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生，三更劫》神奇海丐

68、第 68 章

　　“我这里有一单。”老门主突然凑近燕临溪，玄色道袍带起的风卷着桂花残香，手指从袖中掏出一块鎏金令牌，在少年眼前晃，“灵霄阁的烫手山芋，两百灵晶的彩头。”
　　燕临溪下意识后退半步，老门主此刻的模样活像得逞的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您老堂堂玄云山门主，怎不亲自出马？”
　　这么一大笔灵晶摆在老门主面前，他没理由不动心。
　　“胡闹！”老门主突然挺直腰板，宽大的袖袍猛地一挥，震落树枝上的几片枯叶，“我若去灵霄阁当差，玄云山的招牌还要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这张老脸——”
　　“得跟着我带进棺材板里！”他夸张地捂住脸颊，燕临溪盯着对方刻意瞪大的眼睛，懂了，肯定是什么时候在灵霄阁面前丢了个大脸。
　　最近人族大陆也没什么大事，有伊介在前线，战场上是不可能丢脸的。那么，应该是之前自己半途就跑了的天骄大会上被灵霄阁压着打了。师祖以前虽然挺不正经的，但绝没这么无耻。怎么？伊介心情一变好，师祖就跟着变得不要脸了？
　　老门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喉结滚动着挤出几声干笑。不等他辩解，燕临溪已经跳开三尺远，“凭什么我去就不丢脸？难不成我脸是铁打的？”
　　少年气得脸颊发红，想起上次被老门主哄去给隔壁山头的狐狸送情书的糗事，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你小孩子家，没脸没皮正合适！”老门主突然扑过来，抓住燕临溪的手腕，冰凉的令牌直接塞进他掌心，“拿着！这可是段栖亲自点的将——”
　　“段栖？！”令牌上“段栖”二字泛着冷光，让燕临溪想起天骄大会上，自己把伊介的病秧子好友狠狠得整了一把。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他感觉脚下的石板都开始发烫，恨不能立刻遁地三尺。
　　慌乱中，他猛地将令牌甩回去，撞进封无那具冰冷身躯的怀中，“师祖，这个我去不了了，你让齐休去吧。”
　　封无的铁面具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随着燕临溪的动作缓缓转动，恰好挡住老门主的去路。老门主绕着这个沉默的身影打转，实在是抓不到小徒孙，只好朝徒孙拜了拜，“分你一百灵晶！算师祖求你——”
　　“你还想拿走一半！”
　　老门主吱哩呱啦叫了好一会儿，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全给你，那一半算我借的。”
　　“不对劲！”燕临溪突然从封无肩头探出脑袋，他长期被丐子坑骗，积累了不少经验，肯定是“您老是不是早收了定金？”
　　老门主一下子不吱声了，他蹲在丹峰的石阶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缝里的青苔，林间的风也突然停了。
　　“算你猜对了。”他头也不抬，声音里透着股颓唐。他这次看上去是真的很缺钱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伸手去够燕临溪的手腕，却被少年灵活地避开。鎏金令牌在两人之间晃了晃，燕临溪捏住令牌，“您老把木作僧杀了，不去用他换灵晶，却宁愿跟我磨叽？”
　　“灵晶全给你。”少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七分无奈三分讥诮，“丐子说活的木作僧能换三车灵石，够您老把丹房镶满了。”
　　老门主突然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扫落阶前的落叶。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主峰，整个人都沉寂了下去，“只能是诛杀，放任他便是献祭活人。”
　　风穿过他稀疏的胡须，把后半句话吹得零散，“当年喜善居拿活人炼傀儡时，你师祖我......”
　　“打住。”燕临溪抬手打断，与老门主在观念上争论毫无意义，玄云山秉持着自己的正义，血影楼亦有其行事的准则，他无意卷入这种纷争，转身踢开脚边的石子，“说任务吧，我得在伊介回来前把账结了。”
　　唯有顺从自己的心意，方能毫无遗憾地行走在修行的大道上。
　　老门主瞬间住了嘴，掏出张皱巴巴的符纸，“战争沙盘！灵霄阁关重犯的法器，盘子边上的阵眼裂了道缝 ——”
　　他突然咳嗽起来，手在胸前捶了好几下，“偏偏那缺口只能百岁以下修士进，你说邪门不邪门？”
　　燕临溪盯着对方突然发红的耳根，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玄云山没这玩意儿？”
　　“咳咳...... 我们向来直接处决。”老门主突然拔高声音，却在燕临溪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迅速泄了气。他烦躁地扒拉着旁边的雪松，把符纸在掌心揉成个团，“别打岔！灵霄阁那群小崽子没个能打的。”
　　“所以说，人族百年内没元婴修士能接这活儿？”燕临溪突然逼近半步，少年人身上尚未完全褪去的药香混着剑气，直往老门主鼻子里钻。他看见对方眼神闪烁，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元婴期的，对吗？”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你师父。”老门主被问得连连后退，后腰撞在石栏上才停下，“天铸轩的那丫头已经结丹了......”
　　“所以没有一个元婴期的是吧？”
　　“灵霄阁江洵已经金丹后期了，或许能在百岁前结婴。”
　　“所以没有一个元婴期的是吧？”
　　他瞪着燕临溪，突然指着远处骂道，“你这小崽子比伊介还难缠！再啰嗦师祖把你塞到后山喂蚊子！”
　　“我去去去，然后呢，还有什么情报。”燕临溪见老门主有些恼了，心情一下子就愉快了。
　　“进去后，有九条链条通向中间的圆盘，你随便选一条破解就可以了。”
　　燕临溪看着老门主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风掠过少年发梢，卷走他藏在眼底的笑意，他晃了晃手中令牌，“行，九条锁链 —— 然后呢？总不能让我去盘丝洞抓蜘蛛精吧？”
　　老门主被呛得直拍大腿，他瞪着燕临溪，“找到原来的看守！成年女子！就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瞥见少年骤然瞪大的眼睛，他突然拔高声调：“别看我！灵霄阁那群兔崽子就给了这消息！”
　　“成年女子？” 燕临溪夸张地张开双臂，指节擦过雪松的树皮，惊起满手雪花，“人族大陆半数女修都符合条件！您老这情报还不如去问村口卖糖葫芦的王大娘！”
　　他斜睨着老门主涨红的脸，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师祖，您该不会是拿这破任务诓我换酒喝吧？”
　　“放肆！” 老门主气的跳了起来，手指对着燕临溪戳个不停，“我堂堂玄云山之主，会缺你这点灵晶？当年......”
　　话没说完，就被少年嫌弃的眼神噎了回去。他重重哼了一声，“爱去不去！没人求你！”
　　“师祖你真没用，快走吧你。”
　　“嘿，你这小子！”老门主听到这话，立马停下了离开的步伐，“我怎么就没用了？我要是没用，这玄云山门主的位置能是我的？”
　　燕临溪上下打量了一下老门主，“可能是因为大家都不想要？”
　　“你！”老门主被燕临溪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哼，他们不要，那是他们没眼光！”
　　脚步声渐渐远去，燕临溪望着老门主消失的背影，笑出了声。风裹着他的笑声掠过松林，惊起一群归巢的寒鸦。转身时，正撞见封无递来伤丹药、趁手的法器以及几件更换的衣物，。
　　储物戒子吞下所有的物品，燕临溪忽然想起什么。他摸出怀中玉符，指尖在莹白的表面划过，狡黠的笑意爬上眼角，“伊介，你师父没钱了，把我卖了，只换两百灵晶。”
　　玉符亮起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千里之外那人皱起的眉峰。
　　“？” 玉符上炸开个问号，紧接着传来伊介冷冽的声音，像腊月里的寒冰，“别去。”
　　“我知道我比较值钱”燕临溪却对着玉符眨了眨眼，指尖飞速掠过符文，“放心，我就去看看热闹，听起来很好玩。”
　　不等对方回应，他将玉符往腰间一挂，不再理会。
　　山风卷起少年的衣摆，他足尖轻点跃上飞剑。脚下的玄云山渐渐缩成棋盘大小，远处灵霄阁的灯火在云层间若隐若现 —— 这次，又会撞上怎样的好戏？
　　穿过灵霄阁九曲回廊，燕临溪手中的鎏金令牌突然泛起微光。守在朱漆门前的两名弟子见令牌，立即躬身退开，厚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开启，一股裹挟着松木香与药草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
　　踏入小院的刹那，燕临溪的靴尖碾碎了几片飘落的海棠花瓣。抬眼望去，青瓦白墙间缠绕着紫藤花架，日光透过特制的琉璃顶，在青石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院角的青铜香炉正吞吐着袅袅白烟，温度与湿度拿捏得恰到好处，连檐角风铃的晃动都像是被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
　　“当真是温室里的娇花。”燕临溪舌尖抵着后槽牙，轻声咂了下嘴。目光扫过院中央那架檀木躺椅—— 裹着狐裘的段栖正半倚在软垫上，苍白的指尖捏着一卷泛黄的古籍，墨色长发随意地垂落在椅背上，发间还别着枚剔透的白玉簪。
　　听见脚步声，段栖缓缓转头，苍白的面容瞬间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用力攥紧书页而泛白，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了嘴角。显然，伊介之前的 “介绍”，已让他将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的少年，与天骄大会上的那场闹剧牢牢联系在了一起。
　　“病秧子。”燕临溪大剌剌地跨上石桌，抓起碟中玫瑰酥，金黄的酥皮簌簌落在段栖精心打理的衣摆上，“老门主说你这儿缺个跑腿的？”
　　“吃慢点，别噎着了。”段栖盯着少年嘴角沾着的点心碎屑，听到燕临溪这毫不客气的称呼，突然轻笑出声，他微微坐直身子，眼神却温和得近乎无奈，“伊介怎会放心让你这小魔王来涉险？”
　　“他哪管得了我？”燕临溪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抓起桌上的茶盏仰头灌了一口。见段栖皱眉要开口，他急忙抢先，“行了行了，战争沙盘在哪儿？我去把人捞出来，两百灵晶揣兜就走。”
　　“那法器里镇压着不少魔头，每一条锁链都浸着历代阁主的精血。”段栖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他放下手中古籍，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抬手轻咳，“即便有缺口，那些被困千年的怨灵......”
　　“骗鬼呢？”燕临溪突然笑一声，脚尖有节奏地叩击着石桌，震得碟中糕点微微发颤。他凑近段栖，眼底跳动着狡黠的光，“老门主连糖葫芦都要跟我抢，真有这么危险，他舍得让我来？”
　　“把你徒弟借我。”燕临溪指尖叩着青瓷茶杯，杯中的碧螺春晃出几滴，在段栖月白的衣襟上洇出暗痕，“之前天骄大赛跟他打过，挺厉害的。”
　　段栖指尖刚触到袖中金丝软鞭，又无奈地松开。他望着少年发亮的眼睛，想起天骄大会上恐虫，喉间忍不住发痒想骂人。指节抵着唇轻咳两声，“江浔性子冷......”再者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冷才好！”燕临溪突然探身，几乎贴到段栖鼻尖，撞得段栖往后一仰。燕临溪不禁笑得更欢，“上次他直接给我钉柱子上了，我瞧着就投缘！”
　　段栖的指节骤然收紧，扳指上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前日江浔磨剑时，冷着脸说要 "清理门户" 的模样，想说什么，却被燕临溪一把按住肩膀。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将他整个人按回躺椅。
　　“躺好，歇着。”燕临溪顺手转了转躺椅，雕花椅背挡住段栖欲言又止的脸。他抓起桌上半块玫瑰酥塞嘴里，含糊不清地挥挥手，“找你徒弟喝杯茶就回了。”
　　段栖盯着少年消在月洞门的背影，良久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且去吧，只是莫要再捉弄于他。”
　　院角的青铜香炉飘来安神的檀香，压不住他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童子嘟囔着 "又不喝药" 的抱怨声传来，他望着掌心未干的血迹，突然想起伊介说过的话，“小燕子，闯起祸来，太像伊昭。”让他既生气又愧疚。
　　童子领着燕临溪穿过九曲回廊，少年踢开脚边一颗石子，看它骨碌碌滚进莲池，惊起几尾红鲤。他摸了摸腰间玉符 —— 伊介的回复还没到，想来又在丹房里对着炉子生闷气。
　　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却在看见前方竹篱时骤然收敛：竹影下，江浔正垂眸擦拭着一口铜钟，钟面上寒光映着他紧抿的唇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