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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漕运惊澜 ...

  •   紫宸殿内,景冥果然拿着画卷仰天而笑:“这小将军倒把某人的调皮劲儿学了个十成十。”她摩挲着密报上昀佑的私印,想起她评价风轻“文臣当有武将胆”时的神采。

      “传旨,赐风轻紫金鱼袋,准其参议军机。”

      “陛下不怕文臣非议?”掌印太监低声提醒。

      帝王玄袖扫过战图上泗国疆域:“能叫昀佑青眼相加的,岂是池中物?”

      ——————————

      刚打退楚国没几天,一个秋雨连绵日,泗国使臣踩着满地银杏叶踏入议政殿。那人蟒袍玉带,却故意将国书单手掷在地上:“我主言道,唯有祭拜亡者方行跪礼。而物不过手,乃泗国之俗。”

      昀佑穿着战靴,脚步铿锵的走过来,用剑锋将国书挑起,帛卷展开,殿中响起龙吟。

      “那泗国之俗一定也告诉你,出使需尊友国礼了吧?”昀佑扫过国书上“互市”二字,冷笑着用刀尖轻点使臣咽喉,“容国既然贵使没带国礼,便依我容国之俗吧!”

      “你干什么!”使臣仓皇后退,“各国之间不斩来使,你敢伤我,不怕天下人讨伐吗?!”

      昀佑嗤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斩来使了?”她没放下剑,反而步步逼近,“明明是贵使听说容国有烈犬,非要一睹为快,结果被烈犬啃了骨头!”

      景冥冕珠轻晃,欣赏着昀佑将人逼至绝境的姿态。

      那使臣这才有些慌了,但好歹是一国使臣,马上想好了应对:“元帅息怒!我主此次派我前来,所开的条件对容国只有利好,没有坏处!”

      昀佑用剑锋挑起泗国国书,国书竖着在使者面前展开:“那就好好说,别逼本帅御前失仪了。”

      那使者暗暗抹了把冷汗,方把泗国所列的互市条件一一阐明。

      “互市?交流?”景冥将国书掷于案上,玉扳指叩出清脆声响,“三年前贵国沉我商船,如今倒要学起孔孟之道了?”

      使臣强作镇定:“此一时彼一时......”

      “确实。”昀佑忽然截断话头,“不过本帅更希望亲率玄甲军赴泗国都城,与贵国君‘详谈’,贵使觉得如何?”

      殿外惊雷炸响,使臣已经退到不能再退。

      “昀佑!退下!”景冥这才慢悠悠的起身,“来使勿怪,都怪朕平日宠坏了臣属。”含笑的眉眼哪有抱歉的意思,反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贵国意图朕已明了,请现行歇息,明日午时后,朕再与泗君回书。”

      受到惊吓的使者被“安顿”在了鸿胪寺。夜间,御书房内摇曳,昀佑将泗国国书放在案几上:“三年税供,五年通商,连战马都肯低价出让——”她指尖点着条约上泗君的朱印,“上月才撺掇楚国犯边,今日就送来这样的厚礼,这葫芦里也不知是什么药。”

      景冥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事出反常必有妖,”茶盖轻叩盏沿,“而且从那使臣做派来看,这泗君不像是省油的灯。如此厚利诱之,只怕一旦答应,容国遗患无穷。”

      昀佑叹气:“所以,容国需要一柄能剖开阴谋的刀——这是文臣该做的,臣实在能力有限,看不来这些弯弯绕。”

      两人沉默片刻。昀佑突然轻声说道:“有一年冬天,风轻仅凭名册的墨渍深浅,就揪出三个军队硕鼠。”然后回忆了一下往事,“臣为十夫长时便与他共事。此人领兵能力着实平平,但心思细腻敏锐,对政局人心洞若观火,绝非一般人可比。”

      五更梆子骤然响起,景冥执朱笔拟了圣旨:“明日交于门下省颁发。擢风轻为中书令,总领六部。”笔锋起时,景冥看向昀佑,“五年后这锋刃磨不利——”

      “臣亲自去泗都讨这笔账。”

      五年,足够一根铁砂竹长到参天。

      ——————

      永昌三年,景奕、景然、景泰虽已伏诛,其党羽却如附骨之疽盘踞在盐铁漕运,不动声色的吸食容国气血。六部官员攀附着各自的主子,做正事的反而被压在了朝堂最底层。虽说景冥登基之初整治了一批官员,然而选派上任的人手如杯水车薪,让景冥独木难支。此时,从低阶士卒爬上来、没有任何势力背景的风轻如同一把斩乱麻的刀插到朝中官员之中。

      “风中书请看,这是沧澜江上游新筑的堤坝。”工部侍郎正殷勤展开工图。

      风轻指尖抚过“萧商监造”的印鉴,忽又将案卷拍在几上:“萧商大人上月奏报用石三万方,这账目上却多出五千方青条石——究竟是你们算错了,还是萧商大人用错了?”然后在班台上慢慢站起身来,逼视那官员,“还是你们卖给什么地方了?”

      侍郎汗流浃背,借此机会,风轻将工部一干人等从头捋到底。然而还没等查到根上,变故就发生了。一个工部罪吏——漕运郎中被捕入狱那一天,风轻带着人马冲进漕运司,里面堆满未登记的泗锦货箱,箱底暗格里藏着箭簇、生铁、矿盐等容国严禁私售的辎重,漕运郎中被捕时,还在船头焚烧账册。再去查看库房,里面如飓风过境一般,铜锁摇摇欲坠,破碎的账册扔的满地都是,中间十几只肥硕的老鼠正在啃食残页,皮毛油亮得能照见墙上“海晏河清”的匾额——看来是有人得了消息清理过,留了个小角色在扫尾并拖延时间!

      “可恶!”风轻一脚踢开一个空匣子,转身走出漕运司,招呼手下,“备车进宫,去找萧商大人!”

      马车里,风轻专注的翻看手札,上面画着沧澜江河道,两个不知名的支流分别通往南野和北狄。越发胆寒的风轻突然闻到一股诡异的幽香,心中大惊,失去意识前,将手札撕了个粉碎。

      再睁眼,风轻已被缚上刑架。身后的牢门里,关着昏迷的大理寺少卿。

      “劳动大理寺卿亲自来请,本官还真是荣幸。”风轻冷笑。

      ——————

      萧商此时匆匆忙忙来找景冥。

      “风轻失踪了!”萧商进门便跪,礼还未毕便冲口而出。

      景冥大吃一惊,昀佑更是没忍住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他捧着新绘的《沧澜江水道图》,指尖点在某个曲折的河湾:“前几天我刚刚画完的河道图纸,这两个此前没有的支流,直通北疆和南野,风轻还查出扣着泗国将领私印的契书——风轻手里也有一份,而且更加详细。”萧商语气冷静,冷汗却出了一头,“可今天我去找他,他府里的人说,昨天中午他带了三个人说办完差事要进宫,然后到现在也没回来。”

      图纸在烛火下透出暗纹,蜿蜒的水道成了吃人的水行渊。

      “怪不得泗国开出三年税入来献殷勤,原来是暗里的肉不够吃了,想光明正大的夺食。”昀佑只觉那些曾经咒骂自己和景冥的声音无比讽刺——金紫万千将朝野搅得如此破败,皇子哪怕祸国殃民还能被人当做真龙,景冥夙兴夜寐却只因是女子之身就要被骂做祸国妖星。

      “前方将士九死一生,倒护着这些蛀虫挖了江山来卖……”景冥惊怒之后只觉疲累不堪,图纸上的暗渠化作钢针扎进她太阳穴。“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风轻。”景冥强行振作精神:“萧商,你去你们这几天查访过的地方寻找,一个码头一粒沙都不能放过;昀佑,你带皇城军以‘登记府兵军资’为由搜查所有世家暗室、牢房,尤其是工部、户部的人。”

      帝王掌心冰冷的温度透过铁鳞传来:“昀佑,活着带他回来。”

      二人领命离开。景冥令内侍传旨:“让景禹立刻亲自去请大理寺少卿,就说朕有要案交代!”

      ————————

      暮色给圣京的飞檐染上铁灰,昀佑的攥着从一个个官员家暗格里搜出的田契,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红圈像溃烂的疮疤——成百上千的黑户的名册,有些竟还占着与阵亡将士的籍贯。萧商从巷尾闪出来,官袍下摆沾着粮仓陈年的霉斑:“工部烂的可怕,但风轻没在那里。“

      昀佑的挥起拳头重重砸在青砖墙上,震落簌簌灰土——北狄战场上,曾有个被战马踏碎胸骨的少年兵,至死还攥着半块掺了麸皮的军粮。而此刻手中这叠地契,正将阵亡者的家宅良田,一寸寸喂了朱笔勾勒的饕餮。

      数量惊人的黑户黑丁,混乱的田亩账簿,漏洞百出的交易记录,朝中世家官员逐渐兼并的田地……越是排查下去,这些细节就越是触目惊心——这意味着风轻的处境就愈加危险。

      昀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此混乱的朝堂,竟也能保持表面的和谐,必是有人从中调停。这人既要有调停的立场身份,又要有合适的职位让各方信服,将这些龌龊买卖变成名正言顺……“名正言顺”!

      昀佑猛地勒紧缰绳,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夕阳将大理寺的獬豸铜像拉出长影,那神兽怒目圆睁的模样,此刻看来竟像在讥讽——难怪,曾有个细作临死前的嗤笑:“你们容国的律法,不过是给老鼠打洞的幌子。”

      “去大理寺!”昀佑玄铁护腕几乎在剑鞘上撞出火星——大理寺,那些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判官笔,早将律令的墨汁调成了包庇罪恶的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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