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与铃铛》如故rugu

19、糟糕的结局

　　地铁口的倒灌的风泛起了些许冷意，还将林稚雅的衣衫吹得哗哗作响。

　　林稚雅已顾不得许多，将买好的烤地瓜往怀里一揣，开始狂奔。也趁机思忖过会如何向林喵喵狡辩。

　　以它的脾气，要是让它知道自己因为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悲伤心切，一时间将它疏忽了，这记仇的死狗指不定怎么报复自己。所以林稚雅在脑海里编织了各种谎言。

　　“林喵喵，真对不起。我路上犯了低血糖，一时昏倒被人送到医院去了，我一醒来就往家赶，生怕把你饿着了。”

　　思考过后，林稚雅认为这个借口不吉利。她一向迷信，认为说什么来什么。身体安康最最重要，是万万不能这么诅咒自己的。

　　倒不如往脸上抹两把土灰，一回家就声泪俱下地扑向林喵喵，告诉它自己在菜市场遭遇了地震。一颗巨石堵住了市场门口，她被困了数个小时才得以被营救，这期间她心中一直在挂念它的安慰，看到它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盘算过后林稚雅觉得这种说法也不行。万一以后遭报应真碰上地震可怎么办？人还是得注意避谶。

　　林稚雅最终决定告诉林喵喵，她在回来的路上被外星人抓走了。但是这个外星人是好外星人，只是带她参观了下最新型的宇宙飞船，体验了把遨游天际的感觉，就放她回来了。不曾想这一趟下来，天居然黑了。当然，如果下次再遇上那个外星人的话，她一定得带上林喵喵。

　　这个借口是最合适的，林稚雅认为这辈子能遇到外星人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林喵喵还不一定知道外星人是什么呢，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不觉间，又跑至胡桃街这条旧巷子的入口。林稚雅放缓速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景色，心中竟有些感慨。

　　两个月前就是在这里遇到的林喵喵，也是在这里撞上了跟踪狂。

　　此后再走这条僻静的小路都是林喵喵陪着自己，尤其是自己打工回来晚了，在地铁站就能遇到等候许久来接她回家的狗，所以黑漆漆的夜路在林稚雅心中也没那么可怕了。

　　粗喘了几口气，奔跑过后林稚雅的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她扶着墙摸了摸怀里的烤地瓜，庆幸走了这么长的路居然还留有温热。

　　正准备歇一歇再继续赶路，此刻天上的云散开，漏出微暗的月光来。林稚雅打量了一眼地面，不由得全身一怔。

　　地面上有一个影子，拉得长长的，跟在她的身后。中午时分的惊慌感再次席卷全身，林稚雅忽的意识到当时产生不好的预感不是因为收到了沈嘉遇去世的消息，而正是因为此刻。

　　地铁上接听到的来自警方断断续续的话这时竟在林稚雅心底重复的尤为顺畅：“昨夜在你家附近的街道，又发生一起跟踪事件。这次比较严重，有女士被打晕了，而且衣衫不整，幸亏当时有人路过对方才收手。”

　　“我们无法判断是否为同一个人，这次的目击证人的描述和你的描述有些差异，不知你明天能否过来一趟。”

　　是他！是之前的那个跟踪狂。

　　林稚雅的心降到了冰点。

　　但这一次，她不打算逃跑。上一次都没有跑过他，更不用说刚刚一路狂奔已经把她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跟踪了，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过来人，应该有作为过来人的老练与沉稳。她如此安慰自己，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向前走。

　　林稚雅悄悄点击了手机屏幕两下，将刚刚接听的电话回拨。

　　“喂，宝宝，我快到家了，你到哪里了？”

　　“哦，巷子口啊，那我再走个十几米就到了。”

　　“林女士？”电话那头略显迟疑：“您现在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是吗。”

　　“嗯嗯。”林稚雅坚定地回应，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身后的黑影。

　　这人距离自己不过三四米左右，步伐不慢也不快。

　　她记得前段时间附近有户人家搞装修，昨日在这条路上遗落了几根待处理的木棍木板之类的废品还没来的及处理。往前走了十几步，是这条漆黑小路的中心位置，但好在，林稚雅凭借朦胧的月光，依稀看到五米开外有根拳头粗的木棍倚在墙根。

　　克制住内心的欣喜，林稚雅假装无事发生，但步伐总不免加快了些，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甚至隐隐有想赶上自己的架势。

　　林稚雅干脆跑了起来，直到顺手抄起那根木根，她顺势转身，恶狠狠盯住身后的人。

　　月光的映衬下，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身后的男人的面容——很熟悉，她每天都能见到。

　　“许昱？”林稚雅紧握着木棍的手下意识松了松，“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在家里有点闷，出来透透气。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许昱微微颔首，语气里颇有些笑意，“大老远就瞧见你心神不安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你吓死我了。”林稚雅忍不住抱怨：“你一直跟在我身后，还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上次我遇到的跟踪狂。”

　　刚想扔掉手中的木棍，余光瞧见面前的许昱悠悠地将双臂背过去，林稚雅皱了皱眉。

　　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恐慌感竟是半点也没有消退。朦胧的夜里，她依稀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许昱，你今天怎么不喷香水了？”

　　往日里遇见许昱，林稚雅总能闻到他身上各式各样的香水闻到，苦涩的雪松味，浓烈的麝香味，还有其它的各种重香混杂在一起，常引得林稚雅打喷嚏。

　　今晚没有了香的掩盖，身上居然有一点淡淡的腥味。就像、就像那晚······

　　只是许昱这精瘦的身形和那晚跟踪狂壮到臃肿的身形不一样啊，不然她早就发现了。

　　虽然和我上次的描述有差异，可是身高竟然是一样的。

　　“你，就是那个跟踪狂吧？”

　　林稚雅重新握紧了手里的木棍，目光尖利地对上男人的眼睛。

　　“你怎么能这样认为啊？”语气中满是无辜，但面上确是掩盖不住的嘲弄。

　　许昱缓缓靠近，像头残忍的恶狼一般散发着重重危险的气息。“不过，你真觉得你拿着根木棍就能打过我？”

　　“果···果然是你！”林稚雅心慌到连说话都结巴，随着许昱的上前连连后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一向记仇。”

　　“你的狗上次咬伤了我，我当然得报复回来。”

　　说罢，许昱拳头挥来，林稚雅下意识用手中的木棍抵挡。木棍重重的敲上了他的左臂，却抵不住他身子微微一侧，然后迅速地用右手扼住林稚雅的喉咙。

　　他的手只是微微发力，本大声呼救的林稚雅就发不出声来了。无力的窒息感涌来，手中的木棍也随之掉落。

　　从拨通电话报警到现在，她拖延了大概五六分钟了。这附近最近的派出所赶到这里大概也就十分钟。只要再撑几分钟，她就能得救。

　　可对上许昱冰冷又凶狠的眼睛，林稚雅心生死意。她此刻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像只濒死的猎物。生命如此脆弱，它的消逝不过只需要短短几秒，也不知她能撑到几时。

　　“汪汪汪汪！”一阵激烈的犬吠响起再次点亮了老旧的楼房。

　　熟悉的狗叫声渐近，林稚雅听到不由得激动地落下一滴泪来——是她的林喵喵！

　　她着实没想到被锁在家里的它会挣脱出来救她。

　　许昱刚低声骂了一句，她的狗就像道闪电一般窜了过来，仅是转眼的功夫，林喵喵就扑了过来，一下子咬住他的侧腰。

　　“x的。”许昱吃痛忍不住骂了一声，扼住林稚雅脖子的手也顺势撒开，“这狗怎么还没死！”

　　林稚雅终于喘上气来，跪在地上大口呼吸了几秒，然后挥着拳头冲向许昱。一人一狗一同跟男人撕扯起来，几番下来，人与狗皆是精疲力尽。

　　毫无章法的撕扯中，许昱一脚踢中林稚雅的腰腹，将她踹倒在地。身上一阵剧痛，林稚雅试图起身，却无论如何也起不来了。紧接着他两手掰开死咬着自己大腿的狗嘴，又是一脚将林喵喵踹至身后。

　　暗夜之中，林稚雅模糊地看到许昱从地上摸起她刚刚扔掉的棍子，朝向自己，满是怒意：“你个贱人。”

　　那棍子高高举向头顶，然后重重落下。林稚雅绝望万分，视线中却闯入一道黑白相混的残影。

　　许昱的棍子没有想象中落到她的头上，只听“砰”得一声闷响，它打在了挡过来的林喵喵身上。

　　“嗷呜～”一声凄厉的狗叫后，林喵喵被甩到几米远的地上，不断地原地抽搐。

　　伴随着惨烈的呜咽不断响起的是从居民楼赶来的人群的嘈杂声和警车的鸣笛声，而全身吃痛的林稚雅早已顾不上这些，她已被泪水模糊不清的目光全落在她的狗身上。

　　“林喵喵？林喵喵！”

　　“住手！快住手！”一束刺眼的灯光从远处打破黑暗的帷幕，林喵喵的叫声停止了。

　　漆黑中不断闪耀的红□□光，阴森可怖的男人面庞，群虫似的涌进巷子口的居民，以寒冷为底色的秋夜在林稚雅恍惚的脑中不断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抽象画。

　　她那时已经不太清楚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话，守在林喵喵一动不动的身体边，每过来一个人，她都会认真地问道：“你看看，我的狗现在还活着对吗？”

　　“可是它怎么不叫了？”

　　“它今天饿了一天了，连口热乎饭还没吃呢。”

　　······

　　深秋的日光不再炎热，透过掉了大半叶子的树梢，将陈旧的房间照得通亮。

　　贺琪琪收拾好挂在墙上的最后一幅画，看着窝在角落一脸愁容的林稚雅叹了口气。

　　“听说那家伙是制作塑料娃娃的造模师，他家里全是那种劣质的化工材料，怪不得总有一身味道，所以要用那种种香水掩盖。”

　　“警察那边说他精神有问题，看见女人总想上手，比量比量他的模型······”

　　“真是个疯子。”

　　“你第一次碰见他的那个晚上，他正好穿着自己造的那种肌肉衣，所以看起来有点壮。”

　　“反正那次你的狗咬伤他之后，他就记恨上你了。大半夜在你家门口盯梢、撬门、做标记也是他搞得鬼，要不是你养了条狗，你早就完了。”

　　“他还偷偷往你家狗的水里下过药。给你送过有毒的狗粮。”

　　“怪不得，林喵喵从来不吃他送的东西，还不喜欢他。”林稚雅喃喃道，我误会它了。

　　“哎，斯狗已逝，生者如斯。你家狗在天有灵，看见这幅德行，也不会心安的。”

　　贺琪琪开始收拾画架上的画，看见画板上赫然是她的漫画，正好扯开话题转移她悲伤的情绪。

　　“林稚雅，你的漫画故事是he吧？”

　　“故事？”林稚雅有气无力，“不，是te。”

　　“我知道he、be和oe，te是指？”

　　“terrible end”

　　“啊？糟糕的结局？”

　　林稚雅回忆片刻，脸上浮现一阵嘲弄：“那只猫跟它暗恋的人相处久了才发现他深爱着他的前女友。”

　　“他千方百计偷来他前女友的手记当作纪念。”

　　“七夕节那天忍着重感冒也要和前女友约会。”

　　“为了救差点被车撞的前女友不惜以身犯险，最后让那只猫做了替死鬼。”

　　“故事就是这么个结局。”林稚雅双臂一摊，摆烂地倒在床上，嗅着林喵喵残存的味道。

　　“听起来就像是《海的女儿》变猫版。小美人鱼牺牲自己成全了王子和公主的幸福，那只猫牺牲自己成全了别人。”贺琪琪郑重其事：“林稚雅，你要敢画这么憋屈的结局，读者绝对会骂死你的信不信？！”

　　可是，她大梦一场，结局就是这么糟糕。

　　林稚雅笑得很无奈，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心中惆怅。

　　她人生的很多经历，都像是大梦一场，而故事的结局，总归都是以烂尾的剧情草草收场。

　　和她的狗相处的这两个月，也如同梦幻泡影，最终破灭。

　　暮秋时节，树叶枯黄，风吹过沙沙作响。

　　伴随着萧瑟的秋声，贺琪琪已然收拾好屋子里最后一件行李，痛快道：“既然如此，咱就离开这座城市，开启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