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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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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淮柏干笑两声,说:“我自平庸,哪里比得上三弟。”
朝眠忙说:“宋大哥才不平庸呢,宋大哥武功高强,京城儿郎少有人及。”
宋淮柏闻言脸色更不好了,瞪了朝眠一眼。宋淮宁表情不变,眼底蔓着一层冰雾。宋淮柏不禁心慌,两句话之后便急着找了个借口离开。
朝眠目的达成,演完了这出戏,带着霜月避开人群,寻了一处僻静,卸下脸上的伪装。
御花园百花初放,宜人瑰丽,几座假山沿着莲花池,卵石小路蜿蜒重叠。
宫人们身着宫衣,娉娉袅袅踏过卵石路。
朝眠靠着假山,一边望着远处来往的宫人,一边摘了几朵花,编了个手环,拉过霜月的手,松松绕在她细细的腕子上,红粉相映,动作间散出淡淡花香。
霜月举手闻了闻,笑盈盈夸道:“姑娘手真巧。”
朝眠弯唇,骄矜道:“还好吧。”
思量着时辰差不多了朝眠准备回去,许是在地上蹲了太久,刚一站起来头脑发黑,她差点没栽下去,幸有一只手及时拉住她。
朝眠稳住身子偏头看去,眼前的乌黑缓缓消散,看清来人的模子,白玉般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是宋淮宁。
霜月和朝眠一样,站起来头晕目眩了一会儿,结果就看到朝眠身旁多了个人,惊了一下,想起这位是丞相家的三公子,连忙侧身行了一礼。
朝眠怔愣一下,随后笑着说:“谢过三公子,还没恭喜你,刚才在骑场上拔得头筹。”
宋淮宁深深看着朝眠,半响,他轻声一笑,嗓音淡漠而阴冷:“便是鄙人拔得头筹,怕是也入不了五姑娘的眼。”
朝眠笑道:“此话何意?听说夺魁者奖赏颇丰,公子只要能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就行了。”
梦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近在眼前,宋淮宁恍惚觉得,去年颠沛流离,枯鱼涸辙的一月,仿佛也只是他的一场虚妄的梦而已
那又为何,他会被梦困住?
宋淮宁走了,没再留下只言片语。
朝眠蹲了太久,等腿完全不麻了才离开,霜月新颖御花园的美景,在朝眠身边一路顾盼。
三月下旬,朝眠院子里的紫荆花开了,她依在窗台边盯着树梢,心情颇烦闷。
顾辙封了官,进了翰林院。
朝眠在顾辙封官当日得知,宋淮宁科举高中榜眼,也进了翰林院。
这一会儿,顾辙刚从朝眠院中离开,左右不过是向朝眠打听宋映微。
这段时间他经常来,朝眠像前几回一样,三言两语糊弄过去,毕竟她也不确定太傅府到底能不能保得住。
这关乎宋映微的一生,朝眠不敢乱牵红线。
没过多久,在一个沉闷的阴雨天,朝眠知道她这一个月白替宋映微操心了。
梨园戏楼喝彩声不绝,伴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朝眠和宋映微坐在二楼雅房,听楼下咿呀唱起来。
翠儿和霜月见了几回面,彼此越发熟络了,凑在一起指着楼下的丑角说笑,与人间烟火容到一处。
朝眠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扶杆,状似无意看向宋映微,轻声道:“我记得映微姐姐今年足岁十七。”
宋映微“嗯”一声,将目光移到朝眠脸上:“怎么了?”
朝眠没办法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道:“映微姐姐可有婚配?”
宋映微一愣,慢慢摇了摇头,她颊边蔓上绯红,用帕子掩住唇咳嗽了一下。
翠儿笑意深深瞟了宋映微一眼,宋映微则是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朝眠将主仆俩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有了谱。
“难不成是映微姐姐有了心上人?”朝眠目光带着揶揄,“不知是哪家小郎君,这么有福气,能得映微姐姐青眼?”
宋映微又羞又恼,佯装生气在朝眠额头拍了一掌,撇开脸道:“你又不认识,莫要再问了。”
朝眠不满:“我的心事可从来没有瞒过姐姐,现在姐姐有了心事,倒开始瞒着我了。”
宋映微无奈,“我是没你这般口无遮拦,不过......我还没问你,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大哥?”她目带审视打量着朝眠。
不久前,朝眠告诉宋映微自己心悦宋淮柏的时候,都快把宋映微的腿给吓软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那位薄情寡义的三哥,竟对朝眠有意。
在宋映微看来,自己的三个哥哥全非良配。
大哥宋淮柏自卑而自负,傲慢且无礼,常年流连花街柳巷,实在不值得托付。二哥宋淮修生来便有不足之症,从会说话就开始吃药,卧病在床,命若悬丝,是个没福禄的病秧子。
与之相比,三哥宋淮宁好像被他们衬托成了天人下凡,毕竟他文韬武略样样顶尖,容貌更是京城之最,再无一人可与之比肩。
但宋映微觉得,宋淮宁才是他们兄弟三个中最不能嫁的人,他的心太硬太冷,不受道德约束,便有朝一日,至亲之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掉一滴泪。
丞相府这一家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很淡薄,却毕竟同辱同荣,宋映微还是不想让家人反成仇敌。
上个月在春花宴上,她家三哥看她家大哥的眼神,沉冷得让宋映微觉得害怕,那是面对仇敌才会有的眼神。
过午雨才停,梨园散了场,朝眠告别宋映微,和霜月坐着马车回府。
没两天,顾辙又找上朝眠了。
朝眠斟酌着告诉他,宋映微已经心有所属。顾辙听完这件事之后,表情好像没怎么改变,但他起身离开时,脚步比以往虚浮混乱,整个人像失了魂魄似的。
朝眠看着他的背影不禁一叹,心里有点同情。
这年的五月初三,顾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悲痛欲绝的大事,顾老太太病殁了。
原本老太太的身体就不大硬朗,头年见了风,落下痨症,一直没好。前些日子又受了凉,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连着三个太医开了方子,用各种名贵药材养着,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太傅府挂白大丧,朝眠吃不下也睡不着,深夜对着床帐落泪。
目前漆黑一片,静得令人心惊。
熬了两夜的朝眠将睡着,突然听见窗边发出了窸窣的动静,她猛得惊醒,正要起身,窗户被敲响了。
“咚咚”两声,极轻极轻.....
朝眠下床查看,拉开窗户后看见窗台上放着几碟卖相不太好的糕点,糕点旁边放着一只草编的小猫。
朝眠半身探出窗外,不见人影,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点心和草编小猫都拾回房里。
糕点的卖相虽不好,味道却不错,都是朝眠平日里一贯爱吃的,草编小猫也十分眼熟。因为编法是朝眠独创的,她给好多人都编过,喜欢的糕点也和好多人都分享过。
所以到底是谁送来的,朝眠毫无头绪。
不过首先要排除霜月和穗鸾,这两位都是做好事必留下姓和名的,深夜送温柔,怎么可能悄无声息,默默无闻呢?
朝眠白日没胃口吃饭,精神麻木不觉得怎样,一旦到了夜里,就饿得胃痛。她就着冷掉的茶水,吃了一碟点心,躺回床上又睡不着了。
寂寥暮色下,整个京城都陷入沉眠。
宋淮宁一袭黑色劲装,坐在朝眠闺阁的房顶上,他随意支起一条腿,抬头望向夜空,脸庞因月色渡上了一层莹和的光,眼中也灌进星碎,明亮而沉静。
最近,朝眠老是跑进他梦里哭,吵得他无法入睡。
顾老太太出殡时,宋淮宁坐在茶肆高高的楼里,好巧不巧,与街上跟着棺材披麻带索的朝眠遥遥一望,看见了她脸上的悲泣,以及止不住的泪珠。
刹那间,那几滴掉落的泪化成冰刀,往他心口上猛扎了几下,虽不见血光,但刀刀疼得要命。
午夜,大街上传来了更夫的锣声,屋顶褐色瓦上的黑色人影消失了,神魔不晓,像是从未来过。
顾老太太的逝世没让朝眠沉寂太久,她仿佛很短暂的做回了顾惜言。
同年七月,宋淮柏也病了,但他不会死,朝眠看过命簿心里门儿清,她是因为冲喜才嫁给他的。
如果不毁去那根情线,朝眠会丧失理智,疯狂爱上宋淮柏。她不顾祖母丧期,执意嫁给宋淮柏冲喜,成为京城里臭名昭著的不孝女,这也是她命中一劫。
天外乌云密布,丞相府更显压抑阴沉。
宋淮柏病得更重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面色没了人气。
可令朝眠想不到的是,冲喜的事尚未定下,宋淮柏又忽然好了,不足一月便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
朝眠耐着性子等了一月余,都没等来宋家求她出嫁冲喜的信儿,不禁感到奇怪。
无声无息过去一天,七月上旬的傍晚又闷又热,无端令人心烦意乱。
朝眠坐在凉亭里一边吃着冰西瓜,一边跟霜月下棋,她有意让棋,让霜月赢了两回。
遮了半座凉亭的树冠轻轻一颤,棋盘上落下一片被小虫咬了几口洞的叶子。
锦书突然在院子里现身,吓了朝眠一跳,她倒吸一口凉气,眼睛惊讶的瞪大。
霜月看不到锦书,但被朝眠的反应吓到了,急忙问:“怎么了姑娘?”
朝眠回神,打着哈哈道:“没怎么,我看花眼了,还以为棋盘上掉了一只虫。”
霜月拍拍胸口顺气:“一只小虫而已,姑娘,你可吓坏我了。”
朝眠干笑,不自然地说:“霜月,那个,嗯......我有点困了。”
霜月费疑:“怎么突然就困了?还没用晚膳呢。”
朝眠支吾道:“我等睡醒了再吃。”
霜月心里觉得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姑娘晚上要是饿了记得叫我,别吃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