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清欢》醉松下

2、第 2 章

　　你的岗位是轮班制，上半天休半天，这天你是下午的班。
　　刚到单位，于姐就对你使劲招手，“刘行那个帅哥客户，说要找你，啥情况啊？”
　　“人呢？”你连忙问于姐。
　　“在vip室呢！”
　　你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连忙走进贵宾室。
　　秦彻半靠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看你进来，把烟怼进了烟灰缸里，冲着对面的座椅挥了挥手。
　　熟捻的好像在自己家里，而你是他的客人一般。你心里一阵无语。
　　“秦先生，您找我？”
　　“嗯。”
　　“有什么事么？”
　　“办张卡。”
　　“……那您正常叫号到柜台办理就可以了呀。”
　　“这就是你们银行对待贵宾客人的态度？”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的时间宝贵，不用浪费时间在这等我。您找大堂经理填好申请表，然后直接去柜台办理就可以了。”
　　“哦，我最近正好有笔理财到期了，看你们的产品收益不错，想转过来，找别人自然也可以。”
　　你眼睛一亮，“所以您是特意给我送业绩来了？”
　　秦彻半笑不笑的看着你，“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看你好像也不是很愿意接待的样子……”
　　“愿意愿意，接待您是我的荣幸，您稍等我一下，我去给您拿申请表！”财神主动送上门来哪还有推出去的道理？你小跑着出去拿表。
　　秦彻端详着你扭搭扭搭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秦彻存了一笔不小的数目，足以让支行这个月的业绩一骑绝尘，正在你和秦彻讨论理财方案的时候，主管推门进来了，笑靨如花。
　　“您好，我姓单，是支行的主管，您叫我小单就行了。我看您存了一笔钱到我们银行，真是太感谢您对我们的支持了。”说着转头看了你一眼“水凉了，去给秦先生换杯热水。”
　　“您的理财规划就由我接手吧，她是新入职的，又是劳务派遣来的，没经过系统的培训，专业性上肯定有欠缺。我当主管之前就是理财经理，您放心，我肯定能给您带来最大的收益，而且您又是刘总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行比较好的几款理财产品吧。”
　　秦彻眼神晦暗不明，片刻，他点点头，“也好，我相信您的专业，不过～”他朝你抬了抬下巴，“也让她听听吧，就当员工培训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被人撬走了，你有点郁闷。可主管那个德性你早习惯了，秦彻虽然临时变卦很没义气，可你们俩本来也没什么交情，毕竟是那么大一笔钱，交给你个菜鸟打理，给人家赔了怎么办。
　　好在他还愿意给你旁听的机会，这种体量的理财规划，你以前确实没有资格听。你给秦彻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认真听着。
　　主管这个人虽然没品的很，却也不是没有能力，她给秦彻做的理财规划极详尽周到，又忙上忙下招呼着理财经理做双录走流程，等一切都办妥了，她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您的理财都已经买好了，具体生效时间会给您发短信，您可以加下我，这样等您的理财到期了我可以及时联系到您。”
　　“不必了，我是她的客户，到时候让她联系我。”说着秦彻看向你，“刚刚你们主管讲的都听明白了？”
　　主管愣住了，举着手机的手顿在原地。
　　“啊？嗯～差不多吧……”你也懵懵的。
　　“有不懂的就问你们主管，毕竟我不光是你的客户，也是你们支行的客户，主管有责任帮助员工服务好客户，对吧？”秦彻斜眼扫向主管，没有一丝笑意的他气场极强，语气带着隐隐的威压。
　　主管能年纪轻轻爬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个心思敏捷的，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反而是更殷勤的笑道，“当然当然，支行的客户就是我的客户，您放心，我一定手把手的教她。”
　　到现在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秦彻这一招，既把业绩算给了你，自己的利益也没有受损，顺带耍了主管一下午，还让她说不出半个不字，毕竟支行业绩好她也是与有荣焉。好个一石三鸟！
　　只不过，秦彻到底为什么替你做这些？
　　你怔愣着，看他转身做势要走，快步跟了上去。“秦总，今天谢谢你了。”
　　“就没别的要说了？”秦彻放缓脚步，回头看你。
　　“我一定好好学习理财知识，争取不让您赔了。”你眨着眼看他。
　　“……”秦彻脸黑了下来“你觉得我是想听这个？”
　　“其实应该请您吃顿饭的，今天挣了不少，能请您吃顿大餐了，但我估计您平时应该挺忙的……”你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他，心里希望他拒绝。
　　“我现在就有时间。”秦彻在车边停下，定定的看着你。
　　“什么？”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么，我现在就可以。你应该也快下班了，我就在车里等你，想想一会儿吃什么吧。”他说的果断，完全不给你思考的空间，就那样自说自话的决定了。
　　突如其来的饭局让你有点紧张无措，你一向不喜欢交际，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邀约，感觉就像是正在被窝里刷剧的时候突然被人拽出来一样。
　　纠结了片刻，你下定了决心。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好！那您等等我，今天没有例会，应该不会很久。”
　　秦彻紧紧盯着你，直到听见你说好，表情才渐渐放松下来。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着不急。
　　下班以后你匆匆去休息室换衣服，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实在是有些不体面。
　　你平时喜欢琢磨些穿搭技巧，每天上班也都会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可偏偏今天上午在家研究烤蛋黄酥没看时间。眼看着要迟到了，你匆匆抓了件衣服套上就出门了。
　　你看着松垮的t恤和束脚卫裤，想起了最近网上很火的打工人恶心穿搭。中午穿着这身遇见秦彻已经很尴尬了……
　　还不如直接穿制服去，想定了，你摘掉了领花和胸前的名牌，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秦总想吃什么？”上了车，你问秦彻，心里默默祈祷他别点太高级的馆子。
　　“海鲜吧，我知道一个地方味道还不错。”
　　“好，听您的。”一听海鲜，你的心凉了半截，但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一路无言，你一直在提心吊胆，生怕他挑了个太高级的饭馆你付不起账，毕竟今天的绩效要到下个月才能到手。
　　秦彻将你的那些小心思尽收眼底，看你无意识绞在一处的指尖，深觉逗猫的有趣之处。两人各怀心事，车已停了下来。
　　“到了。”秦彻一边说着一边下车，大步绕过来帮你打开车门，然后把钥匙扔给了门口的工作人员。
　　饭店牌匾很小，门也不大，看起来平平无奇，你稍稍松了口气，跟在秦彻身后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过长廊便来到了一处极富丽精致的小厅，有穿着笔挺西装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跟秦彻确认了预约信息，便把你们引到了一处包间，
　　路过之处皆是奢华雅致，你刚落回胸腔的心脏随着饭店内不凡的景致渐渐提了上来，又跟着秦彻点菜的声音重重的坠了下去。
　　“葱爆蛏子王，焗个波士顿龙虾，辣椒珍宝蟹，鱼子酱烤鸭，两头鲍两只，蟹酿橙两份，佛跳墙两盅，炒个时蔬，柠檬挞两份……”
　　完了，你可能要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了，得刷多少顿碗才能抵上饭钱呢？
　　“可以了，秦总，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你急忙制止道。
　　“没事儿，这儿的菜量不大，你多尝几样。”
　　你没事我有事啊！我可没那富贵命！你心里暗暗吐槽，觉得秦彻这个人一点眼色也没有，就算别人请客也不能这么宰人吧。
　　“秦总，我的绩效可能要下个月才能下来～”你隐晦的暗示，眼中带着乞求，水润润的。
　　秦彻瞥了你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可以借你，等你发工资了再还我。”嘴角浮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戏谑一般的问，“怎么样？”
　　“呃……好……谢谢秦总。”你轻轻敛眉，讪讪的答道。
　　被好看又有能力的男人关注和偏爱，是一件很难让人拒绝的事情。可人若是奢求天上的月亮，只能落得个缺氧而死的下场，那皎皎明月挂在天上欣赏就好，不是你能亵玩的。
　　精美的菜肴一道道被端上餐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秦彻的话不多，但说的多数都是跟菜有关的。你喜欢美食，爱吃也爱研究着做，故而听的很认真，时不时也能点评几句。
　　“这个蟹酿橙味道真不错，怎么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好多人说难吃。”你一边吃着清甜的蟹肉一边说着。
　　“这道菜是从古书上复刻出来的，大多数餐厅用的是普通甜橙，蒸出来酸苦。古人用的是香橙，极酸不能食用，但与蟹很搭，这种橙子在本国已经绝种了，但在邻国还有种植，你吃的就是用这种橙子做的。”秦彻的吃相文雅，俊秀的五官在灯下更加奕奕动人。
　　“是山家清供里面的吧，我当时还以为是古人的调味料匮乏，口味和现代人也不同的缘故。”
　　“嗯，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还行吧，毕竟心思都用在吃上了。”你柔柔一笑，有些羞赧的说。
　　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闲话，这顿饭吃的比想象中更悠闲款洽。
　　待两人饭毕，“还剩下这么多，我们打包吧。”你看着桌上剩的大半的饭菜道。
　　“不用了，都吃的乱七八糟的，打包也没法吃了。”
　　“哎呀，不就是卖相差了点么，味道还是一样的，您要是嫌弃那我就带走了，热一热下顿还能吃。”
　　秦彻没再与你争执，挥手示意服务员打包，然后起身去结账了。听见服务人员报的费用，饶是有心理准备，依旧听的你心惊。黑店呐黑店，专门宰秦彻这种不缺钱的冤大头！
　　付好账，秦彻接过打包好的剩菜，即使是剩菜，也包装的极其精致，这让你觉得有些荒诞。
　　回去的路上，心情莫名有些低落，秦彻捕捉到了你的情绪，以为是自己的恶作剧有点过火了。“不开心？借钱的事情我是逗你的，没想真要你还。不过一顿饭而已，别放在心上。”
　　“没有，我只是有点被震撼到了，这些食客眼中平平常常的一顿饭，是我们家半年的生活费，甚至是有些贫困家庭几年的收入，突然就觉得挺荒唐的，可又好像很合理。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从古至今，从来都没变过，是不是？”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你不该在一个富人面前发表这种仇富倾向的言论。
　　你偷偷觑着他，秦彻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片刻后，似是随口一问，“你觉得那些高级场所的食客比你、或者更贫困的人更幸福么？”
　　“那肯定不会，”你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世界是相对的，总会有人过的好些，有人过的差些。可幸福的标准也是相对的，甚至物质条件差的人更容易获得幸福呢，因为富人拥有的东西更多，所以幸福的阈值更高，更不容易被满足。而穷人只要过的比之前好一点，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幸福了。哎？这么看其实这个世界也算是公平的对不对？”
　　“嗯～很有趣的观点，那你呢，你幸福么？”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
　　“跟普通人一样呗，有幸福也有烦恼。我前几天看到一句话‘终日吃饭，没有吃到一粒米，终日走路，未曾踏着一片地。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我虽然又馋又懒又贪玩，远没有达到世俗眼光中的优秀，可我至少吃穿不愁，吃的每一口饭都有滋味，也曾驻足欣赏身边的每一处风景。所以在那些时刻，我是幸福的，可我又达不到自在人的境界，远没有洒脱到能忽视世界的规训和别人的目光，时而觉得自己在享受当下，时而又为自己的懒散和一事无成而懊恼。”
　　秦彻沉默了很久，久到你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的反应，见他神态平宁，眼神有些幽深，好像只是在看着前方的路况，却又似在看向很遥远的地方。
　　“我是不是话有点多了？”你小心的问道。很奇怪，明明秦彻身上带着极强的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此刻你却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没有，你的想法很有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思路。”秦彻说道。
　　“那秦总呢，让您感到幸福的事情应该不多了吧？”
　　“我没想那么多，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太空泛。想要什么就努力争取，握在手心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嗯～也对”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车里涌上一阵尴尬的沉默。好在这时，车停了下来，你到家了。
　　“感谢秦总，等我这个月领了工资就把饭钱还给您。”你一边说着，一边开车门，却发现车门是锁着的。
　　你想要提醒秦彻，一回头，不禁呼吸一滞。只见他一只手搭在你的座椅靠背，另一手杵在车门上，几乎快要将你圈在怀里，近的几乎能数清他的睫毛。被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突然包裹住，让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就这么着急要跟我划清界限？”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双眼亮的摄人，如山洞中邈远的火光闪动，诱惑着贪婪的人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