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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与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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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知道监控可能被动过手脚,但是李博阳还是嘱咐同事把视频记录带了回去。
李博阳的视线死死黏在监控屏幕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滚轮。画面中,死者与那名男性访客并肩而行,两人的手腕之间——一道细微的银光在像素间若隐若现。"放大,再放大..."他喃喃自语,将画面定格在那个瞬间。放大后的图像略显模糊,但那道连接两人手腕的金属细链,在路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是什么..."李博阳的眉头拧成结,一个荒诞的念头闪过脑海——总不可能是手铐吧?带着这个疑问,他快步走向证物室。推开门时,小陈正蹲在一堆证物前分类,塑料手套上沾着些许灰尘。"有没有发现细金属链?"李博阳的声音有些急促,"能把两个人手腕连在一起的那种。"小陈歪着头思索片刻,突然"啊"了一声,他在证物堆里翻找,不一会儿,他举起一个透明证物袋:"这个?链条确实够细,结构倒像迷你手铐。"李博阳接过袋子,链条在他指间垂下,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他注意到链条内侧刻着极小的文字——"训"。"死者该不会在玩什么......"小陈做了个暧昧的手势,却被李博阳摇头打断。"分析报告什么时候能出?""大部分已经送检了。"小陈踢了踢脚边的金属箱,"这些等下就送过去。不过......"他压低声音,"听说郑法医那边已经发现些蹊跷......"
李博阳听到小陈的话,道了声谢,就往法医室走去,刚到门口,门缝里漏出的对话声让他的血液瞬间凝固——"还是肋骨吗?"张力的声音异常沙哑。"嗯,"郑武明的回答伴随着金属器械的碰撞声,"同样的刻字,不过这次多了一道斜杠。"一阵纸张翻动的窸窣声后,法医继续道:"上具尸骨的斜杠...现在看来是计数标记。"李博阳猛地推开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什么计数?"刺眼的无影灯下,两个男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僵在原地。郑武明手中的肋骨标本悬在半空,张力保持着俯身查看的姿势——两人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某种难以名状的状态。解剖台上,一具已经被打开胸腔的尸体,以及一节断掉的肋骨。李博阳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郑武明手中的那节肋骨,一排深红色的刻字"李博阳警官,你好~",落款处,赫然出现两条猩红的斜杠。
张力捏着手中的报告,纸张边缘在他指间皱起细密的折痕。他的目光在李博阳和郑武明之间游移了片刻,最终像下定决心般,将报告递了出去。李博阳接过报告的瞬间,冰冷的纸张触感让他指尖一颤。报告上醒目的黑体字刺入眼帘:
【左侧第五根肋骨发现人为刻痕】
下方附着的特写照片中,森白的骨面上,"李博阳警官,你好~"的字样清晰可辨,那个俏皮的波浪线在闪光灯下显得尤为刺目。
"这些..."李博阳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都是案件证据?"他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那里标注着不同日期——最早的竟然是在他调任前一周。压抑多时的疑问终于爆发:"为什么瞒着我?"报告在他手中哗啦作响,"特意把我调来查案,却对最关键的信息三缄其口......"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张力,"到底在隐瞒什么?"解剖台上的无影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将三人僵持的身影投在墙上。
张力叼着未点燃的香烟,滤嘴已经被他咬得变形。他深深叹了口气,烟丝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们本想等确认了再告诉你..."他的目光落在解剖台那根刻字的肋骨上"但现在看来,必须说清楚了。""还记得欧洋吗?"张力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入记忆最深处,"你大学时的犯罪心理学教授。"李博阳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报告在他手中皱成一团:"记得。他...最后因为连环杀人案,被当场击毙。"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强装的镇定。张力的后脑勺抵着冰冷的墙面:"当年那个案子,是我和你父亲办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远,"每个受害者左侧第五根肋骨上,都刻着'你好,林阳阳'......"
林阳阳,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得李博阳耳膜嗡嗡作响——那是他五岁时,因病去世的母亲的姓名。
张力颓然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手指轻轻抚过那本泛黄的笔记本边缘——那里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在欧洋的遗物里......"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不该被听见的秘密,"我们发现了这个。"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扭曲的字迹,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描画到纸张破裂。那些癫狂的文字间,夹杂着无数个被圈起来的"林阳阳",每个名字都被层层包围。"他说......"张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每当思念你母亲到发狂时,就会想杀了你父亲。"他的手指停在一页被泪水晕染过的纸面上,"但他知道......如果伤害了李阳,你母亲会心碎......"
笔记本被张力从中间翻开,露出夹在里面的照片——年轻的林阳阳穿着警服微笑的模样,照片边缘布满指纹般的暗色痕迹。“伤害了你的父亲,你母亲就会伤心,于是,他选择伤害无辜的人,然后在'最靠近心脏的骨头'上刻字。"解剖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将张力的影子投在墙上,形如鬼魅:"现在这个凶手......不仅完美复刻了欧洋的手法,还特意把你的名字换了上去。"他的声音沉得像铅块,"我们怀疑,要么是欧洋的追随者,要么...""是他亲手培养的另一个怪物。"郑武明突然接话,手中的肋骨标本在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李博阳的思维陷入短暂的空白,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抽离。解剖室惨白的灯光下,那些信息如同锋利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扎进他的意识——欧洋,那位总是戴着金丝眼镜、讲课风趣的教授,深爱着他的母亲,这份扭曲的爱意,竟要通过在陌生人骨头上刻字来宣泄!而现在,那些森白肋骨上刻着的,赫然变成了他自己的名字。最荒诞的是,比起这些骇人听闻的真相,他竟对自己成为凶手新目标这件事异常平静。仿佛潜意识里早已预料到,这场持续二十余年的噩梦,终将吞噬掉所有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左胸——第五根肋骨的位置。那里似乎隐隐作痛,像是有人正用冰凉的刻刀,一笔一划地镌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