊醒时窗外还一片漆黑。她手忙脚乱地套上校服,抓起书包就往外冲,连早饭都顾不上吃。

      然而就在晚课刚开始不久,雨点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了下来,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发出细密的敲击声。雨势越来越大,很快就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将校园笼罩其中。

      陶念望着窗外突如其来的暴雨,突然想起早上匆忙间被遗忘在玄关的那把折叠伞。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她映在窗上的懊恼表情。

      放学铃声响起时,带伞的同学早已三三两两离开。

      陶念站在教学楼屋檐下,望着对面小区在雨幕中模糊的轮廓——不过两百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水帘。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冲进雨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陶念。”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后背一僵。转身时,看见林知韫正快步走来。她今天穿了件黑色长风衣,衣摆被走廊的风吹得微微扬起,手里握着一把墨绿色的长柄伞。

      陶念下意识别过脸,假装没听见。就在她抬脚要冲进雨里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林知韫的指尖还带着冰凉的触感,力道却不容抗拒。

      “跑什么?”林知韫的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喘息,她将伞往前递了递,伞面已经送出了屋檐,因为动作太急,有几滴雨水溅到了陶念的校服上,晕开几朵深色的花。

      陶念盯着那几处水痕,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雨声忽然变得更大了,砸在走廊的遮雨棚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你今天是六班的晚课吗?”陶念低声问道,目光落在林知韫略显疲惫的眉眼上。

      “我在办公室加班干活来着。”林知韫轻轻摇头,一缕碎发从耳后滑落,“学年副主任的活,可比你们想象的多得多。”

      陶念抿了抿嘴,雨水顺着屋檐成串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这么晚还在工作啊……”她小声嘀咕,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林知韫却听见了,嘴角微微上扬:“是啊,很辛苦。”她将伞往前递了递,“走吧,我就这一把伞。你送我到停车场,然后拿我的伞回家。”

      陶念怔在原地。她盯着那把墨绿色的伞——伞骨很新,但伞柄上已经磨出了使用过的痕迹。

      “愣着干什么?”林知韫已经撑开伞,雨滴立刻在伞面上奏响密集的鼓点。她往陶念身边靠了靠,伞面微微倾斜。

      夜风裹着雨丝吹来,陶念不自觉地往林知韫身边缩了缩。两人肩膀轻轻相触的瞬间,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雨天特有的潮湿味道。

      走到停车场时,林知韫突然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陶念的帆布鞋已经被雨水浸透,边缘还沾着几片湿漉漉的梧桐叶。

      “鞋都湿透了。”她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我送你到楼下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陶念局促地缩了缩脚趾,雨水正顺着鞋帮往下滴。“不用了老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落在林知韫那辆擦得锃亮的白色轿车上,“我的鞋太脏了……”

      林知韫没说话,只是径直按下了车钥匙。车灯在雨幕中闪了两下,发出“嘀”的解锁声。她拉开副驾驶的门,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真皮座椅上。

      “上车。”林知韫的语气不容拒绝,但伸手接过陶念书包的动作却很轻柔。

      陶念犹豫地坐进车里,湿透的鞋底在踏垫上留下明显的水痕。

      林知韫关上车门,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顿时变得沉闷,“住哪栋楼?”

      “最后面那栋。”陶念回答。车内的暖气慢慢驱散了寒意,让她突然鼻子一酸。

      林知韫娴熟地转动方向盘,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她全程没有提起前几天的事,也没有问陶念为什么突然疏远,就像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师生偶遇。

      陶念攥紧了安全带。林知韫越是坦荡地对她,就越显得她这些天来的别扭多么幼稚可笑,甚至丑陋,她觉得她自己配不上林知韫对自己的好。那些刻意写错的作业、故意躲避的眼神,此刻都变成细小的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车灯照亮前方的小区大门时,她突然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长到足够她想出一句像样的道歉。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听说刘桐因为偷拍事件,被林知韫发现了那部藏在书包夹层里的手机,不得不每天到校后主动上交检查。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玻璃,李仕超他正眉飞色舞地拍着桌子:“你们是没看见,刘桐那个备用机藏得才叫绝——”

      “就藏在粉笔盒夹层里?”张倩撑着下巴追问。

      “错!”李仕超竖起食指晃了晃,“人家把手机壳换成了英语单词本的封面!”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哄笑。陶念低头整理错题本,自动铅笔的笔芯却突然折断在纸页上。

      “结果刚刷了十分钟抖音,”李仕超突然压低嗓音模仿林知韫的语气,“‘刘桐同学,你是在复习abandon吗?’”

      笑声更大了。苏悦宁突然用笔帽敲了敲桌子:“后来呢?暖宝宝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仕超从书包里掏出同款粉色包装,“昨儿我也领了两片,贴着贼暖和。”他夸张地捂在心口,“我们林老师啊,表面冷得像块冰,里头揣着小暖炉呢。”

      “要我说,桐姐这是遇到克星了。”张倩转着笔笑,“冷着脸收手机的是她,递暖宝宝的也是她,反倒叫人不敢闹了。”

      陶念没有插话,她突然想起上周忘带伞那夜,林知韫被雨水打湿的右肩,和雨夜里林知韫眼角的疲惫。她终于明白,那个在走廊上冷声点她眉心的老师,和此刻学生们口中那个准备暖宝宝的老师,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如同教室后排那株绿萝,有的枝叶向阳舒展,有的根茎深埋土壤——人总要允许生命呈现不同的面向。

      她好像然释然了,就像那晚雨水洗过的月亮,清亮亮地悬在心底。

      胃部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陶念猛地捂住嘴,抓起水瓶就往教室外冲。走廊的阳光刺得她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胃里翻腾的声响。

      “等等我们!”张倩抓起纸巾盒追了出来,苏悦宁手忙脚乱地翻找着风油精。她们在拐角处追上陶念时,她已经扶着洗手间的墙壁干呕起来,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天啊,你这是怎么了?”张倩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递过纸巾。苏悦宁拧开风油精盖子,刺鼻的薄荷味混着厕所消毒水的气息,让陶念又是一阵反胃。

      她虚弱地摇摇头,想起最近为了解压吃了很多辣的食物。前天开始腹泻时还以为是普通肠胃炎,没想到今早连喝口水都会引发绞痛。

      上课铃突兀地响起,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你们先回去……”陶念接过纸巾,指尖冰凉,“别耽误上课。”

      张倩还想说什么,却被苏悦宁拉住。两人犹豫地对视一眼,最终只留下一句“有事就叫我们”,便匆匆往教室跑去。

      陶念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终于放任自己滑坐在冰凉的墙角。瓷砖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校服渗入骨髓,她蜷缩着抱住膝盖,眼前的光线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不知挣扎了多久,陶念扶着墙壁勉强站起来。眩晕感却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走廊开始扭曲变形。她踉跄着向前迈了两步,指尖刚触到班级门牌,膝盖便突然一软——

      “陶念?!”
      陈蔓老师的惊呼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陶念感觉自己被一双手接住,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天花板上摇晃的日光灯。隐约听见陈蔓焦急的电话声:“林老师,你们班陶念晕倒了!在二楼西侧走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不同寻常的凌乱。林知韫从三楼的会议室一路跑来,发髻也有些松散。当她看到瘫软在陈蔓怀里的陶念时,镜片后的瞳孔骤然紧缩——瘦弱的少女脸色苍白,像一朵枯萎的花。

      没有片刻犹豫,林知韫蹲下身将陶念背起。少女滚烫的额头贴在她后颈时,那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抓住我。”她低声说,感觉到陶念虚软的手臂颤抖着环住自己的肩膀。

      走廊的灯光在眼前连成模糊的光带。林知韫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节奏,西装裙摆随着步伐翻飞。陶念在朦胧的意识中,感受到一个瘦削却有力的背脊,以及那熟悉的雪松香气——像是跋涉在暴风雪中的旅人,突然望见了温暖的木屋灯火。

      停车场的水泥地还积着前夜的雨水。林知韫小心地将陶念放进后座,指尖触到少女滚烫的腕脉时,一滴汗从她下巴坠落。她迅速扯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陶念身上,却发现少女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的纽扣。

      车窗外,十一月的梧桐叶纷纷扬扬。林知韫从未把车开得这样快,闯过一个红灯,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陶念苍白的唇角微微颤动:“老师……”

      那气若游丝的呢喃,像一根细线紧紧缠住她的心脏。

      陶念缓缓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惨白的日光灯下,她看见点滴瓶里的液体正以缓慢的节奏滴落。视线下移,林知韫正靠在椅背上浅眠,雪纺衬衫的第三粒纽扣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锁骨下方那颗若隐若现的小痣,在冷色调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老师……”
      林知韫立刻惊醒,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倦意,却已经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没事了,”她微凉的掌心贴着少女发烫的脸颊,“急性肠胃炎,加上低血糖。”指尖轻轻将陶念汗湿的额发拨到耳后,“大夫说你最近饮食很不规律,胃黏膜都有轻微出血。”

      “我给你家长打了电话……”林知韫斟酌着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陶念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单。“我妈……怎么说?”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期待。

      林知韫顿了顿,指腹摩挲着病历本的边缘。“她很担心你,说这几天忙完就能回来看你。”

      林知韫从一开始拿到学生学生档案时,便对学生的情况有所了解。二十一中的学生,家庭情况大多复杂——父母离异的、外出务工的、把孩子丢给老人照看的,比比皆是。有些孩子从小缺乏管教,到了高中,性格早已定型,再想掰正,几乎不可能。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学生,叛逆、冷漠、自暴自弃,像是被生活过早地磨钝了棱角,又或者,是过早地长出了刺。

      但陶念不一样。
      档案上写得很简单:父母在江宁省做木材生意,初中起便长期在外,如今更是极少回来。陶念独自留在晋州,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由一位远房亲戚偶尔照看。这样的家庭背景,在二十一中的学生里并不罕见,甚至可以说是常态。可林知韫第一次见到陶念时,就隐约觉得,这个孩子和传闻中的“问题学生”不太一样。

      ——陶念没有染发,没有戴耳钉,校服穿得整整齐齐,甚至领口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她的眼神很静,不是那种乖顺的静,而是一种近乎淡漠的疏离,像是习惯了独自消化一切情绪。

      林知韫后来才从其他老师那里听说,陶念的父母原本打算带她一起转学去江宁省,但由于晋州市乃至潭江省人口密度低,因此重点高中每年的本科上线率甚至比一些大城市还要高。权衡之下,他们决定让陶念独自留下,只为了让她能考上更好的大学。

      “这孩子挺独立的,就是性格有点冷。”别的科任老师曾经这样评价她。

      独立吗?林知韫想,或许吧。
      可再独立的孩子,终究也只是个孩子。
      ——生病的时候,谁不希望有人关心?胃疼到蜷缩在课桌下时,谁不想要一杯热水,或者一句“疼不疼”?

      陶念不会说,但林知韫知道,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谁要她回来……”陶念猛地别过脸去,一滴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枕套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她死死咬住下唇,却止不住更多的泪水涌出。

      林知韫沉默地看着少女颤抖的肩膀,伸手去擦拭她的泪水,病房里只剩下点滴瓶规律的滴答声,和少女压抑的抽泣。

      就在这时,林知韫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就传来政教主任张平怒气冲冲的吼声:“林老师!你们班学生晚课间在厕所抽烟,还把厕所给堵了!现在校长都知道了!”

      陶念清楚地听到电话里继续传来严厉的训斥:“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学生纪律松散成这样!”

      林知韫的指尖微微发颤,却依然保持着平稳的语调:“抱歉主任,我这就回去处理。”挂断电话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替陶念掖好被角,暖黄的床头灯映照着她疲惫的侧脸。

      “学校那边……”她欲言又止,手指轻轻将陶念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护士站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有任何不舒服就按呼叫铃。”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的瞬间,红枣的甜香立刻在病房里弥漫开来,“温度刚好,里面是红枣枸杞茶,记得趁热喝……”

      “老师快去吧。”陶念抢先打断她,嘴角扬起一个过分懂事的笑容,连酒窝都显得刻意,“我能照顾好自己。”她甚至故意晃了晃正在输液的手,“看,点滴还有两瓶呢。”

      林知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轻轻点头。关门声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陶念心上。她听着那串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攥紧被角,闻着枕头上残留的雪松香气,突然觉得眼眶又开始发热。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深,点滴瓶里的液体以缓慢的速度滴落。陶念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想起林知韫临走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突然很想知道,此刻在学校的走廊里,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身影,是不是正独自承受着校长的怒火?就像她曾经无数次为自己挡下的那些风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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