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逢君》月空言周

30、第 30 章

　　“贝利，要一杯血腥玛丽。”

　　“雨声”内，宋听禾独自坐在吧台边，神色黯淡。

　　她活了27年，风光了十数年。

　　除了母亲离世，和父亲再婚给过她打击。她从不觉得自己会被任何一件事击退。

　　唯独……

　　法律。

　　这是她的信仰，也是她的武器。

　　停职……

　　呵呵。

　　宋听禾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算计来，算计去，她终于成了牺牲品。

　　贝利心疼地看着宋听禾。

　　尽管她极力控制情绪，突遇变故，她的落寞分毫不差落入贝利的眼中。

　　她不敢给宋听禾调这么烈的酒，偷偷换了点果汁，再加了一点点度数不高的白葡萄酒。

　　陈念很快就来了。她坐到宋听禾身边，一把揽过她。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包养你吗？瞧，机会来了。”

　　她开着玩笑。

　　“别难过，这还是我们无所不能的老宋吗？”

　　“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瑞士滑雪来着，现在有时间了，我来订机票。”

　　陈念给宋听禾鼓劲。她不敢提关于法律的任何事情，怕触及她的伤心处。

　　“可以休息了是挺好的。”

　　“那你想想，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陈念引导道。

　　“有。”

　　陈念松了口气，问道：“哪儿呀。”

　　“陆家村。”

　　那是哪儿？

　　全国叫陆家村的地方，不说几百，几十肯定是有。

　　不过去那儿之前，她还要在赴一场约。

　　她打开手机，时间显示为21日。

　　还有三天。够了。

　　辞别了陈念，宋听禾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漫步。

　　与其说是漫步，宋听禾更愿意称之为行尸走肉。

　　不过，在接受周围群众无数指指点点后，她学会了戴口罩。

　　这也算是，体会到了做明星的感觉？

　　吹过晚风后，她的思绪逐渐清明。

　　她怀疑贝利给她那杯酒是假的，不然她为何越来越清醒。

　　既然清醒了，她便开始复盘自己失败的原因。

　　莫名其妙的狗仔，谢时白的名誉权案，李旻的离婚案，胡俊杰，刘明远……

　　每件事似乎都和她毫无关系，但每件事她都又参与其中。

　　敌在暗，我在明。

　　这种感觉，真让她难受。

　　正思绪纷乱之际，有人追住了她，伸手拦住了她继续前进的步伐。

　　“小陈？”

　　宋听禾有些意外。

　　陈双腼腆一笑。

　　“老板看到新闻就让我来找你。他明天回来。”

　　他的解释并没有让宋听禾好过多少。

　　真想安慰，自己怎么不说，偏使唤小陈。

　　“他看到了新闻，他说他会处理，让你放心。”

　　小陈见宋听禾脸色仍是不佳，继续补充道。

　　热搜他也看了。有很多不堪入目的话，他一个男人都受不住。

　　虽然不知道事情真相，但小陈凭直觉相信宋听禾，不是这种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听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陈聊天。

　　“老板说，你心情不好就喜欢绕着没人的公园走，让我找找‘雨声’附近的街道和公园。”

　　“他倒是了解我。”宋听禾道。

　　“那当然了，宋小姐。你可是我跟着老板这么久，第一个他这么在意的女士！”

　　陈双肯定地说。

　　“那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

　　“总裁已经很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宋听禾调侃道。

　　这是她向陈念说的。看着小陈傻乎乎，她也起了点心思逗他。

　　见宋听禾心情好了一点，陈双傻笑道：“哈哈，还真是！”

　　“宋小姐我带你去个地方。”小陈想起谢时白交代给他的正事，对宋听禾说。

　　“哪儿？”

　　小陈神秘兮兮：“去了你就知道了。”

　　宋听禾：……

　　不想去了可以拒绝吗？

　　可是看着陈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再次坐上副驾，宋听禾感觉到不适，问道：“这不是谢时白的车吧。”

　　谢时白有很多车，但每辆车都有一个共同点。副驾处都会当一个小猪头弹簧。

　　这辆车没有。

　　“这是我的车！宋小姐不愧是律师！观察入微。”

　　“是吗？”

　　宋听禾开始思索。

　　“真的，你是我见过心理最强大的女人。”陈双说。

　　“你很了解我啊。”宋听禾反问。

　　“面对这种舆论，要是我，早都崩溃了。我真的很佩服你，宋小姐。”

　　宋听禾看向窗外。

　　“那谢时白呢？他需要处理的舆论，恐怕比我只多不少吧。”

　　“谢先生……其实之前很低调，并没有什么绯闻。”

　　陈双想了想，决定说出来。

　　“他回国之后，造谣开始铺天盖地。”

　　“老板其实不爱说这些。但是我想，应该是有什么人不愿意他回国吧。”

　　“他回国后，精神好了很多，有时候还会和我们说笑，和在国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嘿嘿，偷偷和你说。我还问过他呢。”

　　“我说你这么眷恋国内，为什么十年都不回来呢？”

　　“胆子大吧。”

　　“我也觉得。”

　　“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真的可以回来就好了。”

　　陈双还在喋喋不休。

　　宋听禾打开车窗开始透气。

　　谢时白也许真的有不得已。

　　可……

　　那也是她的十年。

　　恩恩怨怨的，牵扯不清。

　　就让风先带走她的愁绪。

　　陈双带宋听禾来了一家路边摊。

　　“唐哥，炸串，越辣越好！”

　　小陈对一个带着黑白发带的老板招呼道。

　　“老板说了，你爱吃炸串，越辣越好。”

　　“太巧了，我也特别爱吃辣！”

　　宋听禾今天都没怎么吃饭，现在闻着小摊上的烟火气，肚子倒真的开始抗议。

　　被叫做唐哥的人动作很快，立马就拿了一盘到他们的桌子上。

　　当真都是她爱吃的。

　　宋听禾撇了撇嘴，她的确变了很多，除了……饮食习惯。

　　“这些也是谢时白告诉你的？”

　　宋听禾拿起一串烤鱿鱼。

　　谢时白海鲜过敏，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陈双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

　　“他给我的任务就是逗你开心。”

　　“这件事来的这么突然，是个人心里都不得劲。但是我觉得，不用放下，先享受此刻，最重要。”

　　这段话，颇有几分哲理。

　　宋听禾被陈双感染，她说：“小陈，给谢时白开车，屈才了。”

　　“宋小姐，你又抬举我。”

　　小陈笑了，真诚而又有感染力。

　　“陈对！”

　　一个女人正对着宋听禾走来。

　　她的头发被烫成了栗色的羊毛卷，脸上画着最流行的纯欲妆容，挎着一个亮粉的珍珠装饰手包。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大排档吃烤串的人。

　　陈双僵直了身子，不敢回头。

　　“陈对？”

　　女人直接走到小陈面前，迫使他们面对面交流。

　　“怎么不敢看我？”女人反问。

　　小陈看了看宋听禾，之后眼神带着乞求地回望女人，示意她赶紧离开。

　　甚至有些……卑微。

　　“哦～原来是约了女孩儿。”女人装作看不懂小陈的眼色，扭头和宋听禾打起了招呼。

　　“嗨，美女。你是陈对的女朋友吗？”女人很热情。

　　和她的妆容，穿搭一样。

　　假。

　　“不是。”

　　“哦，这样啊。那美女你知道他是陈对吗？”

　　宋听禾深深地看了一眼小陈。他的头埋的不能再低了。

　　烤串的油不小心沾到她的指腹，她抽出一张纸，轻轻擦拭后，慢条斯理地回答女人的问题。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女人笑了。

　　“这样看来，你肯定也不知道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吧。”

　　“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下地狱。有什么资格用陈双的名字活在世界上！”

　　她的泪水止不住的淌下，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如果他做错了事，应该在牢里，而不是这里。”

　　“女士，如果要就餐，请便。如果不就餐，请不要打扰我们。”

　　宋听禾的维护让小陈燃起希望。

　　可他显然对身边的女人充满愧意。既不敢抬头，又不敢辩驳。

　　女人被宋听禾的话气到发笑。

　　揪着小陈的衣领，使他的头仰起。

　　“你说你是陈对。”女人偏执地叫道。

　　小陈仰着头，嘴却闭紧，半个字都不肯吐露。

　　“顶着和他一样的脸，顶着他的名字。可你不是他，永远也不可能。”

　　女人伸出指甲想要扒开小陈的嘴，一定要他说出那句话。

　　宋听禾看不下去，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喂，蓉城公安局吗？”

　　女人听到宋听禾的声音，立马松手。

　　“算你狠！”她愤愤地看着宋听禾。

　　“陈对，你运气真好。”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危机解除后，小陈立马对宋听禾说：“别报警，宋小姐。”

　　宋听禾晃了晃手机，上面完全是空白页面。

　　她只是吓吓那个女人。

　　见状，小陈松了口气。

　　“是我的错。不怪她。”

　　宋听禾只是看着小陈，没有说话。

　　也许他需要倾诉。

　　“她是我哥的未婚妻。因为我的懦弱，害得我哥被砍死。”

　　“本来被绑架的，该是我才对。”

　　“那天，她拿着孕检单在家等着我哥回来。却收到了他被剁下的手指。”

　　“他的无名指，还带着一只染血的婚戒。”

　　“她恨我是应该的。”

　　“陈双死的时候，眼睛都被挖空了。”

　　“都是因为我的懦弱。”

　　“……”

　　陈对诉说着他的过去。往事又在他眼前浮现。他又回到了那个带血的雨夜。

　　陈双被麻绳捆绑，一边的袖口空荡荡垂下。他的尸体没有一处好肉，生前受尽折辱。

　　渗着血的空洞眼眶无数次在他的梦里轮转。

　　他不敢照镜子。

　　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也许他也在那天死了。

　　活下来的究竟是陈双还是陈对。

　　他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