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你，走近你》观月汐GYX

31、限时游戏

　　报告厅的人群逐渐散去，宋之妍伸手轻轻拍了下于刚刚的肩膀，“快起来，一会带你吃好吃的！”
　　“哈哈，不好意思啊……”于刚刚惊醒，撑了个懒腰，“陪我去厕所吧。”
　　转角处突然撞见陆瑾年倚在洗手池前的身影。她正对着镜子勾勒眼线，睫毛膏刷头在冷光灯下划出琥珀色弧光。
　　“陆副处长！”宋之妍突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蹦起来，“今天的胸针真好看！是和外套配套的吗？”她眼睛亮亮的，手指却悄悄拽住于刚刚的衣角往身后拽。
　　“还是叫我名字吧，别跟你们林老师似的，一口一个官职的，显老。”陆瑾年偏头，看着一脸困倦的于刚刚，鼻尖沾着点银灰色眼影粉，像沾了星屑的雪花：“怎么？我的讲座这么催眠？”
　　“没有没有！”于刚刚连忙解释，“我昨晚熬夜追短剧来着，太困了……就那个《星际恋爱法则》！”她突然就不困了，“女主角超会撩汉的！”话音未落就被宋之妍狠狠掐了下大腿。
　　陆瑾年手腕处补了一下香水，“小姑娘要少看这种剧，”白麝香的味道扑面而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心把现实恋爱谈成科幻片。”
　　“好的，瑾年姐。”宋之妍望着对方挽起两折的袖口，突然觉得陆瑾年确实是个很值得欣赏的人。谈吐间的坦率消融了职衔带来的疏离感，眉眼流转的率真平添几分亲切，又对古籍修复的了解甚多，恰与她心底对同道之人的期许不谋而合。
　　二人走出教学楼时，却看见楼外的吸烟处有人拉住了陆瑾年。
　　初冬的冷风卷着梧桐叶在地上打旋，陆瑾年刚走出教学楼就愣住了。蒋珞欢站在吸烟处，黑色羊绒大衣垂在身侧，怀里抱着《追忆似水年华》。她今天涂的豆沙色唇膏，和五年前分手那晚陆瑾年留在她锁骨上的口红是同个色号。
　　“好久不见。”蒋珞欢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带着点试探。她往前走了一步，熟悉的木兰香的尾调钻进了陆瑾年鼻腔。
　　陆瑾年把烟夹在指间，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确实很久。”她故意瞥了眼蒋珞欢空荡荡的无名指，“久到我以为你都死在晋州了。”
　　“你不会这五年都在恨我吧？”蒋珞欢突然逼近，香水味顿时浓烈起来。她伸手要碰陆瑾年的袖口，被对方侧身避开：“恨也好，至少证明你……”
　　“你忘了吗？”陆瑾年猛地转身，烟灰簌簌落在蒋珞欢风衣前襟，“五年前，我们说好了……”她一字一顿地挤出后半句：“如果再见面，一定要当不认识。”

　　这时，陶念拎着烤红薯走了过来，“不是说好去吃西餐？”她瞥了眼一旁的人，“珞欢姐……”
　　看到浑身僵硬的蒋珞欢，眼神里便带着几分了然。
　　陆瑾年拉起陶念的手腕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目光刮过蒋珞欢怀里的精装书：“下次别在人前演这种苦情戏，演砸了挺丢人。”
　　蒋珞欢僵在原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烫金封面。一阵冷风吹来，刺得她鼻腔有些发酸。
　　在角落里的宋之妍和于刚刚也有一些吃惊，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林知韫的电话打来，宋之妍赶紧接了起来。
　　“之妍。”林知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许酒气，像是刚从某个应酬场合抽身片刻，深厚的背景也很嘈杂，“我需要确认些事。”
　　宋之妍下意识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拖着步子往空旷的草坪走去。
　　“你和许南星接触得多吗？”林知韫问。
　　“她家是隔壁省的。”宋之妍压低声音，“她妈妈是重点中学重点班的班主任，整天把‘培养清北学子’挂在嘴边，却对成绩没那么好的她……”她没说完，但林知韫显然懂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她好像还有个学姐。”宋之妍继续道，“在向阳中学，她们每周末都会去航城的一个社区社区做义工……”
　　“什么义工？”林知韫突然打断。
　　“不清楚，好像是陪老人聊天之类的。”宋之妍回忆着，“许南星提过一两次，但每次说到这个，她都会很快岔开话题。”
　　电话那头传来林知韫的轻笑声，带着几分冷意：“有意思。”
　　“今天，许南星做了一个专访，反响很好。”林知韫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像是酒醒了几分，“她应该明天就会回二十一中上班。”
　　宋之妍握紧手机：“您要我做什么？”
　　“多留意她。”林知韫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上班时，下班后，任何异常，及时汇报。”
　　宋之妍没问为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电话挂断后，她站在原地没动。一阵风吹来，吹得她指尖发凉。她回头，看见于刚刚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枚不知从哪捡来的银杏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于刚刚问。
　　宋之妍摇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没什么，走吧。”
　　教学楼前，陆瑾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在空气中缓缓散去。

　　陶念低头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中的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悄悄抬眼打量陆瑾年，对方神色如常地切着牛排，仿佛刚才那场意外的重逢从未发生过。
　　“世界真小啊。”陶念终于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餐厅的背景音乐盖过。
　　她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是什么诡异的缘分，林知韫的好朋友是陆瑾年的前女友，不不不，还是孽缘的那一种。
　　这算什么？命运开的恶劣玩笑吗？
　　陆瑾年放下刀叉，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现在见到了？不好奇了？”
　　“前妻姐是林老师的好朋友……你早就知道了？”陶念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国庆假期那阵子吧，我去了云溪市，你们一起去采摘园，那天和你视频来着，我看见了她……”陆瑾年幽幽地说，好似回忆。
　　“你居然一直没说？”陶念瞪大了眼睛，“不过这么一想，你们……有点般配。”
　　陆瑾年白了她一眼，“说了又能怎样？”
　　“你会……”陶念犹豫着开口。
　　“当然不会。”陆瑾年打断她，语气却十分平静，“我跟她，连朋友都做不成。”
　　“为什么？”
　　“陶念，我很缺朋友吗？”陆瑾年说，“看见她，我还是会那些曾经的悸动、遗憾、不甘和怨怼，我怎么和她相处？”
　　服务员适时地送来甜点，草莓蛋糕上点缀着薄荷叶。陶念盯着那片翠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这个月18号是林知韫的生日……”
　　陆瑾年抬头看她。
　　陶念的叉子在蛋糕上戳出几个小洞，奶油沾在盘边像融化的雪。“我最近住她家，挺麻烦人家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
　　陆瑾年轻笑一声，指尖在杯沿轻轻敲打：“明白，近水楼台……”
　　“你别胡说！”陶念猛地抬头，叉子撞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睡的是书房！”
　　“可惜了，”陆瑾年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这么好的机会，陶念你真是不中用……”
　　“陆瑾年！”陶念的嗓音陡然提高，引得邻桌客人侧目。她慌忙压低声音，“你以为谁都像你……”
　　“能理解，”陆瑾年放下刀叉，神色突然认真起来：“其实，两个人要在一起，要考虑的太多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出柜吗？”
　　陶念安静下来。
　　“因为我知道我的家庭会给我托底。”陆瑾年的声音很轻，“退一万步讲，就算工作丢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因为，我爸给的零花钱可比我的工资多多了。”
　　陶念望着蛋糕上渐渐塌陷的奶油花，忽然想起林知韫那间六十多平的公寓。朝北的客厅永远浸在冷色调的光线里，书桌被教案和参考书压得微微倾斜，冰箱冷冻室里整齐码着速冻水饺——不同口味的分装在透明保鲜盒里，像一个个等待批阅的作业本。
　　窗台上那几盆绿萝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枯黄的叶尖蜷曲着，花盆底积着薄灰。陶念记得自己上周偷偷浇过水，可那些蔫巴巴的叶片终究没能完全舒展开来，就像林知韫永远挺得笔直的脊背，在晋州这座小城市里，连一个可以稍稍放松依靠的角落都没有。
　　“她不一样……”陶念喃喃道。
　　陆瑾年点点头：“没有退路的人，凡事都要自己谋划，精打细算。”
　　陶念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子，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腹。她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我现在……很迷茫。那些似有若无的亲近，忽远忽近的距离……我真的分不清她对我……”
　　“那就去问。”陆瑾年说，银匙在咖啡杯里划出一个小小的漩涡，“但不是直白地问‘你喜欢我吗’这种蠢话。”她抬眼看向陶念，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成年人的世界，要学会用暧昧试探暧昧。”
　　陶念苦笑了一下：“可我们已经……”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画着无形的轨迹，“每次我靠近一点，她就会不动声色地退开；可当我心灰意冷保持距离时，她又会若无其事地靠近……”
　　“陶念，如果我是你——”陆瑾年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既然一年后你注定要离开这座城市，为什么不把这段关系当作一场限时游戏？”
　　窗外忽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着玻璃窗，像某种倒计时的声响。陆瑾年的目光穿过雨幕，仿佛看向很远的地方：“其实，没有结果的感情，反而最纯粹。不必考虑未来，不用权衡利弊，就享受此刻的心动……”
　　“可是……”陶念的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陆瑾年已经起身结账，“人生苦短，陶念。有些问题，与其纠结答案，不如享受解题的过程。”
　　陶念也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个……”她的手指绞着衣角，“你能不能陪我去挑个礼物？我实在拿不准主意……”
　　陆瑾年挑了挑眉，拎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行啊，正好前面有家商场。”她看了眼腕表，“不过只有一个小时，我要赶火车。”
　　商场明亮的灯光下，陶念在各个专柜前犹豫不决。林知韫的喜好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女人的梳妆台上永远只有最简单的护肤品，首饰盒里常年躺着同一对珍珠耳钉，连睡衣都简单朴素。
　　“她不会喜欢这些的……”陶念站在珠宝柜台前摇头，那些闪闪发亮的钻石在她看来都太过张扬。
　　陆瑾年突然在一家低调的表店前停下脚步。橱窗里陈列着几款极简风格的手表，其中一款银色表盘的腕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表带是柔软的牛皮材质。
　　“这个。”陆瑾年指着那款表对店员说，“麻烦拿出来看看。”
　　陶念凑近观察，发现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Time will tell（时间会证明一切）。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林知韫书桌上那个老旧的木质闹钟——那是她为数不多从老家带来的物件。
　　“就这个吧。”陶念拿手机扫了码，“帮我包起来。”
　　陆瑾点了点头：“价格在千元左右，不算贵重，收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雨丝斜打在车站的玻璃幕墙上，将霓虹灯光晕染成模糊的色块。陆瑾年正低头摸索大衣内袋的烟盒，金属打火机在她指间转出半道银弧，又倏地收进暗袋。
　　“对了，”陶念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礼品袋的绳结，“有件事……”
　　陆瑾年挑眉，站台的广播恰好报出她的车次。
　　“关于林知韫七年前被举报的事。”陶念的指甲在纸袋上掐出月牙形的痕迹，“听说她因此三年不能评优评级……”
　　打火机“咔嗒”掉在地上。陆瑾年弯腰时，后颈的旗袍领口若隐若现：“这事……”她捡起打火机，指腹蹭过冰凉的金属外壳，“水很深。”
　　“我知道你查得到。”陶念把礼品袋抱在胸前，纸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陆瑾年突然轻笑出声：“我是柯南吗？”
　　“你是哆啦A梦行了吧。”陶念用鞋尖踢了下她的鞋尖，“四次元口袋呢？”
　　“被蓝胖子没收了。”陆瑾年摸出了身份证，“不过……”她突然转身，风衣下摆扫过陶念的手背，“你确定想知道？有些真相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你送她的表。”陆瑾年走进闸机，声音混着电子提示音传来，“时间会证明一切——但未必是好事。”
　　“可是，真相更重要。”陶念望着陆瑾年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坚持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陶师傅被上课了hhhh马上学以致用[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