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星录》洛水长天

3、血海种莲

　　往生海的浪头撞碎在青金石碑上，血沫溅上谢无期的银发。碑面斑驳的「谢无期」三字下压着一道新痕，指甲抠出的「萧」字边缘还粘着碎肉。他指尖抚过那处凹陷，骨缝里突然钻出赤金锁链，蛇一般缠住手腕。

　　「师尊碰不得这个。」萧烬从血雾中显形，足踝铁镣拖出火星，眉心血钗坠着的星髓正对应谢无期脊背红莲的九片花瓣。他抬手掀开石碑，底下埋着三百具白骨，每具心口都钉着褪色的婚契玉牌，「这些都是替你改命的天刑官，我杀的。」

　　谢无期握紧剜星刃，刃尖却转向自己咽喉。锁链骤然绷直，萧烬腕骨被扯得脱臼，面上仍挂着笑：「师尊若死了，我脊骨里这九颗陨神钉该多寂寞？」

　　青铜棺椁浮出海面时，浪涛裹着腥风撕开夜幕。
　　棺盖移开的瞬间，谢无期看见八百年前的自己躺在其中，心口插着本该属于萧烬的镇魂钉。海水倒灌进棺内，泡发了钉尾系着的姻缘线——红线另一端缠在萧烬无名指上，勒出的疤痕已化作赤莲纹。

　　「当年你替苍生镇荧惑，我便用婚契偷你一缕残魂。」萧烬掰开棺中尸身的指骨，取出一枚染血的玉环套在自己颈间，「钉子是假的，红线是真的，你每世轮回都戴着这玉环投胎，我便每世剜骨换你重生。」

　　谢无期劈开棺椁，尸身化作红莲花瓣贴在他背上。萧烬突然咳出血，脊骨处九颗陨神钉同时爆裂，钉孔中钻出带刺的莲茎：「师尊可知，你背上每开一朵莲，我便少一根骨头？」

　　天刑台的钟声碾过三十六重天时，谢无期扯断了姻缘线。
　　萧烬喉间的玉环应声而碎，九朵红莲从他眼眶中爆出，根系扎进颅骨。谢无期徒手挖向自己脊背，扯出的莲茎连着萧烬的脊椎，血肉模糊的骨头上刻满「谢无期」的命格批文。

　　「天煞孤星……情劫必死……」萧烬在莲丛中笑得呛血，「我改了三百次命簿，才让这八字变成你我共担的咒。」

　　谢无期捏碎命格石，碎石却嵌入红莲花蕊。莲心渗出金液，凝成他从未见过的字迹——「萧烬代受天刑九百次，换谢无期十世轮回」。海浪突然倒卷，露出海底森森白骨，每具尸骸掌心都攥着刻「谢」字的陨神钉。

　　荧惑星坠入血海时，谢无期折断了剜星刃。

　　半截残刃刺进萧烬心口，另外半截没入自己脊骨。赤莲纹顺着血脉疯长，将两人钉在一处。萧烬染血的手指抠进他背上莲瓣，挖出一颗裹着金光的种子：「师尊看清楚了，红莲噬魂是假，偷天换命是真……我种的不是咒，是你我永生永世的婚契。」

　　海底白骨突然立起，三百具尸体齐声诵读婚书。谢无期在剧痛中看清萧烬灵台——那里没有饕餮，没有星海，唯有一盏青铜灯，灯芯是他八百年前的一缕白发。

　　「葬你一次，剜我一骨。」萧烬将莲种按回谢无期心口，「如今我骨已尽，该师尊来续这盏灯了……」

　　血浪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谢无期咬碎了唇间玉环。萧烬在他怀里化作莲瓣消散，魂火却凝成新的赤金钗，钗尖刺入他眉心那刻，往生碑轰然炸裂，碑文溅起的碎石在空中拼出一行新字——
　　「谢无期与萧烬，永结混沌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