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与铃铛》如故rugu

12、吸血鬼狼人的故事

　　“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沈嘉遇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满满的冻干放在沈汪汪面前。“不准再挑食了，吃！”

　　“可是，我的东西还在她那里！”

　　“一副画而已。”李想想正吃着东西，说话呜呜咽咽的，“话说你当初为什么喜欢上叶欣语啊？”

　　沈嘉遇不禁陷入回忆。

　　那是高二那年的冬天，沈嘉遇他们每周六都要在实验楼那边开小课，准备省级竞赛。

　　千奇百怪的竞赛题看得沈嘉遇脑袋爆炸。

　　沈嘉遇自信审题，沈嘉遇看不懂题，沈嘉遇云里雾里，沈嘉遇一脸忧怨，沈嘉遇悲愤交加。

　　他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聪明人，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学无止境，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失意地长叹一声，沈嘉遇在桌子上用中性笔刻下“泯然众人矣”。

　　本来是随手乱写的东西，却在下一次上课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彩蛋。

　　在教室里所有的人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哀嚎一片时，沈嘉遇发现桌子上多了一行小字————“如果做人不快乐，不如当个中山狼。嗷呜～”

　　旁边还附带了一个萌萌的小狼画像，它们浅浅地附在他的笔迹下面，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沈嘉遇，你笑什么呢？”坐在他右边的同学探过脑袋。

　　用试卷盖上那行字，沈嘉遇将视线移到窗外，回应道：“外面下雪了，雪景好看。”

　　“雪景好看，雪景有什么好看的，外面冻死个人。”右边的同学不明所以的嘟囔道。

　　沈嘉遇抑制住嘴角的笑容，拉起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也说不清为何会下意识隐藏起这种小事。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天送给他了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惊喜，那是独属于他的，要自私地把它藏起来，要独享才能快乐。

　　窗外的雪飘飘洒洒，万物沉寂，天地间的死气沉沉的安静与教室内沸反盈天的讨论声像是两个世界。

　　沈嘉遇觉得自己既不在窗外的冰天雪地，也不在窗内的热火朝天。

　　他的世界完全沉浸这张四四方方的课桌里，里面有暖乎乎又香气腾腾的烤红薯，还有个面容模糊但是灵魂生动的人在逗你玩。

　　这个人是谁？

　　沈嘉遇思考了一下，学校的实验楼在工作日基本是不对学生开放的，只有周六周日补小课或者学生活动时使用。应该是周日在这里上课的同学。

　　他搓了搓冻得微僵的双手，在小狼的画像后写下，“窗外万里雪飘，本狼千里独行。”

　　肚子忍不住咕咕叫，沈嘉遇又补了一句：“好想吃烤红薯啊。”

　　他还有机会回复我吗？他还会回复我吗？

　　惴惴不安地等到了下一周，沈嘉遇看到多出来的字迹，松了口气。

　　“狼狼也爱吃烤红薯吗，狼狼应该吃肉啊。”结尾是冒着热气的烤红薯画像。

　　“因为我是已经进化的狼人啊。嗷呜～”沈嘉遇笑着回应。

　　“那我最喜欢鸭血粉丝汤了，请叫我吸血鬼大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嚣张狂笑）”配图是尖尖的獠牙。

　　课桌成了两个中二病患者的留言板，时间辗转，就这样度过了一周又一周。

　　“尊敬的吸血鬼大人，是否会爱毛血旺呢？”

　　“亲爱的狼人殿下，毛血旺固然好，洒你的狗血也相当不错呢。”

　　“尊敬的吸血鬼大人，我是狼而非狗。还是最矫健、最优雅、最帅气的那种。”

　　“真的吗？我不信。”

　　······

　　“亲爱的狼人殿下，我已回归我的城堡避难，明日的月圆之夜请多多保重。”

　　沈嘉遇查了下日历，嗯，明天是农历的十二月十五，算算他们的课程也快要结束了。

　　他看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犹豫了许久，忐忑写下：“尊敬的吸血鬼大人，能留下你的名字吗？”

　　“心雨。”没有前缀，只有两个字。

　　心雨？女孩子？沈嘉遇的好奇心随着时间积累达到了顶峰。

　　这种感觉，就像是儿时在玩的寻宝行动，那种非要知道结果不可的心情让沈嘉遇彻夜难眠。

　　一大清早，李想想就接到沈嘉遇发癫的电话——“我要去找她！”

　　“找啥？去吧。加油。我睡了。”

　　李想想迷迷糊糊挂断电话的那刻，实验楼的那间教室里，站在前面的老师拍拍手：“好，同学们，我们的理论课就上到这里了。现在大家收拾好自己的画板、颜料，咱们以后就去楼上的大展厅上课！”

　　没多久，教室里空空荡荡。半个小时后，又来了一队同学在走廊里张望。

　　“哎，这间教室没人了，咱今天就在这打比赛吧！”

　　······

　　沈嘉遇踮起脚，站在门外鬼鬼祟祟地透过窗户向里张望，一路的寒风将他的脸颊冻得通红。

　　教室里的桌椅竟然变换了位置，前排用八张桌子组成了一个“八”字，后面多余的桌子排到了教室的最后面。

　　里面吵吵闹闹的大约二十多号人，最前面的黑板上用蓝色粉笔粗写着“辩论赛”三个大字。

　　哪一个才是那个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呢？

　　沈嘉遇逐一审视着教室里的男男女女，但是每一个都没对上号，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太像。

　　之前还信誓旦旦对李想想说的”狼人与吸血鬼之间会有传说中的那种心电感应，他肯定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锁定。”的豪言壮语霎现在被打了脸。

　　沈嘉遇撇撇嘴，准备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忽然听见刚刚路过他身边的同学走向了教室后门，大声喊了一句：“欣语。”

　　“心雨？”

　　沈嘉遇眼睛一亮，原本晦暗的心多跳动了一下。

　　“叶欣语！”

　　透过窗户顺着声音主人的目光望去，沈嘉遇见到了那个与之回应的女孩，眼睛弯弯的，白净的脸庞，纤细的脖子，半批的长发，像一只优雅的天鹅。

　　是她。

　　她叫叶欣语啊。

　　内心似乎有鼓点响起，“咚咚咚”，“咚咚咚”，明明是泠冽的冬日，沈嘉遇却感觉全身沸腾了一般，就那么呆呆的偷窥着她。

　　以狼人与吸血鬼的故事开场，沈嘉遇还记得初春的某天晚上，他懒散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用一副欠揍的嘴脸向李想想炫耀，“嘿嘿，这世上呢，没有双向的爱情，只有相互奔赴的病情”时，满是春风得意。

　　最后这段令他得意的故事却在一堆风言风语里，潦草收场。

　　五月，放学的下午，天气湛蓝，万里无云，阳光闪耀。

　　篮球场外围的栀子树枝繁叶茂，冒出了几朵青青绿绿的花骨朵，在风中微微摇曳。

　　几片栀子叶飘飘洒洒地落在树下的一排黑板上。黑板是用来展示校园活动的，现在正被刷得黑亮，等待重新绘制。

　　“沈嘉遇，你还好吧。”

　　刚听说沈嘉遇失恋的事，球场上的男孩子们挥汗如雨地打着球的同时，也不忘探听八卦。

　　“我很好，好的很。”沈嘉遇冷哼一声敷衍，心里自嘲这段感情彻底磨灭了他的情窦初开，打破了他本人对于爱情两字的幻想。

　　果然，灵魂永远是独立的个体，人与人之间呢总归是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滴！

　　“幻想覆灭啊。”他还是忍不住感叹道。

　　“幻想？沈嘉遇你哪天不幻想啊。”站位在他对面的同桌接话接得顺溜，“你赶快幻想幻想你是流川枫，接住这个球。”

　　听得“呼呼”撕破空气的声响，沈嘉遇看见场上的球像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上扬、下落，然后径直地朝着栀子树那边砸过去了。

　　树下那排黑板前还影影绰绰有个身影，正好站在了篮球的抛物线上。

　　“躲开！”“快点躲开！”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类似的嚎叫。

　　“完了，完了，肯定要砸到人了。”

　　“哎？”李想想等人一愣，他们看见沈嘉遇闪电般冲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打走了将要撞到人的头的篮球。

　　沈嘉遇注意站在黑板前的是个扎着马尾的女同学，头上绑着一个红色蝴蝶结，戴着耳机，正在专注地绘制着板报。

　　许是才注意到这边的骚动，她摘下耳机，转过头，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地上是还在弹跳的篮球，再往上看去是一脸慌张的沈嘉遇。

　　四目相接，那一刻的沈嘉遇像是被过电般闪了一下，然后他的心又开始像打鼓般骤响，“咚咚咚咚”。

　　“我···”沈嘉遇心里发出了迟疑。“这是怎么了？”

　　“岔了气，肯定是我跑岔气了。”

　　”自己这个蠢货，就蹦跶这几下就能岔气。”

　　沈嘉遇扑哧一声，忍不住笑自己愚蠢。

　　“不好意思啊，同学。”他带着这份笑意，懒洋洋地留下这么一句，然后捡起球向着等待他的人群奔去。

　　“英雄救美啊沈嘉遇。”人群中传出嘻嘻哈哈的赞扬。

　　“呵。”沈嘉遇冷静地投中一个三分球，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她是谁啊？”

　　“楼下那几个班的吧，咱们这层几个班没见过。”

　　“艺体班的吧，我好像在美术教室见过她。”

　　几个男生回应道。

　　“哦。”沈嘉遇呆呆的。

　　“咋了，小沈？刚告别叶欣语，又看上人家了？”李想想阴阳怪气，“情圣啊！”

　　“没有，滚。”沈嘉遇白了对方一眼，心里的涟漪平静下来。

　　“春天到了？我有病吧。”他在心底默默自嘲了一番，不再看身后的女孩一眼。

　　夏风拂过，无人在意，树枝上一朵还未开放的栀子花掉落了，埋进泥土里，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