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万灵宫 ...
-
邪祟尽数四散逃走，黑云遮掩的月亮露出半轮光晕，替代鬼哭狼嚎的是独属夏天那阵蝉鸣，湖面仍有波纹，不过是夏夜凉风吹过而起。
司卿额上汗珠被擦去，睁眼时还有些恍惚和迷离，耳边嗡鸣逐渐褪去，董顾北有些急切的呼喊清晰起来，他感觉浸透浑身那股冰冷被被董顾北的气息驱散，那股暖意让司卿下意识感觉舒服。
“你没事吧？”董顾北搂着司卿，手掌轻轻拍在他脸颊上，司卿看到董顾北眉眼间全是担心，语气里却是带着冰冷的疏离感。
看到董顾北刻意掩藏情绪，司卿觉得有些好笑，他在心里想着，原来冷面煞神也会关心他讨厌的人吗？
缓过劲后，司卿撑起身体坐起来，他只是灵力耗尽身体处于虚弱状态。
以往消耗大量灵力后司卿都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可这次恢复得出奇的快，司卿有些狐疑看着董顾北，刚才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那股暖流是什么？
不等他多想，视线瞟到已经稀碎的油纸伞躺在湖边泥泞中。
“我靠！我的伞！”司卿那个心痛，这是他花了上千买的非遗手工油纸伞，董顾北听到司卿的叹息，当下说会赔一把新的给他，司卿也决定要狠狠宰他一笔。
“东西呢？”唐逸问道，司卿紧握指缝间还在滴滴答答流出污水。
摊开手掌，掌心摊着一颗被淤泥包裹的珠子，弹珠大小，透过淤泥还能隐隐看到红色玉面，逼人的煞气在此刻也全然消失，仿佛之间的感觉都是错觉。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司卿双指捻着玉珠子，起伏凹凸的表面滚过指腹，淤泥附着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缓和半天，司卿身体也没刚才那么无力，摇晃着身子走到湖边洗去污泥。
淤泥在水中如同墨水样晕开，珠子也露出原本的花纹。
玉珠子通体血红，简直就是用血染上去的一样，表面花纹是一条龙，纹路极其精细，连龙鳞都片片分明，只是这条龙纹像是有残缺。
“泣血龙珠。”关东裕冷不丁道出这物件是什么，龙珠本来就是稀罕物，泣血龙珠更是难得，司卿连真龙都未见过，更别说这玄乎其玄的龙珠了。
“这是龙珠？那么小一颗，太小家子气了吧，而且这上面的花纹哪儿是龙啊，连龙角都没有，还只有一对龙爪。”司卿表情有些嫌弃的看着这个玻璃弹珠一样的东西，泣血龙珠上的龙纹细看更像是一条长了爪子的大蟒。
“这是蛟，无角，有一对前爪，估计是飞天渡劫没成功，神形俱灭后龙珠遗落在湖中了”关东裕一边握着黑金如意在泣血龙珠上感受煞气，一边给司卿解释道。
本属纯灵的龙珠因为本体渡劫无果，心生哀怨之气，恰逢最近过分活跃的邪气趁着灵气与哀怨之气碰撞撕裂开的气旋口子乘虚而入，三气在龙珠内相撞形成了这枚充满煞气的泣血龙珠。
“煞气消散了。”黑金如意并未出现任何反应。
司卿回想到前两周被雷电惊醒，除了听到雷鸣还混着一声模糊不清的猛兽吼声，那晚董顾北也在，司卿轻轻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董顾北同时也看向他。
“那天晚上暴雨你听见了吗？”司卿问。
“听到什么？”董顾北表情茫然，神色极其认真看着司卿，月光皎皎倾泻而下，朦胧的给董顾北的脸套上一层纱，曾经司卿听过一句话——有些人的眼睛看狗都深情，他对这句话全当笑话来听，现在居然觉得浑话也有浑道理。
望着那双带有些异域风情的眉眼，司卿有些失神，那句他曾认为的笑话，好像具象化了。
“没什么，我累了，先回去睡觉了。”有些慌乱撇开眼睛干咳两声，随手将泣血龙珠扔给关东裕就准备离开。
只是才刚转身，就听见关东裕一声惨叫，司卿回头看到龙珠又开始泛着微弱红光掉在地上，关东裕的手像是被烫伤了又像是中毒泛着紫红，火燎样的伤痕一路蔓延至他的小臂。
“这···这怎么回事？”司卿也被关东裕烫伤的手吓到了，一时间也慌了神，董顾北顷刻暴怒，拎起司卿的衣领问他做了什么，此时司卿更加懵，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而且刚才自己拿着龙珠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自己也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我什么都没做！”司卿想要掰开钳制自己的手，极力为自己辩解，奈何董顾北的力气大的吓人，拽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不是他，是龙珠自己本身的意识。”关东裕捏着手臂，疼的满头汗，被煞气侵蚀的手，伤痕还在向上蔓延，关东裕催动灵力抵抗煞气侵蚀。
“司卿，你先带龙珠回去，我们明天再来找你，阿北，我们快回万灵宫，要不龙珠煞气蔓延到整个手臂，我的手可能就不行了。”董顾北和唐逸也来不及说什么，带着关东裕向学校门口跑去。
看着三人的急切背影，司卿有些发怵，泣血龙珠光芒暗淡下去，现在他惶恐关东裕都拿不了的龙珠，为什么会让他拿，万一自己也受伤了怎么办。
犹豫再三，司卿颤巍巍捡起龙珠，奇怪的是龙珠在他手中就像普通玉珠那般，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煞气，反倒透出玉石温润感。
这一夜睡梦并不安稳，司卿做了好几场梦，梦到天上的月亮变成泣血龙珠将他关在其中被烈火灼烧，又梦到自己坐着古代马车摇摇晃晃，还梦到小时候自己被那些世家小孩指着谩骂是怪物。
这导致他考试时险些睡过去，好在强撑着精神哈气连天的考完试，打算赶快回寝室补个觉。
司卿拖着疲软匮乏的身子走出考场，董顾北环抱双手一副死人脸等在门口，不少路过的女孩子侧目投来眼光。
看到司卿出来董顾北上前一步拖着他走到角落，也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就问龙珠有没有带来。
要是按往常，司卿高低要和他怼个两句，只是现在他就只想赶紧回寝室补觉。
“带啦。”司卿拖着尾音在包里摸索两下，掏硬币一样在角落扣出龙珠。
“放里面。”董顾北打开一个木质锦盒，锦盒内还铺着红丝绒布料，他的语气听不出平仄起伏，活脱脱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司卿在想这个人这辈子是没有快乐情绪吗？随时看到他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诶，你什么时候赔我伞和睡衣啊。”司卿问。
“凭什么？”三个字让司卿的困倦一下消失，心头立马涌上恼怒，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人无耻到这地步，气得他询问关东裕伤势的话都卡在喉咙中。
“凭什么！就凭我的伞是帮你们取这破玩意儿坏的，我的睡衣也是你撕坏的！”司卿声音有些大，引来零星几人频频看来。
董顾北垂眸，嘴唇轻抿，眼底森冷，因为眉眼深邃，瞳色墨黑，所以他板着脸时特别唬人，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憷得禁声了，但司卿偏偏是一个你越强硬，他能和你拼个头破血流的主。
虽说昨晚关东裕一直解释泣血龙珠在他手里释放出煞气和司卿无关，可董顾北就是有些偏执的认为，一定是司卿动了手脚。
假若不是万灵宫再三叮嘱不让对司卿动手，估计两人今天非打一架不可。
“万灵宫让我告诉你，这周六下午六点，校门口会有人接你去万灵宫，真不懂万灵宫怎么会招你。”司卿没有回应董顾北的通知，只是磨着牙憋着怒气，
最后实在没憋住，抬手一挥，锦盒从董顾北手中飞出重重摔在地上，等董顾北捡起锦盒确定锦盒没有摔坏，打算找司卿算账，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回寝室的一路上，司卿不停的咒骂万灵宫的人都是一群疯子，特别是董顾北就是一个言而无信、无可救药、情绪不稳定的疯子，他现在极其怀疑自己去万灵宫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像董顾北这样的疯子一定还有很多，不由得司卿开始担心自己去到万灵宫的生活。
考试周过得尤其痛苦，咖啡红牛伴随着夜里的不眠灯，通宵恶补一学期欠下的债。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司卿合上笔盖长舒一口气，教室里面开始有人组织活动，有人结伴回家有人相约游玩。
司卿步伐沉重走在路上，考完试的人收拾好行李跑路回家，还有些没有考完试的常驻在图书馆复习。
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司卿才回寝室，张麟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司卿行李收拾好了没有，其他两人提前考完已经走了。
“我待会再收拾，下午有亲戚来接我的。”
“哎，真好，我还得苦命拖着大包小包的去搭地铁。”
“你别嚎了，你家就是本地的，都不用舟车劳顿的，你嚎个屁啊。”
“嘿嘿，这不抒发一下相思之苦嘛。”
“疯子。”
五点五十四，夕阳拖长司卿和树的影子，夏季傍晚总是很长，暑热也很长，司卿坐在行李箱上后背出了薄薄一层汗，手机游戏里的小人又死了一次，他脸上波澜不惊，实则心里早就乱得万马奔腾。
行李箱的滚轮碾着碎石子发出滋啦声响，司卿好久没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情绪了，夏天特有燥热的人吹得他人更加烦躁，他只能祈求一切稍微顺利一点，一点就好。
术师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近乎陌生，仅仅知道的一些事也是从父母口中知晓。
愣神之际一辆黑色越野停在司卿面前，遮挡了大片灼热的阳光，车窗落下驾驶位上的女人一头酒红大波浪，再加上红唇点缀，显得整个人又欲又飒。
“司卿？”长发女人摘下墨镜看着他，司卿呆愣两秒慌忙站起身点点头。
“姐姐你好。”车子挡风玻璃印出天边橘粉的落日，女人的红唇扬起的弧度让司卿放松不少，至少看起来是一位明艳美丽的大姐姐，言外之意至少看起来是正常人。
“我是万灵宫派来接你的，行李放后面吧。”把行李搬上车，司卿准备坐到后排，被女人叫到副驾驶上。
“安全带。”
“哦哦，不好意思，忘记了。”女人很耐心的等司卿加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司卿轻轻扣着手指假装看向窗外，窗外的风景在风里后退，司卿眼角的余光一直偷偷的瞥向旁边的女人。
“你爸爸最近还好吗？”
“嗯，我爸挺好的，欸？姐姐你认识我爸爸？”司卿略带惊讶地语气看向女人，女人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注视前方。
“认识呀，司叔叔以前很爱给我买零食，吃的我一嘴的虫牙。啊呀，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乌雅氏的吴兰思。”吴兰思热络地和司卿拉起家常，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司卿的紧张，两人车上聊天聊的投缘，虽然更多的话题是围绕着司弥鸳展开的。
吴兰思比司卿大十一岁，但看起来却像个二十多的少女，她小时候爱粘着司弥鸳，因为司弥鸳生得好看，性子也好，吴兰思侧头看着司卿的侧脸，这父子俩容貌出落得八分像，只是司卿更显秀气灵动一些，细看的话透着雷鸯年轻时候的美人骨相，吴兰思咋舌，心叹司卿净挑父母最好看的长。
天边云层带着墨色被落日染红，夜幕和黄昏柔和在一起，在车上看去，特别美。司卿也没注意时间，只知道到了万灵宫的时候天已经快要抹黑了，唯有点点星子，不见月亮踪影。
兴许是受到电视剧影响，在司卿想象中，万灵宫要么是由一座座红墙绿瓦的宫殿房子搭起来，要么就是深藏避世山谷中的小世界，然而等车子停在一个度假庄园，司卿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万灵宫。
度假庄园的铁门漆成黑色，旁边假模假样立了一块“榆琗度假庄园”的木牌，两侧成片树林遮挡星光，大概开了百来米，拐过弯才看见路灯和成片的房屋建筑。
庄园景色普通，就只比外面山林杂草打理得更规整，泊油路两边亮着路灯，还有不少小虫萦绕。
“这就是万灵宫总部了。”
“呃……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掩人耳目嘛，太招摇明显的话被普通人发现麻烦就大了。”司卿细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儿，普通人可能一生接触不到这个世界的边角，只以为所见即所是。
倒有点不一样的是这片地界上灵气纯净浓郁，司卿低声惊叹了一声。
吴兰思把车停在一座看起来有些年代的礼堂前，透过窗户能到里面人影攒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吴兰思招呼出神的司卿下车，说要赶不上时间了。
“啊？什么时间。”司卿迷茫的解开安全带，眼中全是问题。
“册封典礼的时间呀，先进去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吴兰思催促司卿下车，司卿也不敢耽搁，关上车门跟着吴兰思就进了礼堂。
礼堂大厅内部装修的堂皇，和外面看起来就是两个世界，大堂的穹顶上挂满各式灯笼，地上铺着唐莲纹地砖倒映灯火，不少人上前来和吴兰思打招呼，她都只是笑着点头，带着司卿快步走到礼堂里面。
进到礼堂内部，已经有人落座，礼堂不大，大概能坐百来号人，最里处是靠墙搭起的台子，这让司卿想起学校的阶梯教室。
“司卿，你去中间前两排找个位子坐，一会儿典礼开始念到你名字你就上去。”吴兰思抬手指向前方，涂了亮面指甲油的指甲反射出一点小小光芒。
中间每排一共就八个位置，两排就只剩第一排有个空位，司卿刚弯着腰坐下，后面观礼的人也鱼贯而入找位置坐下，司卿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第三排什么时候已经坐满了人，其中还有清远市的和尚康文，恰好康文也看到他，晦暗不明的笑了一下。
“要死了，怎么会在这遇到他啊。”司卿尴尬一笑，转头把脸埋入手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万灵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