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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第四折钱塘盐信

      章十三

      ——三入承明,四至九卿。

      问书生、何辱何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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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西林渡向南边望,有一山孤峙湖中,四周碧波萦绕,山既是岛,登岛便能上得湖中孤山。

      待乘舟上岛,沿小径往东南边上得山去,梧桐树林愈密,鸟雀鸣咛之声不绝,若是跟着鸟鸣前行,则很是容易偏离小径。而这不高的小山上却似终年有云雾笼罩,越到高处就越是辨不清前路。

      可若真有人能寻到小径,穿过迷雾上得山去,终行到密林深处时,便能看到一角飞檐隐在浓密枝干间。

      此处人迹罕至,沿着粉白青瓦的院墙向上看,有座四层小楼伫在清冷庭院里,院中听不到人声,唯有一树玉兰开的寂静。

      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

      来人沿着院墙前行,那粉白的院墙却仿若延绵不绝,走了许久都见不到大门。

      哎呀,不得其门而入,这可如何是好。

      乌骨折扇在掌中轻扣几下,来人却也不急,拢一拢肩上貂裘,再要继续前行时,却听到上方传来清脆鸟鸣。

      他抬头,只见一尾雀鸟立在墙头,青铜颜色在淡薄日光之下闪过一抹冷光,翅膀扑簌之间隐有机簧嘣响,猝不及防,两枚淬蓝钢针破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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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绣会馆的别院在涌金门外。

      此地闹中取静,不远处西湖边烟柳并碧波潋滟成一片,又有零星碧桃早开,星星点点绽开在墨色枝干上,美的端庄又妖娆,恰似杭州这座城。街市商贩就在左近,穿过热闹的主街转到小巷里去,不起眼的木门内却是个两进的精致宅院。

      晨光还有些朦胧时,白玉堂方从外面回来。

      白福昨夜听说他要出门,一早就在他房里备了水供他洗漱。待他把自己打理停当,将一身夜行衣换回惯常穿的鲜亮服色,这才玉树临风慢条斯理的转到有猫的那厢房去。

      这猫自然已经起了,一袭蓝杉端坐窗边,倒是一派端方模样,此刻听到他推门动静,侧面转向他,露出个浅淡笑容来。

      ——明明上一刻还皱着眉来着,变脸倒是很快。他心想。

      “五弟昨夜奔波,可有斩获?”

      “那是自然。”

      拜某猫所赐,虽然可能也是他白某人又鬼迷心窍了一回,不知为何又同意了替这猫跑腿做事。谁让猫瞎,只碰的上死耗子,啊呸呸呸,是因为这瞎猫自作主张将黄大仙留在严州看护那姓谢的,自己才不得不勉为其难暂施援手。这猫眼伤未愈又急着查案,他白某人是何等高风亮节,总不能眼看一只瞎猫自己摸到杭州来。

      “怪不得,听你步伐轻快,想来昨夜验尸有些发现。”

      白玉堂一笑,慢慢踱步过来:“此人面容倒是如你所描述,但我看他身量匀称结实,掌中有薄茧,当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既然是你旧识,你可知道此人会武?”

      “初识时闻听他少年时家中请过师父,又闻听凭恩荫入仕,便未曾多言及武学,并不知现在仍然有习练。但你若说掌中有茧,那应当差不了了。”

      “咽喉有一伤口,身上无其他外伤。”

      展昭沉思:“若崔兄有功夫在身上,能一击毙命,且正面封喉的,当是高手?”

      “正是。虽说因着不知崔时的功夫深浅,能杀他的手段到底如何并不好说,且过了四五天,也看不出是否曾经身中迷药之类了。不过若要我看,仍是高手的可能性大些。”

      “何出此言?”

      白玉堂不答话,一转身从桌案笔架上摸了只毛笔来,想想又在笔洗清水中将那笔润了润。自己握笔如剑,站定在展昭对面,忽地抢身出手直指展昭咽喉,势如闪电流星,笔锋一触即返。

      展昭原就听得他前后一番细碎动作,加上彼此实在太过熟悉,心知此人不答话大概是有戏要唱。于是袖手于怀,任他一招逼到近前也纹丝未动,直到感到自己喉间一凉,似有水珠沿颈滑下,不由抬手去擦。

      白玉堂看得他动作,大笑道:“如此反应便是了,崔时手心掌纹之间,仍有些未擦静的血迹,而身上没有其他伤口,那手心血迹当是被人封喉之后如你这般下意识以手捂住伤处造成。衣领衣襟上血液沾染的却少,喉间伤口极薄,似是被软剑薄刃之类兵器以极快速度击杀,因此出血少。”

      展昭哭笑不得,方知是陪演了一出自己被此人快速击杀的戏码,许是见惯此人胡闹,于此类事儿倒也不着恼。白玉堂这人看着行为乖张,实则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本就学的多且杂,在汴京时又因着办案子的缘故和郎中仵作都走的近,眼光老辣几乎过目不忘,他若说如此,那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白玉堂不知是因着方才的成功“击杀”,还是因展昭举动与他所推测无差,此刻情绪甚好,在他对面大马金刀坐下,得意道:“该你了。”

      展昭微微一征,继而胸中却有些暖意。其实这话是不陌生的,两人在汴京同僚之时也时而共办一件案子,兵分两路调查线索,碰头时交换所得的情形。只是最近这数月以来朝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之月余前那一场分道扬镳闹得一地鸡毛,他本做好了此人与他再见面时横眉冷对乃至形同陌路的准备,却没想到还能有今日这般默契言语的机会。

      看来虽则未找到机会开释前嫌,面前此人现下却是将旧账姑且翻篇的意思。

      “崔时此人如何?”白玉堂等的不耐,提醒之余将那支湿乎乎的毛笔抵在他脸颊要画,被展昭一把捉住,手腕一转,没收了笔。

      “这从何说起?”展昭叹了口气:“曾因杭州的案子认得,已有年余未见,崔兄素有刚正之名,不苟言笑,是个谨慎寡言之人。”

      “如此无趣?怕是不止于此。”

      “怎么说?”

      白玉堂道:“恩荫入仕,家中必是官宦世家。官至杭州通判,也算要职罢?若不是家世太过显赫,此人当有些真才实学才是。我看此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仕途却比严州那姓谢的还顺。还有功夫在身,那掌中薄茧虽然比不得你我,却非十年不辍不可得,如此般人物,心智体魄大概都算难得了罢?”

      本朝科举与恩荫之途皆可入仕,只是恩荫的世家子弟人数众多,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一考定终身何其艰辛。不过,今上“不欲以贵胄先天下寒畯”,恩荫入仕官员品级略低些,又多以寄禄官为主。需知本朝官员虽然多如江鲫,实职却少,拢共就那么些州府县,是以恩荫出身能做到通判的实属罕见,加之是杭州这种富庶地方的实职官员,远非严州可比。

      谢琅探花出身是天子门生,又有朝中三司官员举荐,才得以知严州事。通判一职,虽说在知州以下,却集辅佐与监事于一身,可以直奏官家,未来亦有机会升任杭州知州。若按一般情形,以恩荫入仕的崔时应当如何也赶不上科举入仕又是探花出身的谢琅,但若论派遣的紧要程度而言,崔时的仕途果真是顺利的匪夷所思了。

      白玉堂侃侃而谈,抬眼却见展昭含笑面向他,并无讶异之色。忽的想通:“你都知道?那刚叫你说你怎么不讲。”

      “惭愧,崔时有功夫在身,展某先前的确不知。但其余事宜,五弟称得上料事如神。”

      展昭温言谦语,因着白玉堂的确为他奔波半夜又没同他翻旧账,令他感激之外尚有一分不期然逃过一劫的侥幸。却不知道白玉堂并非打算如此轻易放过他,论此人性格之别扭,之邪门,总爱在些莫名其妙之事上深谋远虑。而这些莫名其妙之事若是占了个猫字,又总能精准的勾着他的胜负欲,令他颇沉住气的寻个牛角尖,再欢天喜地乐在其中的钻下去。当年能花十天半月安置气死猫,此刻就能和猫演奔波劳累不计前嫌,如此徐徐图之,一朝秋后算账时才能尽占天时地利,再加上锦毛鼠威风凛凛的气势,不得令猫哑然羞愧,深深反省自己的不知好歹么?

      总之某只老鼠的长远打算是放长线钓大猫,再狠敲猫一通竹杠,是以虽然被顺毛顺的颇为舒适,却暗暗打定主意决不吃此猫恭维哄人那套。见自己一通分析却没换到展昭半分讶异,正有些兴趣缺缺,听到这句倒转了转心思,背着手凑上前去盯紧展昭:“说是旧交,却不知此人会武,是交浅不言深,还是对方刻意隐藏?”

      一句话出口,那猫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却还是给白玉堂瞧见他白纱之下眼睫微动,心知给他说中了心中所想,不由暗自得意。轻笑一声,凑得更近了些。

      面前忽的凑了暖烘烘一颗脑袋过来,纵然看不见,也闻得到他惯用的崖柏与广藿熏香。加之白玉堂目力惊人,视线都仿佛有形质,从前与他对视的时候也常常是展昭招架不住,不着痕迹悄悄移开视线。此刻眼上覆着纱带,展昭脑海中却有双桃花眼带着戏谑神色,流光溢彩,华美的几不可直视,他暗暗苦笑,却心知此时万不能显露出些微回避来,否则某人必然打蛇随棍上愈发变本加厉来闹他。

      好在此时有人敲门,是白福给他送药过来。真是救人于水火,不枉他此前在汴京言传身教一套哄人/鼠大法。

      展昭正暗自庆幸,却感觉面前一阵气流变化,崖柏广藿熏香去而复返,并带着那熟悉的气味不可描述之诡异汤药,正正端在他面前。

      他心中警铃大作,仍待假装不动声色,就听白玉堂忍笑声音:“哎呀,怎么才拿来,”又转脸对他拿腔拽调道:“展大人,眼伤未愈,小弟服侍你喝药可好?”

      “……不敢劳烦五弟。展某自己来就好。”展昭咬牙,暗恨自己后知后觉,感情此人在他这耗了这半天,就是在等这一刻。

      “哎呀呀,这不就生分了?此前别人替你读信怎的就没推辞?”白某人一字一顿,语气轻飘飘,夹带不可闻冷笑。

      “……”展昭心说那能一样么?他是眼伤又不是手伤嘴伤。却隐约从某人方才那句品出来点夹枪带棒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得白福声音:

      “二爷,方才大爷有信儿来,说他在钱塘门那儿观潮院住,让二爷空了去寻他。”

      端了药碗的那人一征,展昭忙趁着机会将药碗顺了过来——哪敢让他服侍?嫌命长么?不呛死也要给他气死。

      又听到白玉堂开口,声音却低沉的有些奇怪,仿佛刻意压着什么情绪,“你说什么?他几时到的杭州?”

      白福摸不着头脑:“这倒不知,大爷生意上的事儿都是说走便走,许是与咱们前后脚?”

      白玉堂一声不吭,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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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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