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公子》三声欲

2、围猎洛神二宫主小队

　　那是一场我曾经的梦。睁开眼睛，昏暗的寺庙火光摇曳。

　　敞开的大门处，一人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手中的伞滴滴答答的滚着雨，但是等他靠近了，才发现那竟然是血。

　　“久仰久仰，莫非这就是传闻中鼎鼎大名的千里飞花楼大人？”

　　殿内，红衣男子戏谑的开了口，桃花眼微挑，说不出的诡异邪魅。

　　进来的人淡淡点了点头，望向了庙中的一个角落。

　　“孤公子。” 他说，“上次你答应过我的事想好了吗？”

　　黑暗中，我站直了身子，走入了昏黄的亮处，看向他。

　　“还没有。” 我说，“楼大人，别来无恙。”

　　红衣男子笑了起来，“哎哟，刚见面就说上小话了。孤公子，和弦的第五月关系还真好。”

　　他话里听不出什么别的含义，可是语气却饱含深意。弦是我们的敌人，不知何时就会与我们刀剑相向。

　　但楼原是不一样的。他是我能患难与共的同伴、挚友。

　　“好，我等你。” 楼原说，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殿外雷声轰鸣，闪电击亮了昏暗的大殿。

　　第四个人到了，悠然自得的迈着步子踏入了庙宇。瓢泼大雨中他不过衣角微湿，青衣飘飘宛若文人公子、榜眼探花。

　　“红衣！你果真来的比我快！” 他的嗓音如同他的面貌和穿着一样清润。但我看到他的那一刻就不由打了个寒战———他是暗鸦一阶、大当家的右手———青蛇。

　　被称为红衣的红袍男子眯了眯眼，慢一拍的笑逐颜开，“青蛇，你来了。大当家呢？”

　　“路上遭遇了伏击，大当家便要自己处理尸体，慢些就来。” 青蛇俊朗的面貌在凄惨的火光中意外的瘆人，或许是他尽管长着一张书生面孔，青绿的瞳孔看起来还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小楼，你们那里只派了你一个人吗？” 青蛇话题一转，又问。

　　楼原说：“花小姐还在路上。”

　　我神色微微一动。红衣和青蛇对此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

　　夜半三更，天色如墨。

　　花小姐花如昔姗姗来迟，殿外的雨都停了，潮湿的地面映照着淡淡的月光。

　　“小女十二月花如昔，见过红衣和青蛇大人。” 花如昔说道，冰雪般的肌肤上挂着未干的雨痕。

　　她生的小家碧玉，巴掌大小一张脸上是一双圆润的杏眼。只是她脸色苍白着，纤瘦的身体看上去营养不良。

　　楼原迎了上去，说道：“小十二，你迟到了。”

　　花如昔略显疲惫的解释：“路上有人围追堵截，摆脱他们花了一点时间。还有哪位大人没到吗？”

　　“围追堵截？这可巧了，我们也遭遇了歹人拦截。” 青蛇眼睛一眯，咧嘴说道，“这还真巧，接二连三的碰到阻拦，偏生大家又都到了...除了大当家。”

　　我眉头微皱，大当家是暗鸦最强大的存在，隶属于暗鸦高层天阶庭，没道理会被区区傀儡拖住，除非…

　　我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花如昔神色严肃起来，“我遇到的黑衣人武功不高，却诡异的让人看不出门路，动作滑溜溜的像是泥鳅，我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他们尽数杀死。但我扒开他们的衣服一看，每张脸都平平无奇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青蛇闻言，眼睛泛着幽幽绿光，“我们遇到的也是。”

　　“刷”的一声，红衣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扇子，猩红的扇面画着一枝盛放的梅花。他挑眼看向青蛇，慢条斯理的说道：“这行动可是我们两家极为看重的任务，围剿洛神宫二宫主…传说，那二宫主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通灵之人，下可操控鬼魂，上可连接仙家。”

　　青蛇应声：”花小姐，那傀儡，你看有几分像洛神宫的亲传弟子，戚言？”

　　花如昔和楼原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不会。” 我出声。花如昔吓了一跳，显然是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我的确隐匿了气息，却没想过她比我弱上这么多，竟然当真没有发现过我。

　　“哦？小孤，我们倒是忘了你了。你是戚言的老对手，说说你的看法吧。” 红衣慢悠悠的说。

　　“戚言没那个能耐。” 我说，“傀儡或许是他的，但大当家绝不可能———”

　　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我的话。我们猛然向着门口望去，之间那一片如墨般的夜色中，一个黑衣的人影从马上翻身而下。

　　“抱歉，我来晚了。” 那是一道清冽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听起来二十七八，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全身发抖。

　　我打了个寒战，庙中昏黄的光照亮了他脸上那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我不敢多看，在移开视线前，那人却刚好看向我，一双灰色的眸子像冰也像雾。

　　不知为何，我竟忽然想起叶岚，一时呆在原地。

　　青蛇迎了过去，略带讨好的问：“叶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叶大人收回目光，凉薄的说：“周遭埋伏了这么多人，你们一个都没有发现吗？“

　　他的语调轻飘飘的，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冷。我吓的手指一跳，转眼却看到青蛇和红衣都浑身颤抖的低下了头。

　　青蛇说：“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和红衣竟然都没有察觉！“

　　”洛神宫，傀儡戏。” 叶大人淡淡的说，“他的傀儡，操控的却是他师父，洛神宫宫主，让我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是他给我们的警告，让我们不要多加插手。”

　　“警告？” 红衣冷笑一声，“我们暗鸦还需要他们的警告？！真是欺人太甚！”

　　“都说洛神二宫主已经叛逃洛神宫，我看也未必。” 青蛇面色阴沉，“叶大人，您意下如何？”

　　“弦的诸位呢？” 叶大人一眼扫了过来。我下意识离楼原远了一点，后者不卑不亢的说：“弦从不半途而废。”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如常。” 叶大人说着，示意另一旁的红衣接过缰绳。红衣立刻乖乖照做了。

　　那厢暗鸦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我站了一会儿也插不上话，于是转身加入了楼原和花如昔。

　　花如昔说：“洛神宫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三十五名亲传弟子随便挑出来一个就能与我们平起平坐。楼大人，若是他们一定要干涉，我们又该如何？”

　　“如常。” 楼原淡淡的说，抬眸看向我，“孤，你和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知为何，楼原看上去罕见的严肃，黑沉沉的眸中还有些许焦躁。

　　我点点头，刚想应声，就听身后忽然一声：“孤公子。”

　　我惊讶的差点把持不住神色，转头看去，不知何时他们三人竟都看着我，红衣青蛇神色古怪，那大当家双眸沉静，神色有些复杂。

　　“叶大人。 ” 我垂眸走去，心中七上八下。

　　那叶大人上下打量了我片刻，然后说：“我们是第一次合作。”

　　“是。 ”

　　“那关于我，你都听说过什么？ ” 他这话问的奇怪，青蛇和红衣顿时神色更加古怪。我被他问住了，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不确定他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您是大当家，暗鸦的心脏，非常强大的存在。” 我低声说，同时感到自己毫无底气，“同样，也很神秘。”

　　气氛有些凝滞。

　　好半晌，我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在，叶大人轻轻笑了。

　　“你不用紧张。天阶庭对你早有耳闻。我一开始还以为，作为医仙张老怪的徒弟，你会优柔寡断、医者仁心。没想到，你却在进入暗鸦的第一年就眼睛不眨的和上任九阶屠杀了百里山庄，连一条狗都没有放过。 ”

　　我呼吸一滞，垂眸不敢看他，心中钝痛。

　　百里山庄那场惨无人道的暗杀一直都是我的心魔。那是我第一次为了一己私欲伤害别人，也是彻底将我推向深渊的分界线。

　　“我很欣赏你。 ” 叶大人说，手轻轻的扶住了我的肩膀。我的指甲嵌入掌心，强行让自己的颤抖停止下来，抬头看他。

　　“不敢当。” 仿佛自己脸上有一张焊死的面具，我后退一步，说：“侥幸而已。”

　　那叶大人只是安静的看了我一会儿，微微抬高了声音说：“两位弦的道友，你们和青蛇红衣一起去往灵玉山脉。孤公子，你与我一路，去村庄打听消息。”

　　“……” 我自是不能有异议的。

　　青蛇和红衣对视一眼，青蛇探究的目光从我身上划过，黏腻的让我汗毛倒竖。

　　远处，楼原和花如昔走了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路过我时，楼原看了我一眼。

　　“算了。” 他轻声说，声音像是要在风中消散。

　　在他身后，一线天光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将天空映衬的灰蒙蒙的，仿佛弥漫着一场大雾。

　　我怔怔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一刻的楼原不知为何离我远去了。

　　那婆娑树影在风中沙沙作响，阴影之中，仿佛潜藏着说不出的鬼魅…

　　命运早就无声的安排好了道路。只不过，正处在命运漩涡中的人，却从不会感知到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