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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噬魂阵启 ...

  •   寒月如钩,悬在北邙山嶙峋的峰尖上。昀佑的银甲被黑色外衣套住,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眼睫凝结的冰晶偶尔折射出冷光——这是北狄军营附近,昀佑正伏在雪窝里数着狄军火把。

      “将军,北邙山坳的硫磺埋妥了。”副将递来一捆草团。昀佑将草团揉开,取出其中藏着的密信,“北邙山,死亡谷,引东风。”

      粮草车忽起骚动。昀佑眯眼望去,几个披着狼皮的身影正将成捆箭矢搬向侧翼——箭杆末端的尾翼,竟是容国军械监的制法。当狄军前锋营开始拆卸鹿砦,昀佑的箭尖挑起块火石,精准射向辎重车的草料堆。冲天火光中,三千轻骑如饿狼扑入营地,专挑披金戴银穿织着锦的狄人贵族砍杀。

      昀佑的剑锋割开某个狄人贵族的兽皮外衣,金线内衬是景泰府内造织锦的纹样——二皇子景泰,当真将淬毒的匕首抵在了亲妹妹的后心。

      惨嚎声惊动二十里外的皇属军,追兵铁蹄震落山崖积雪,昀佑把狄人贵族带血的金冠,扣在一个草编的歪嘴王八头上,然后领着全军大喊了一声:

      “北狄皇属军算个屁!”

      喊声刚落,昀佑一声令:“撤!”便引着暴怒的追兵奔向死亡谷。北邙山口的枯树上,景冥亲手系的布条正在风中狂舞。

      山道愈窄,狄军阵型渐乱。眼看先头部队踏入雷火区,崖顶适时滚落无数酒坛。

      “点火!”她嘶声怒吼,结果本该炸响的雷火毫无动静。此时,狄军阵中突然竖起南野部族的苍鹰旗,埋伏的容国将士竟被反围在山腰。

      不远处,本应该接应的景冥正劈开箭雨,望见巫师正在崖顶跳祭舞,看到北狄兵趁机反杀,立刻策马前去救援。然而昀佑看见这一切心中一惊——是“噬魂阵”,看来,北狄和南野早已有人“牵线搭桥”了。

      峡谷成了屠杀场,两侧山壁凿满弩机孔,谷底铺着浸透烈酒的枯藤,景冥若来,只不过徒填了这阵坑。昀佑突然将手指伸进口中,尖利的哨音冲出死亡谷,景冥收到暗示,收住马蹄。随后昀佑夺过鼓槌,敲出三急两缓的号令。原本慌乱的容军立刻变阵,以盾为墙向崖壁贴靠,缓缓向外移动。

      昀佑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感受着死亡谷林立的山石隐隐流动的风,正在组成一个“巽”。脑海里迅速回忆玄元门学过的通用破阵法——??巽下断,阴深入阳下,无孔不入。

      想到此处,她单骑冲向弩机最密集的东侧山崖,残月匕在石壁上刮出刺耳鸣响:

      “景冥!巽位三丈!”

      一支箭应声而至,射断悬吊巨石的铁索。坍塌的山体堵死弩机孔,昀佑冷冷的看着周围形成的山蹇,北狄皇属大军被自己的机关困住了。

      昀佑在突破阵眼、示意景冥破阵那一刻,便知道已来不及脱身,此时它任凭自己暴露在的箭雨中,朝着景冥勾起嘴角,尝到满口腥甜。坠入黑暗前,记得的是甲胄晃动的清响,以及景冥攀着老藤荡过绝壁,最后是由远及近惊怒的咒骂:“昀佑你这蠢货!”

      ————————————

      药炉腾起的青烟在帐顶盘旋,将空气滤成朦胧的纱帐。昀佑最先感知到的是咽喉间黏稠的血腥气。她试图转头,却被温热的掌心轻轻托住后脑。

      “别动。”

      沙哑的嗓音让昀佑想努力看清楚——她从未听过景冥这般破碎的声线,公主到底怎么了?视线逐渐清晰,映出公主散落的发丝,朴素的常服,以及眼下泛着的黛青,烛光在她眼底凝成破碎的琥珀。

      “军……”景冥甫一开口便呛咳起来,喉间腥甜被她生生咽下,“军医!”

      帐外立即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昀佑焦急地翕动嘴唇,却只发出气声。景冥突然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料传来急促的心跳:“本宫没事,北狄王旗已折,三千骑归营。”

      军医掀帘而入,药箱磕在矮几上叮当作响。

      银针没入穴道勾起刺痛,景冥的指尖始终摩挲着昀佑腕间的脉搏,昀佑终于攒足力气吐出“殿下别怕”,又陷入了昏迷。

      ————————————

      月色第七次爬上窗棂时,昀佑在窒息感中惊醒。景冥的臂膀正横在她腰间,青丝如瀑铺满枕席,睫羽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她惊得想要后撤,却扯动胸前伤口,闷哼声还未出口,揽在腰间的力道骤然收紧。

      “再动就绑了你。”景冥的鼻息在头顶盘旋,昀佑僵成木雕,景冥的手收得更紧了,激得她浑身战栗。

      帐外忽然传来亲卫的禀报声。景冥不悦地蹙眉,懒洋洋地支起身子:“进来。”

      亲卫掀帘的瞬间,昀佑闪电般扯过锦被蒙住头脸。她听见粗瓷盏搁在案几上的轻响和景冥的轻笑隔着锦被传来:“现在知道羞了?那日闯敌阵的胆量呢?

      待帐内重归寂静,昀佑才从被褥缝隙窥探。景冥站在桌案旁边,月光透过帐缝描摹她侧脸轮廓,竟比征战沙场时更显锋利。

      “看够了就出来。”景冥轻敲了敲桌子,“还是说,校尉大人要本宫亲自来请?”

      昀佑慢吞吞地探出头,却见景冥已逼近榻前。

      “北邙山噬魂阵里,”景冥的指尖挑起她一缕散发,“你喊本宫什么?”

      ————————————

      那日噬魂阵里,昀佑下定决心以身饲阵,本以为自己断无生路可逃,能用这条命给景冥的登基之路扫掉一块绊脚石,够本了。

      于是生死一线间,“景冥”二字混着血沫脱口而出,比残月匕破风之声更尖锐——如今,那一声冲动让昀佑尴尬得想喊军医过来一针扎晕自己算了:三番两次冒犯公主,又阵前冒犯皇族名讳,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殿下……”昀佑像猫儿一样瑟缩着望向景冥,“末将愿领……”

      微凉的指尖突然点上昀佑干裂的唇。景冥解了蹀躞带随手一抛,甲片砸在毡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惊得昀佑瞳孔微动。公主走了过来,俯身望着她,散落的青丝扫过她手背:“战场上敢直呼本宫名讳的人,下了战场倒成了鹌鹑?”

      昀佑忽觉耳垂一痛,景冥竟捏了自己的耳朵:“本宫给你两个选择。”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要么滚出去领罚......”然后将昀佑的脸转向自己,“要么再叫声'景冥',换我教你破阵时未说完的后半策,以后保命。”

      帐外夜风呼啸而过,昀佑在公主身边嗅到与自己相同的金疮药味。昀佑自己都没意识到,想要吸入景冥的味道的欲望,已变得越来越贪婪。

      景冥感受着昀佑逐渐灼热体温,解她束腕的动作带上了沙场点兵的果决,触到锁骨箭疤时却化作春水:“当日你让本宫别怕......”尾音淹没在交缠的气息里,“此刻倒要领教一次你的胆量。”

      帐外忽然传来的巡夜梆子让昀佑轻颤,景冥的轻笑混着衣衫的落地声:“敢用匕首跟我比划的小豹子,听不得梆子声?”

      昀佑不再犹豫,双手攀上景冥修长的脖颈:“噬魂阵东侧第三道机括,”她哑着嗓子贴近景冥身上的一道疤痕,“当用火攻。”滚烫的呼吸缠上景冥耳畔,“景冥......你心跳得好吵。”

      更漏声忽然变得粘稠,昀佑仰头承受着落在锁骨与颈间的轻吻,当景冥反手扯落帐幔,她终于尝到景冥唇间残留的茶香与药香,紧接着,彻底栽进带着沉水香的怀抱。恍惚中,昀佑看见公主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比噬魂阵更令人无法逃脱的深渊。

      ————————————

      明月当空,光辉在帐内撒了一地碎银。景冥修长的手指替昀佑系紧衣领的盘扣,指尖略带侵略性的凉意偶尔擦过颈侧刚刚留下的,轻不可见的红痕。

      “你……也是第一次?”景冥还在回忆某人心急如焚却生涩不得其法的反应。

      “殿下……倒不像第一次……”昀佑意味深长的感叹,“殿下果然天纵英才,连女子之间的这种事都无师自通……”

      景冥挑眉,手上发力按上昀佑的箭伤。昀佑吃痛,抓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北狄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她摩挲着景冥鬓间微汗的碎发,“阿冥觉得,是谁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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