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语》观桐令

10、镜中（二）雷雨天

　　下午，云意收拾妥当之后，下楼跟着王银去地里摘了几个又大又圆的西瓜回家。

　　这些都是王银自己种的瓜，格外的大个，云意看着就流口水。

　　王银洗了两个放进冰箱。云意这丫头偏爱吃冰过的瓜，她觉得这样更甜。

　　“囡囡，还有两个西瓜你抱去给阿境。”王银扭头朝着云意说，“顺便给他赔个不是。”

　　“外婆，我不想去...”上午那样尴尬，云意才不想去道歉。

　　“囡囡，听话。阿境那孩子不坏的，只是他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才导致他现在这样的性格。这不能怪他。”王银苦口婆心地劝她。

　　“可是，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啊。”云意嘟囔着开口。心想他能经历什么事。

　　但既然外婆都这样说了，她总不好拒绝外婆的一番好意。

　　况且，江承境确实帮了她。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

　　“他家就在河边的柳树边上，就他家一户在那里。”王银知道云意这丫头终究是心软了。

　　“嗯，我知道了外婆。”云意用袋子拎着两个瓜就出门了。

　　出门之后云意才发现变了天，天空黑沉沉的一片，大团大团的乌云聚集在一块，仿佛风雨欲来的趋势。

　　云意心里一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也不想再回家拿雨伞了，干脆小跑着朝江承境家的方向去。

　　等到云意看见柳树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云意焦急的朝着江承境家的小洋楼跑去。

　　“江承境，开门啊！”云意用手锤着他家的铁门，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屋檐外的雨逐渐有变大的趋势，淅淅沥沥地浸润着万物。

　　过了大约一分钟，里面的门被人打开，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拉开了门沿，紧接着高大的身形占据了云意几乎整个视线。

　　“吵死了。”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

　　江承境似乎是刚睡醒，睡眼惺忪，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别挨老子”四个大字。不过最让云意关注的是，他有一撮小呆毛翘棱起来，整个人透露出反差感。

　　江承境开门看见是她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抬手揉着脖颈，笑着开口：“你怎么来了？”

　　“我...那个...来送西瓜给你。我外婆亲自种的，很好吃的。”云意脸上笑意明媚，眼神一直落在江承境头顶的那撮呆毛上。

　　云意把瓜递到他眼前，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盯着他。

　　江承境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伸手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西瓜：“好，谢谢你亲自来送。”

　　“那个，江承境，我还有一件事，就是想跟你道歉。”云意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像颗透红的桃子，“中午我不应该赶你的，对不起。”

　　“没关系。”江承境没想到小姑娘挺乖的，还知道照顾别人的情绪，果然是长大了。

　　“你先进来吧，杵在这里也不是待客之道。”江承境侧过身子让云意进屋子。

　　这时，天空猝然炸了一个响雷，伴随着炫目的闪电而来，令人心头一跳。

　　云意猛然被雷声吓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就地蹿起，两只手紧紧捂住耳朵，一个闪身冲进了屋子里，蹲在地上颤抖着，整个肩膀瑟瑟发抖。

　　江承境立即反应过来，蹲在地上，把西瓜往旁边一滚，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柔声说：“别怕，我在这里。”

　　云意眼睛被蒙上，视线里一片黑暗，只感受到江承境宽大的手掌传来熨帖的温度，丝丝地渗入她的心脏最深处。

　　她逐渐放下了防备，神经也松弛下来，但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那雷声就响彻于耳边，心底直打颤。

　　随着雷声逐渐变得微弱，云意终于感受到自己慢慢的恢复了身体的力量。

　　她轻轻放下捂在耳边的双手，嗓音细弱，开口询问：“江承境，小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安抚过我，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

　　她感觉江承境安慰着拍她背的时候，总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以前也有这样一个人安抚被雷声吓到的她。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

　　又无比熟悉。

　　没有听到背后的回答，云意疑惑地转过身。

　　却发现江承境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神情呆滞，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江承境！”云意不由得气恼，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跟他说话还神游。

　　江承境似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终于反应过来，拉着云意站起身。

　　“嗯，小的时候你胆小，还特别害怕打雷。所以我就一直这样陪着你的。”江承境望着她，那双淡然的眸子里溢满了柔和的色彩，“没想到你长大了还是怕打雷。”

　　“什么嘛，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能继续害怕打雷了。”云意被拆穿，嘟囔着开口，颇为不服气。

　　“对，没人规定。小意可以一直这样，不要觉得有负担。”江承境笑着打趣她。

　　云意听到他那句“小意”，心脏有一瞬间似乎停止了跳动。云意佯装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收敛些脸上的笑意。

　　“你家怎么没有人啊，怪冷清的。”云意趁着江承境把瓜放进冰箱的时间，默默地打量江承境的家，这才注意到江承境家里没有其他人，偷偷瞅了一眼他的反应。

　　“我爸妈去世了，现在和爷爷一起生活。”江承境眼皮垂下，掩盖住眼里的落寞，状似无所谓的开口，实则用余光观察云意的表情，顿了顿，接着说，“爷爷身体不好，还在午睡。”

　　云意听见他的回答，表情凝滞了一瞬，立即意识到这个问题戳到了他的痛处，连忙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习惯了。”江承境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走吧，雨停了，我送你回家。”

　　外面的天空湛蓝，丝毫不见半小时之前的黑色和压抑。经过一场雨水的冲刷，地面上的绿叶一番凌乱，而泥土混杂着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哇，这才是大自然的味道！”云意不自觉张开双臂，闭上眼轻嗅着雨后清新的气味，“好喜欢这里。”

　　江承境转过头看她，她的脸上满是惬意和舒适，不由得让人心底一软。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大惊小怪的。

　　江承境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

　　“江承境，你现在几岁啦？为什么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你却还记得这样清楚。”云意走在前面突然转过身子，一脸的疑惑和茫然。

　　“也就比你大两年零三个月罢了。”江承境没有望向云意，一向清冷的眼里却闪过一抹自责的光芒，快的让人抓不住，“至于小时候的事情，应该是我比较记事。”

　　“你什么意思啊，不要拐着弯骂我脑子不好使！”眼前的少女双手叉腰，精致的小脸此刻却气鼓鼓，嘴巴撅起都可以挂一个油瓶了。

　　只有这个时刻，江承境才深刻地感受到眼前的少女是真实地存在着，而不是苍白着一张脸，失去生机。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江承境掩盖内心的情绪，抬起手假装摸了摸鼻尖。

　　可云意早就一溜烟跑出去一大截，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

　　讨厌鬼！就知道欺负人。

　　等到两个人到家的时候，王银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饭桌上等云意了。

　　“阿境啊，一起来吃吧。”王银大老远就听见了两个孩子的斗嘴声，“你们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斗嘴。”

　　“外婆，他老是嫌弃我还欺负我！”云意撇撇嘴，眼睛瞪得老大。

　　“明明就是你说不过我，现在还跟婆婆告状。”江承境早已领悟过了小丫头倒打一耙的本事，头都没抬一下，淡定的回复她。

　　“外婆，你看他！”云意气急败坏，愤愤扒了几口饭进嘴里。

　　王银心知自己外孙女的脾气，也不做过多理会，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孩子：“先吃饭吧，吃完再吵。”

　　云意只好作罢。

　　算了，吃饱再说。

　　吃饱喝足之后，云意已经把吵嘴这事丢在了脑后。

　　她也不管江承境，径直躺在沙发上看综艺，心情美滋滋。

　　正当看的起劲的时候，旁边的沙发凹陷了一块，江承境坐了下来。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云意没读懂他脸上的表情，茫然地开口：“怎么了？”

　　江承境瞅着她的躺姿好一会，才开口：“吃完了就躺，你是猪吗?”脸上还一脸嫌弃的表情。

　　云意“噌”地一下弹起身，端正坐好，惨兮兮地开口：“今天太累了，想躺一会。”

　　江承境了然地点点头，表示同情。

　　“你也喜欢看综艺？”云意见他目不转睛一直盯着电视，以为他也喜欢看这个，正想跟他好好分析一下里面的人物，就见他觑她一眼。

　　“你以为我是你，还看这种没营养的节目。”语气里丝毫不掩盖嫌弃之意，“也不知道你喜欢的点在哪里。”

　　“当然是因为有帅哥喽。”云意露出痴汉笑，丝毫不介意他的毒舌，“拜托，帅哥包治百病的耶。”

　　江承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视线再次移回到电视上，屏幕里的男明星正在表演一段热舞，眼神勾人，对着摄像机抛了个媚眼。

　　江承境似乎被惊到，脸上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看着旁边入了迷的云意：“你的品味真是不敢让人恭维。”

　　没等云意说话，便离开了沙发。

　　云意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

　　你才没品！

　　江承境临走前，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递给云意：“可不要说我坑你的钱，现在还你。”

　　云意秉持着“有钱不要是傻子”的想法心无芥蒂地收下，但还是不放心，严肃地问他：“你真的不收？在我这里不能反悔的。”

　　江承境低着头，语气嫌弃的不行：“不收，还是给小财迷吧。”

　　云意翻了个白眼，揣着兜里的一百块兴冲冲地回了房间。

　　江承境看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