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骨人》原素未末

10、猎物

　　李博阳的眼下已经浮现出两片淡淡的青黑。这段时间，他总在深夜惊醒，梦里全是那起案件中未被解答的疑团——它们像幽灵般缠绕着他，连白昼都不肯散去。他去找过张力三次。第一次，对方用"结案报告都写清楚了"搪塞过去；第二次，张力当着他的面锁上了抽屉；第三次，这位老刑警干脆直接避而不见。档案室里，李博阳翻遍了所有卷宗，那些装订整齐的文件里，唯独少了最关键的一份——他亲眼看见张力拿走的验尸报告。每一页纸的边缘都太过平整，仿佛有人精心修剪过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此刻坐在工位上，李博阳的指尖点着太阳穴，玻璃杯的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和身后墙上父亲与张力的合影——那是二十年前"7·23特大案件"破获后的庆功照。照片里，两个年轻人肩并肩站着，而现在的他们，究竟在隐瞒什么？
　　李博阳的思绪被突然推开的门打断。张力站在门口，脸色异常凝重："博阳，出警！"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办公室沉闷的空气。
　　"林园小区1605室，"张力快步走向警车，语速飞快，"物业报警说闻到异味，开门发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具跪着的女尸，已经出现腐烂。"李博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快步跟上，警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像某种不祥的预兆。"老郑已经到现场了，"张力拉开车门，金属把手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我们得抓紧。"他的目光扫过李博阳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引擎轰鸣的瞬间，李博阳透过车窗望向警局大楼。他忽然注意到，三楼档案室的灯还亮着——那正是他昨晚翻找验尸报告的地方。
　　但此刻，飞驰的警车正将他带往另一个谜团。档案室的秘密，只能暂时搁置在记忆的暗角，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如同那些被紧急按下的疑问。
　　当张力和李博阳抵达现场时，郑武明已经完成了初步勘察。法医手套上还沾着暗红的痕迹，他趁李博阳蹲下查看尸体时，向张力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微微颔首的动作里，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张力的嘴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下颌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中显得格外冷硬。他转头望向正专注记录现场的李博阳，目光复杂得像是看着一个突然出现的谜题。为什么是他？
　　这个疑问在张力胸腔里不断膨胀。年轻警官的侧脸在警戒线的反光带映照下，竟与二十年前档案照片里的某个身影渐渐重叠。
　　李博阳凝视着地上呈跪姿的女尸，她的手腕被一条鞋带粗暴地捆在身后，深褐色的血迹从膝盖下方蔓延开来，像一幅诡异的抽象画。腐败的甜腥味混着血腥气直冲脑门，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郑法医，这......"他的问题还没出口，郑武明就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郑武明摘下手套，指了指茶几上那把泛着冷光的水果刀，"凶器应该是这个，不过......"他顿了顿，"鞋带捆绑的方式很专业。"李博阳不自觉地点头，目光落在女尸低垂的头颅上："这个跪姿......是忏悔？还是某种仪式？"

　　另一边，张力正沿着客厅边缘踱步。小陈突然从卧室探出头，手里举着个透明证物袋："张队！我们在衣柜里发现了......"年轻警员的脸涨得通红，袋子里那条黑色皮鞭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卧室里，几个警员正从床头柜取出各式令人咋舌的情趣用品，金属器具碰撞的声响中，有人小声嘀咕："这哪是卧室，简直是刑具展览馆......"张力与李博阳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
　　李博阳站在入户门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物业带来的登记簿。泛黄的纸页在穿堂风中微微颤动，1605室的登记信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租户姓名陆玄，"物业经理的食指顺着条目下滑，突然顿住，"应、应该就是..."他不由自主地瞥向客厅方向，又触电般缩回视线，"那位...死者。两年前租住的，当时登记的是独居。"他的喉结紧张地滚动着，登记簿边缘被捏出几道褶皱："不过..."声音突然压低，"保安经常看见她带着一位男性访客。每次登记都说是'朋友'......"物业经理擦了擦突然冒汗的鼻尖，"我们也不好......多问。"一阵穿堂风掠过，掀起了登记簿的一角。李博阳注意到"紧急联系人"那一栏——赫然写着"李阳"，后面跟着一串熟悉的警局内线号码。
　　李博阳的手指猛地扣住登记簿，"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物业经理凑近一看，脸色瞬间煞白："这...这不可能啊！"他的手指颤抖着悬在纸页上方的时间，"上周五我们上门核查时，紧急联系人这栏还是空着的......""张队！"李博阳的呼唤带着不自然的颤音。张力转身的瞬间，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那行字迹——「紧急联系人：李阳」，后面跟着警局内线号码熟悉得令人心惊。"解释一下。"张力一把夺过登记簿，纸张在他手中哗啦作响，"为什么会有李阳的名字？"每个字都像子弹般射出。物业经理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登记簿每天六点就锁进保险柜......"他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喊道，"监控！对，我们有全天候监控！"
　　"监控"二字像一柄重锤击中李博阳的胸口。他忽然想起上个案件中神秘消失的监控片段，一种可怕的既视感席卷而来——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在编织一张巨大的网，而他和父亲，都成了网中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