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欺诈，小骨头》奢侈贫穷

51、献给你的花束

　　“您一定是…宁·燕女士。”

　　“拉·梅五世”敬重的朝她跪下。
　　“从今往后，我会为您言听计从。若我违意，就让神经电击穿我的‘元神’。”

　　“陛下！”宁一个激灵差点吓坏了。
　　“不，怎么回事？”她埋怨看向了芮比忒。

　　“言听计从，不挺好的？”芮比忒按住了宁的肩膀，以免她瘫倒在地上。

　　“不肯透露姓名的先生。”
　　“你现在是帝国皇帝拉·梅五世，今后与宁一起管理帝国吧。”

　　“帝国……”
　　“拉·梅五世”转身面对着她。
　　“是不是还有联盟？”

　　“当然，您是从哪个时代来的啊。”芮比忒笑了笑。

　　看到桌旁沾血的手术工具，“拉·梅五世”皱了皱眉。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宁镇定下来，为他讲了前因后果。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宁转向了查理。

　　“拉·梅五世”望向了手术刀。

　　“如果丞相想处死他，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我，可以替你下手。”

　　“别这样。”芮比忒退了一步。
　　“宁，你我勉强是搭档，这样自相残杀实在不好。”

　　“老查理，说实话我不希望你死。”
　　“但我们终究不是一国人呀。”
　　宁这样说，眼里流出了一滴泪。

　　芮比忒差点以为她眼花了。

　　“好，既然拉·梅五世活了过来…”

　　得知死期将近，芮比忒觉得长期以来纠缠她的怨灵远去了。

　　懦夫威尔·布莱兹，胖子格拉斯·穆恩，白鸟伯德·索尔图，恶魔莉莉斯，蘑菇玛诗暮，
　　连那对惨死她手中，来自第六区的情侣也在她心中消失。

　　真不可思议，难道芮比忒十几年的人生就为了今天？
　　帮助帝国的丞相掉包他们的皇帝！

　　这一切不能简单的归为巧合，然而巧合从来没有停止过。

　　“主人，你现在还安全吗。”门外传来一阵撞门声。

　　“放心，我不会有事。”
　　芮比忒对门的缝隙说道。
　　她看向了宁，得到许可后，她出门关掉了仿生人。

　　她把盐鸟轻轻放在地上，吻了吻他的额头。

　　“总让你伤心，实在是我的错。如果我再坚定一点，说不定能同时救下你和夏铎。”
　　“晚安了，我梦寐以求的男孩，我嫉妒你的金色头发很久了。”

　　宁反锁上了门，对“拉·梅五世”私语。
　　他无论曾经是谁，现在住进了拉·梅五世的身体，眉头一皱，也有了国王的威严。

　　芮比忒平整的坐在了沙发床上，把手交叠在胸口。

　　“宁，拿上这个。”

　　“什么？”宁犹豫着，接了过去。

　　“我称它为‘阿弗洛狄忒’。塑造师的秘密都在这里，你要为我保管好了。”

　　芮比忒闭上了眼。
　　她的身躯小幅颤抖着。

　　她没有那么想死，又没有那么想继续活下去。

　　芮比忒后悔了。

　　回酒吧的时候，她应该设法让夏铎认出自己。
　　她明明只需要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一句话不说，什么都不做，他也一定能认出她。

　　糟老头子哪能比两百年不洗澡的骷髅更坏？

　　再度回想起，查理的嘴唇离开夏铎的脸时，他窘迫的无地自容。

　　放学后，芮比忒将书本一股脑儿塞进了书包。
　　当然她没忘记吃药。

　　最近她的脑子里总冒进来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
　　她试图给“花束实验”的实验方致电，反馈问题。

　　但无人接听。

　　好在比起日渐空虚的药罐，她因得到了一个陌生男孩的钱包，心情好极了。

　　芮比忒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天会给人足以新生的机会。

　　黑发男生谨慎的往门内站了一步。

　　芮比忒本想忽视他的，她径直走出了校门。

　　然后，她停在十字路口，往后去看。
　　不出所料，那男生低着头跟在身后，校服衬衫敞着口，他故意把背包带拉得很长，几乎垂到地上。

　　他是怎么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

　　“喂。”芮比忒轻轻朝他喝道。

　　男生几步跟了上来，窘迫的抬起头。
　　他烧伤的那半脸放下了刘海，不至于太过吓人。

　　也不知是因为只剩下一只眼睛。
　　芮比忒总觉得他眼里藏着恶毒。

　　眼神不会骗人。

　　他的确恨她。
　　她难道伤害过他吗？她不记得了。

　　“你难道想和我约会？”

　　“……额，是、是的。”他口吃道。

　　芮比忒在心底打好了小算盘。
　　“那干脆交往吧，不过恋爱很花钱的，你要做好准备。”

　　男生低着头，像是犯了错。

　　一个念头从芮比忒的脑袋里滑过。

　　“破绽！”

　　她趁机夺过了他的书包，捏住四角，往地上倾倒杂物。

　　美工刀，电击器，麻绳，毛巾，黑布胶带，还有一个标签崭新的玻璃瓶。
　　“□□？”

　　知道她班级，姓名，身体一半残缺，危险的家伙……尾随了她多久？

　　芮比忒大为惊愕的看着他打啰嗦。

　　她感觉背包内层里还有东西。
　　她摸到了一连串的塑料纸，触电的缩了回来。

　　“你这个……”
　　“丑八怪！丑八怪！龌龊鬼！肮脏的玩意儿、□□、跟踪狂，发霉的面包渣儿！”

　　“我们才初次见面。”
　　芮比忒顿时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她的膝盖痛哭不已。

　　“你让我伤心透顶。分手！我要分手！”

　　路人把他们两个当作了闹剧的惨状。

　　“她竟然盯上那家伙…好可怕。”
　　“那女孩有特殊癖好，慕残？喜欢那家伙。”
　　“两个怪胎，天生一对。”
　　……

　　芮比忒跺了跺脚，把包踩在了地上。
　　“我跟你没完。”

　　就这样，自认为哥布林的女孩在思念亡故的白鸟之余，又会想起夏铎。
　　她没法竭尽全力的把他忘掉。

　　“为什么、偏偏是‘阿弗洛狄忒’？”
　　拉·梅五世从上俯视着查理。
　　他捏着那粒流动着紫芒的宝石。

　　渐渐，面临死的惊恐消散。

　　芮比忒仰起头惊奇的看着他，简直没有了呼吸。
　　她微微张开嘴巴，却摇摇头，“下手快点，别把血溅在身上。”

　　宁拉上了窗帘，催促拉·梅五世尽快动手。

　　黑暗中银光晃晃。
　　起码让芮比忒感受到，刀就悬在她的头顶。

　　一眨眼，查理就停止了呼吸，血流干后，他被搬到了地上。

　　拉·梅五世直视着老人细看，面容上复杂的神情转换成了高傲。

　　宁毫无怜悯的收走了他的刀，“欢迎回来，我的陛下。”
　　至少，拉·梅五世的翻版回来了。

　　芮比忒感觉自己从查理的身体了飘了出来，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看着宁陡然生出一股亲切之情。

　　是因为她的黑色眼睛和黑头发吗？

　　芮比忒死了。
　　傻瓜查理·高登也有了他的悲惨结局，他也死了。

　　为什么没人为查理献花呢？因为结局戛然而止？
　　这不公平。

　　月亮冒出了一丁点圆弧。
　　齿轮城的荧幕不断重播一部几秒的短片。

　　穿着白裙子的女孩高高悬在绞刑架上。

　　她拼命的挣扎了几下，接着人们口中所有的挖苦，谩骂都消音了。

　　“Wake up。”
　　“Wake up。”
　　“Wake up。”

　　终于，整座酒馆随着她的复苏一起颤动。

　　吊灯，鹿头标本，啤酒盖，从地基到房顶的十字星装饰，一齐加速摇摆着。

　　芮比忒的心剧烈跳动着，眼睛随灯链一起摇摆。
　　确实，她活着。

　　她还能听见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那喧闹的“哑巴”女孩在她手边蹦跳。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全部。”她摸索着自己的脸，慢慢坐了起来。

　　来自帝国的警探拿出帽子朝她致意。
　　“故事很长，印出来足足有几百多页，您真要听吗？”

　　“我不是……已经被吊死了吗？”
　　“市长…不可能放过我。”

　　警探看了一眼“哑巴”女孩。

　　她捂着嘴“咯咯”笑了一阵，“我不能说，因为我们并不存在。”

　　“别这样。”警探抱住了女孩的肩膀，“你还记得你在齿轮城住过的那家旅馆吗？”
　　“真相就在那里。关于一个盗墓贼的故事。”

　　借着酒窖内的微弱火光，芮比忒强压心下惶惑，辨认出两人曾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

　　她眼前的好像是一个新世界，闻所未闻，光怪陆离。
　　老人的叹息，女孩的悲鸣，男人的咳嗽，女人的笑声，他们带着各自的罪恶，乞讨、流浪、发呆，来回飘荡着合为一体。

　　头与脚的影子浮现在墙壁上，显现出无数稀奇古怪的剪影。

　　芮比忒摸到了一个布包。
　　墙壁中群魔乱舞的剪影们一个个破了相。

　　“这是什么？”

　　三块“元神”像瑕疵品一样连在一起。
　　它们的背后都沾着标签。
　　闻起来一股土味。

　　“警探，哑巴，乞丐……国王，我的国王去哪了？”
　　她心惊胆战的站了起来，空空如也的内心升起了一股鬼影幢幢的水汽。

　　然而她费了劲去想，所有的线索都早断了个一干二净。
　　芮比忒向自己抛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所有人都不存在，那我是不是存在的？

　　她想起了她作为塑造师，在帝国生活的十七年人生。她又记得，她在联盟新洛神都与人们度过的日子。

　　因为帝国皇庭的苛政，她不得不放弃了塑造“元神”的技术，她也遗忘了迄今为止的人生完全是伪造的。

　　她从来没有名字，所以她可以是任何人。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是谁。
　　往后，她还会以芮比忒·斯诺的身份活下去。

　　真实世界的慢慢展开在眼前，芮比忒无所畏惧。

　　酒窖门推开，她看见了他的面孔——依然那么美丽——难以移开眼睛。

　　“我来的太晚了。”他说。

　　“只要是对的人，永远不会太晚。”

　　一股热流传遍了芮比忒的全身，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画面。

　　孩子们的脸凑在一起，灿烂的像一朵朵新鲜的雏菊。
　　她找到了大家，把他们埋到了花园墙下。

　　她看到了她曾希望记住的事情，也看到她希望别人记住她的事情。

　　玛诗暮会在福利院停电的夜晚为她抓来萤火虫，穆恩说自己胃口大的能吃下月亮，威尔总在犯错，莉莉斯除了阴天永远都不开心，最后是白鸟伸出手揽住他们，说，“我爱你们到死。”
　　所有人都会回应，“‘永生光荣，元神万岁’。”

　　然后，他们笑成一团，直到嬷嬷闻声拿鞭子抽他们到半死。

　　收拾好旅社里的文件，芮比忒瞟了一眼夏铎。
　　他身上的纹身印越来越浅，怕再过不久那些诡谲的，独一无二的花纹就要消失了。

　　但没办法，在两人的逃亡路上这会成为破绽。

　　何况，人们吃猪肉还不愿意挑带印子的那块哩~

　　“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说过你是怎么烧伤的。”

　　夏铎露出了无辜的微笑，“你还记得你曾经穿过军事管理区，救过一只野猫吗？”

　　“你该不会就是……”
　　芮比忒倒吸了一口气，重新打量着他。

　　“我是……”

　　“你是猫？”

　　“才不，我恨你。”

　　“我知道你恨过我。”

　　夏铎抱着手臂羞愧的看着她。

　　“但我也知道，人没有爱就会迷失。不然我为什么一直缠着你？”

　　“明明是我……”夏铎回过了神。
　　“好啊，你当初是故意拿我当摇钱树！”

　　“算借的。我救了你那么多次，早两清了~”

　　白鸟离开福利院，死后一年，犯人，即他的养父母还未落网。

　　警长说，不排除犯人已通过特殊方法潜逃到了邻国。
　　然跨国追凶几乎是不可能。

　　警长承诺，会为我们最长期限保留案宗和受害者遗体。
　　整整五十年。

　　但过度的善意是伪善，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我知道必须要有人出手。

　　难道我们因此不了了之了吗？

　　我们不会。

　　你早知道了，穆恩是个消息灵通的胖子。
　　他也像我们小团伙里不可或缺的超级黑客。

　　总之，白鸟在虚拟世界永生。
　　犹如盐块坠入水中，再不能捡起。

　　但这触犯了某种不可逾越的红线。
　　大家纷纷离世，病逝，车祸，火灾。除了我，一个总在旁观的胆小鬼。

　　我相信，总会有人好奇白鸟的来源。
　　第一个人可能找不到真相，但总会有人会替当局，替我们惩罚真凶。

　　真凶不一定是市长，但他很快会死。
　　我知道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意识上传，像走马灯带我走入晕眩。

　　夏铎就在我的身边，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那些温暖和煦的时刻永远存在，无处不在。
　　这就是爱，这就是意义。

　　有一片刻，我闻到了雪的味道。
　　不是用泡沫水做的假雪，是能给人带来白茫茫的无限希望。

　　我会和夏铎一起，带领我的“死亡诗社”为2226年的未来寻找出路。

　　很多人死去，诞生了数不尽的哀愁，仇恨，喜悦。

　　但我相信大家都会重新回到这世界，像我一样。

　　如果能让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
　　我一定会告诉你。

　　谢谢你，“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