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映旧愁双塔畔残阳 欲坠楼余明尽寒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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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晖
粗繒大布
第一章 映旧愁双塔畔残阳 欲坠楼余明尽寒心
南塘李煜有《忆江南》词曰：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而今人以新词与之相赋，曰：繁华去，凭高望眼穷。云涌暗消天地阔，雨收方见日初融。何患岁时匆。
在华夏大地那浩渺无垠的历史版图上，有一座小城宛如隐匿在岁月深处的神秘琥珀，静静蛰伏于中原要地。它承载着超 4000 年的悠悠时光，仿若一位洞悉世间沧桑的智者，沉默却深邃。
遥想上古，天地初开，混沌渐明，这里便与华夏文明的演进紧密相连。到了王朝更迭之际，这里曾多次成为都城，见证了诸多帝王的宏图霸业。在那辉煌岁月里，工匠们以鬼斧神工之技，打造出精美绝伦的器物，从华丽的宫室装饰到实用的生活器具，每一件都饱含着小城对工艺的极致追求，为其披上一层神秘的传奇纱衣。凭借绝佳的地理位置与丰富的资源，小城成为政治经济的关键枢纽，四方辐辏，万商云集，市井间的喧嚣与繁华如同一首激昂的史诗，奏响在古老的土地上。
曾几何时，它贵为帝都，荣耀加身，光芒万丈，是天下瞩目的焦点。然而，时光的洪流无情奔腾，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往昔的辉煌在岁月的侵蚀下渐渐黯淡，小城无奈沦为四线城市，繁华落幕，徒留一抹落寞的背影。但，这并非故事的终章。
当你踏入小城核心，仿若踏入了一条时空交错的隧道。古色古香的现代建筑与岁月沉淀下的历史遗迹水乳交融，相得益彰。街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似从历史深处传来的悠扬古调，唤醒人们对往昔的记忆；往来行人商贾身着传统服饰，穿梭于街巷，举手投足间尽显古韵，刹那间，时光倒流，千年的风烟在眼前徐徐展开。
城郭，屹立着一座巍峨的古城墙。它犹如一位忠诚的卫士，饱经战火硝烟与风雨的洗礼，斑驳的墙体上刻满了历史的密码。传说中，每当夜幕降临，星光黯淡，城墙之上会隐隐浮现出古代将士浴血奋战的身影，他们的呐喊声穿越时空，回荡在小城的上空，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城墙脚下，护城河宛如一条灵动的玉带，连接着古城的水系，蜿蜒环绕。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与岸边垂柳，宛如一幅绝美的江南水墨画。偶尔，一艘古朴的小船缓缓划过，船桨轻拨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搅碎了水中的倒影，也搅乱了人们的心弦，让人不禁沉醉在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之中。
古往今来，人世间就犹如一幅宏大且复杂的长卷，演绎着形形色色的故事。“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有人如冯唐般空有一身才华，却在岁月蹉跎中难觅施展抱负的良机，只能发出“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喟叹，一生郁郁不得志；而有人似塞翁失马，在看似灾祸的境遇里，却能因祸得福，命运峰回路转，恰似“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描绘的那般。朝堂之上，有像张居正般力挽狂澜、锐意改革的能臣，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担当，凭借一己之力推动国家前行；江湖之远，亦有隐姓埋名、逍遥自在的侠客，追寻着心中的道义与自由，仿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洒脱。有人在功名利禄中沉醉，为求富贵不择手段，尽显“熙熙皆为利来，攘攘皆为利往”的逐利之态；有人于穷困潦倒中坚守，秉持初心不改，践行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今天要讲述的，并非小城那些为人熟知的传奇过往，也不是探寻它深埋于岁月长河中的文化宝藏。故事的主人翁就是这个叫余明的人，在高墙里经历了那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后，此刻终于重获自由。然而，他踏入的并非充满希望的康庄大道，而是被迷茫与绝望层层笼罩的未知之境。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屋里已空无一人，只有熟悉的家具诉说着这些年的死气沉沉，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他进屋给手机充上电，瞬间，几百条信息 “滴滴” 作响。奇怪，手机竟一直有人交话费？他下意识想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片刻，又默默放下手机。
余明拿着手机出了门，站在楼道间，机械地按下电梯键。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一股莫名情绪驱使他转身，迈向顶楼平台的步梯。命运无情捉弄，内心乱麻般的思绪，潜藏心底的过往与当下的绝望，如潮水般汹涌翻涌。
正所谓：
高楼危台寻觅处，也无风雨也无助。
风过雨眠恰逾静，楼台如洗人非故。
霓虹依旧耀长衢，笑语欢歌漫旧途。
独倚栏干思旧事，喧嚣声里叹荣枯。
余明所住的小区是城区周边为数不多的高层，站在33层平台上，小城景色能尽收眼底。
春暮时分，残阳如怀凌云壮志，烈烈然燃透漫天云雾，而后倾尽全力，奋力挤入层云间的罅隙。它似乎要将最后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这座小城，欲在夜幕完全笼罩之前，让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它的余晖之下。
古城规模不大，罕有高耸楼宇。城郭之中，几座庑殿式建筑卓然独立，显得颇为突兀。此刻，它们身披黄昏那绚丽的色彩，周身仿若被岁月的滤镜晕染，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赫赫荣光。那些尘封在历史长河中的繁华盛景，似乎透过斑驳的墙体与翘起的飞檐，缓缓浮现。
极目远眺，南北两端各有一座千年古塔，它们于岁月的洪流中静静伫立，身影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千年来，它们栉风沐雨，始终坚定地镇守着这一方水土，恰如沉默而又坚毅的守护者，见证着朝代更迭、人事变迁。
近处的开发区，宛如一片充满生机的新天地。各类新奇建筑争奇斗艳，形态各异，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小区与街巷之间。这些现代风格的建筑，以其简洁明快的线条与新颖独特的造型，与城郭中古朴典雅、饱经沧桑的古老建筑形成了强烈而鲜明的对比，仿佛是历史与现代在时光的长河中并肩而立，彼此凝视。
待至夕阳垂暮，最后一缕余晖也即将被黑暗无情地吞噬。刹那间，透过千家万户玻璃窗散射而出的灯光，恰似点点繁星坠落人间，赋予了鳞次栉比的住宅楼全新的生机与活力。
放眼望去，那一座座黑乎乎的楼顶，犹如一泓泓深邃静谧的湖水，在夜色的笼罩下，泛着神秘的气息；而那闪烁其间的点点灯火，就像湖面映射出的璀璨星光，如梦如幻，摇曳生姿。唯有那两座古塔依旧，毅然巍峨地耸立在天地之间，犹如时光忠实的记录者。
余明在高墙里学会了抽烟，他点上一根，抽了一口，看着烟雾缓缓飘散，“落日倒悬双塔影，晚风吹散万家烟。”涌出来这两句诗词时，余明丢掉手中的烟，狠狠的用脚腻了一下，轻轻的念着“是啊，吹散万家烟，吹吧，散吧。”
余明单臂用力一撑，跃上那齐胸高的平台楼沿，稳稳站定。风在耳边呼啸着，肆意的撩动着他，似要将他卷入无尽虚空。他缓缓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眼神满是犹疑。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又将手机塞了回去，仿佛那小小的物件承载了太重的过往。紧接着，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写着：
暗夜沉沉锁梦魂，心河寂寂掩愁痕。
霜风瑟瑟摧花影，冷雨凄凄浸泪痕。
世路艰难心已倦，浮生坎坷意犹昏。
黄泉若有归宁处，愿化孤鸿远俗尘。
余明凝视着这首在监狱暗夜里写下的诗，眼眸中满是决绝与哀伤。他轻轻扬手，纸片如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打着旋儿，悠悠飘落，恰似一只失了方向、没了灵魂的孤鸿。望着那飘零的纸片，余明满心期许自己也能如它一般，没有来路，亦不知归处，彻底挣脱尘世枷锁。
余明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决定迎接生命如晚风般消散的那一刻。恰在此时，一阵熟悉而独特的铃声骤然响起——《英雄的黎明》。这铃声仿若一道惊雷，瞬间震碎他的心防。余明浑身猛地一颤，僵立那。他再清楚不过，唯有她打来电话，才会是这个铃声。来电之人，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心中最后的温暖羁绊。
就在那铃声即将消弭于风的最后一瞬，余明慌乱地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
“……”
听筒中，死寂蔓延，足足十秒，两人皆沉默无言。余明紧攥着手机，掌心的温度似要将其灼穿，他仿若能穿透电波，真切感知到电话那头心底翻涌的泪意。酸涩如汹涌潮水，瞬间漫上他的心头。
“你在哪？”杨婕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家，我中午刚放出来，一到家就赶紧洗了个澡，想冲冲这一身的风尘和晦气，呵呵。”尽管余明的心早已被绝望冰封，但他还是强扯出一抹笑意，努力用轻松的口吻，试图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本来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巧了，你就打过来了。刚才屋里信号太差，通了跟没通似的，我换了个屋才听见铃声。”
“我在恁家门外。”杨婕低沉而笃定，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直直敲在余明的心坎上。
“额？额……”余明闻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不假思索地转身，朝着楼下狂奔而去，脚步匆忙得几乎要踏空。
气喘吁吁跑到门口，余明还没等站稳，便忙不迭地解释：“我刚上楼顶看夕阳去了，你知道我就爱去那儿透透气，在里头多少天都没见过夕阳了。手机下午才开机，还没来得及调成铃声，一直静音，呵呵。”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子眼眶一红，猛地扑上前，紧紧抱住了余明。压抑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肆意浸湿了余明的肩头。
余明僵立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他多想像往昔那般，用力地、狠狠地将眼前人拥入怀中，给予她最坚实的依靠。可此刻，他却感觉自己的双臂仿若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他知道，自己的臂膀似乎再也不是那个能让她安心栖息的港湾了。
女子紧紧依偎在余明怀里，仿佛要用这拥抱留住所有的时光，她多希望能就这样一直抱着，直到岁月染白他们的头发，相伴到地老天荒。而余明，也在心底默默怀念曾经的美好，多希望那些不堪的过往从未发生，他们还能回到最初的模样。
余明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敢让它们坠落，生怕打湿女子的秀发。他微微扭头，望向窗外，目光却猝不及防地撞上那栋格外刺眼的建筑。刹那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回想起两年前那个夜晚，莫名的电话从那个刺眼的建筑打出来，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便彻底扭转，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与挣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映旧愁双塔畔残阳 欲坠楼余明尽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