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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狼子野心 ...

  •   早春的风裹着梅香漫过九曲长廊,朱栏外的鹰嘴梅开得恣意,泼墨般的殷红坠在景冥袍角。她虚倚阑干,手中拿着奏报,目光却凝在演武场翻飞的银枪上——景昀岄旋身挑开景昀昭的攻势,枪风惊起花枝雀鸟,少年清亮的笑音碎在风里。

      “陛下好雅兴。”昀佑远远走来,月白衣袂翻卷间,轻甲银鳞微闪。

      绢帛舆图在石案上铺开,昀佑屈指叩向海岸线,停在“临波城”三字上。

      “泗国战舰在七星岛游弋三月有余,白浪玄鲛徽记都快锈进礁石里了。”

      景冥的手指沿蜿蜒的海岸线刮过:“你的‘钉子’埋好了?”

      “四百暗桩已在泗国皇城盘根错节,专候泗军离了老窝。另有一百人潜入粮行,随时准备断泗国粮草。”之后,昀佑指尖敲了敲地图上惠国的位置:“还有一事,臣今早收到的军报——泗国皇子带着二十艘楼船去过惠国海岸——那边暗礁如犬牙交错,泗国皇子何故偏要往死路上闯?”她忽然压低声音,“惠国虽小,却是扼住咱们东海北侧海岸线的咽喉。若是他们啃下这块硬骨头……”

      “咱们何不提前将硬骨头炼作盾甲?”萧商提着樱桃篮转出回廊,“那年,臣为沧澜江修堤,遇见过一个惠国走卒,曾说过惠国国君对陛下的仰慕之意。”萧商捻起一颗樱桃递给景冥,“而且前惠王曾在容国太学读书,为半阙《安澜赋》与先皇彻夜争辩,算是先皇的半个同窗。”

      “此外,惠国连年海难,国库空虚,怕是早就撑不住了。”昀佑望向景冥,“如今他国中子民食藻藓果腹,陛下若肯递过麦穗……”

      “不如直接让太子带支使团去。”景冥说,“萧商说得对,泗国若想拿惠国当跳板,咱们就先把跳板变成城墙。”

      几个人正聊着,太子景昀昭领着妹妹走来。

      “惠国海岸线有处天然深水港,只要咱们的‘镇海舰’能驻进去,东海防线就能往前推三百里。”景昀岄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景冥和昀佑。

      帝王轻笑应声:“准了。昀昭三日后启程,把芝岚研制的琉璃灯也带上十二盏,惠王最爱奇巧之物。”

      三日后,景昀昭的车驾碾过惠国贫瘠的盐碱土,十二盏淬火琉璃灯在烈日下流转七彩光晕。出乎意料,临波城的城门大敞肆开,惠国国君一袭暗红礼服,早已带着满朝文武迎候在城门口,身后是举着“祈愿安澜”木牌的百姓。

      进入惠国皇宫正殿,宫宴已备,景昀昭拿出国书,详述了利害。

      “容国要的,难道只是驻军权?”老迈的君主想起刚刚城外龟裂的农田,那里饿殍枕藉的惨状与容国使团光鲜的仪仗形成刺目对比。

      景昀昭心念一动,展开东海舆图:“君上可知泗国战船吃水几何?”指尖划过标注暗流的朱砂线,“若泗军取道惠国海湾,三日便可切断贵国生路。”他示意随从抬进十口樟木箱,掀开时新麦香气扑面而来,“此乃容国百日熟麦种,耐旱抗虫,在盐碱地也能活,能使贵国百姓碗里能多一口粮。”然后静静看着老皇帝,“容国不是好大喜功之国,一切全凭君上自己圣裁。”

      惠王浑浊的眼珠映着麦穗金光,忽然老泪纵横:“二十年前,臣曾见贵国女将冒着箭矢救一误闯边境的孩童。如今我惠国的子民,也不想再像无根浮萍般漂在海上了。”他颤巍巍取下传国玉玺加盖在盟约上,“从此惠国愿向容国称臣,只求天朝庇护我子民!”

      殿外传来百姓欢呼——是容国粮车正源源不断驶入城门。惠君知道,自己的决定,至少能让百姓有活路。

      太子返程那日,惠国国君对景昀昭说道:“本君今日所为,虽是黎民之幸,却不知能不能为先祖所容。”

      “临行前母皇与昀帅说过,贵国若归附,不是因为容国的兵强马壮,而是因为贵国知道,容国可令贵国的百姓,在同一片海月下安眠。”景昀昭对老人微笑,“想必,贵国英灵也更愿看到灯火万家。”

      消息传回容国的那夜,景冥与昀佑登上观星台。容国四境,无数火漆信如同流萤般飞来——那些曾在大国威慑下瑟瑟发抖的小国,竟也同惠国一起寻求容国庇护。“当年在沙岸画的防线,”昀佑指尖拂过舆图上星罗棋布的盟国印记,“如今长成盘根古榕了。”

      景冥望着海上暗沉的云层,握紧昀佑生茧的手。浪涛声里,她们望见银河倾入沧海,化作万顷渔火,照亮归帆千重。

      ————————

      暮色浸透御书房的舆图,景冥搂着昀佑,拿着朱砂笔划过泗国蜿蜒的海岸线。

      “三年前萧商大人带人掘通这道国界河,如今水位刚够战船通行。”昀佑的狼毫笔锋游走如蛇,自泗国皇城直抵容国东岸。

      “‘破浪’改制如何了?”景冥按住她的手。

      “昨日景禹刚沉了艘三层楼船。”昀佑挑眉轻笑,“三百匠人改制三月,终让那铁铸巨兽张口喷火了。”

      风卷帘动,送来海盐腥气。“陛下往窗外看,还有好东西呢。”昀佑笑道。

      景冥望向殿外——几盏孔明灯正摇曳,每盏都绘着狰狞龙首。

      “这是芝岚做的,是‘破浪’的眼睛,取名‘流萤’。”昀佑展开图纸,“遇敌则燃火油,百步之内,片板不存。”

      “昭儿前日来信,北疆冰湖下埋着三千铁蒺藜。”更漏声里,帝王广袖拂过四位皇子和公主的驻防标记,“昀晞拿毒藤汁浸透箭簇,中者浑身溃烂却三日不死——倒是给军医省事了。”

      “皇子公主们镇守四方,比臣在军中时更让叵测之人睡不着觉。”

      景冥忽然捻起她鬓角银丝:“这些年……”

      “这些年陛下倒是学会伤春悲秋了。”昀佑歪头避开,“莫不是嫌臣老了?”

      “朕嫌你聒噪。”景冥抄起奏折要打,昀佑笑着躲闪。檐下铜铃骤响,禁军统领疾步来报:“泗国使团已向东海湾海湾进发!”

      ——————————

      东海湾的海岸线被战船剪成碎片,泗国使团的赤鲛旗在腥咸海风中猎猎作响。昀佑立在观潮台最高处,景冥特许穿着的亲王大团龙金纹在暗紫色袍服上闪闪发光。她望着远处缓缓逼近的泗国楼船,指尖摩挲着袖中暗藏的残月匕。

      “昀帅,泗国三皇子亲自来了。”亲兵垂首禀报,嗓音裹着一丝冷意,“随行二十艘战船,甲板上堆着裹白布的尸首。”

      昀佑眯起眼,视线穿透海雾。泗国主舰船头立着一名穿着暗青色铁甲的青年,眉骨斜飞入鬓,额间嵌着一枚青鳞额饰,正是三皇子褚襄。他脚下跪着十余名被铁链捆缚的渔民,粗麻衣襟上沾满干涸的血渍。

      “容国女帅听着!”褚襄突然振臂高呼,泗国特有的铁哨音刺破海面寂静,“贵国渔民擅闯我泗国禁海,屠我赤鲛圣兽——今日若不交出十万金赎罪,便让这些贱民的脑袋祭海!”

      话音未落,泗军刀斧手已将一名老渔民踹跪在船沿。浑浊的海水卷过老人花白头颅,他嘶声哭喊:“昀帅明鉴!草民只是捕青鳞鱼,根本没见过什么赤鲛……”

      寒光一闪,哭喊戛然而止。被俘渔民惊恐的看着血柱喷溅在褚襄战靴上,染红了绣着鲛尾纹的银丝履——血不是老渔民的,是那刀斧手的,刚刚被斩落的持刀的右手在甲板上抽动。回头看,景昀岄刚刚收了连弩。

      趁褚襄还没反应过来,昀佑喊话:“褚皇子再敢动一下,本帅不介意用自己这条命,绝了你们泗国的后!”

      昀佑忽然抬手,七十余盏孔明灯自容国舰阵后方腾空而起,龙首灯面燃起幽蓝火焰在日光中缥缈如灵,浅踪飘影竟比那火器更瘆人。

      褚襄瞳孔骤缩。他早听闻容国改制“破浪”舰,却未料到此船如此轻盈,藏于海雾之后悄然驶近,不知不觉间,数十艘巨舰如蛰伏的白龙缓缓现身。

      “容国元帅这是要开战?”褚襄忽然踢翻脚边木箱,裹尸布散落,露出“赤鲛”尸骸——那分明是普通灰鲛的骨骼,尾鳍却被利器削成赤鲛特有的枫叶状。

      昀佑笑出声:“三皇子这‘赤鲛’倒是乖巧,即便是扇子尾也能自己雕琢成枫。不过昀某若没记错,上月贵国水师猎杀千头灰鲛充作军粮——怎么,灰鲛在腹中走了一圈变成贵国圣兽了?”

      褚襄脸色铁青,一挥手,藏在暗处的三百弓弩手齐现船舷,淬毒箭矢对准容国舰阵。“既然容国不识抬举——”他剑锋直指景冥,“便让东海变成修罗场!”

      海风在这一刻凝滞。

      昀佑长笑:“好大威风!皆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灯便是我容国见面礼,褚三皇子且收下吧!”

      只见那些孔明灯像是有了意识一般,顺着海风向泗国舰队飘去,褚襄慌忙让人放箭试图射落。偏偏那灯极其轻灵,箭风凑近便倾,哪里射得到。眼看灯中连火带油在甲板上炸开,褚襄瞳孔骤缩。

      “跳船!”他嘶吼着扑向船舷,却见昀佑不知何时已潜至主舰下方,铁索缠住褚襄脚踝。“褚三皇子不是要祭海么?”她单手拽紧锁链,将人悬吊在浪涛之上,“本帅亲自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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