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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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溯是我的。”对方开门见山。
贺江无笑了笑：“可你是关源的。”
男生不解，凝着眉望他：“关源是谁？”
关源是梁天同事，港城颐境国际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
贺江无不答，取过原始木桩上手工吹制的器皿，倒了杯茶推给来人，反问：“你叫什么？”
“周蒲英。蒲公英的蒲英。”
没听过。
“好的，蒲英。”贺江无专注地同他对视，“为什么喜欢陈溯呢？”
“前些天在饭局上，有老板要拿烟头烫我，是他替我解围。”周蒲英道，“帅气，高大，又善良，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吧？”
话及此，他紧抿嘴唇，似有为难，但最终仍决意挺身而出，捍卫他们萍水相逢的情谊：
“我看过娱报，如果是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公平竞争。如果是假的……就当我打扰。”
莽撞，鲜活，视死如归的表情让贺江无有一瞬的恍惚，好像他是根棒打鸳鸯的恶棍。
演艺界长江后浪推前浪，贺江无由衷感慨。
他平常笑得不少，多为虚假，这会儿是真没忍住，不得已用拳头抵着人中，堪堪借咳嗽化去。
“抱歉，喉咙有些痒。”贺江无定了定神，中肯地评价，“很诚挚的谎言。”
周蒲英无辜地眨眨眼。
“陈溯最厌恶烟味，不会与正在吸烟的人共处密闭环境的。”贺江无说，“他是我保镖，很多人知道，也会给几分薄面不抽。”
周蒲英倔强的表情渐淡。
“蒲英啊……要扯谎，背调还是别太马虎。”
话毕，静寂弥漫。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半晌，周蒲英缓声道。
贺江无喝了口水，望着对方那双褪净天真的眼：
“是么。”他稍稍压低声音，“但你比我想象中愚蠢。我刚骗你呢，陈溯也抽烟。”
他笑吟吟的，不知情者看来会以为二人相谈甚欢。
“你！”被愚弄至此，周蒲英再忍不住，歘地站起。
旁人目光，不论原来有无关注，此刻皆被吸引，光明正大看过来。
忍住，忍住，一旦动手就会落下把柄和口舌——
周蒲英银牙咬碎，生生将口腔内壁一小块肉咬破，尝到鲜血，才遏住想用拳头砸扁对方那张脸的冲动，并飞速红了眼眶，挤出哭腔：
“你怎么能这么说！贺少，你们贺氏家大业大，自然理解不来我们小门小户的苦。我们周家是没落了，但不代表就逆来顺受任你折辱！的确，我妈妈没怎么管过我，因为她早就过世了，你满意了？！”
贺江无不满意。
贺江无被天降巨锅砸得有点懵。
周蒲英一席话至少传递出三重含义：一，他是来寻求合作的。二，合作不成反被嘲。三，所嘲甚至上升到骂娘。
话也说得艺术，且不谈在场有谁家业比得过贺家，先将自个儿拉到和群众统一战线。
再论辱骂母亲，单纯围观者眼里是他敢怒敢言。
但知悉贺江无身世的人，却难免不会通过这句“不讳之言”联想到旁的——要说有娘生没娘养，谁比得上你贺江无啊？还有脸嘲讽他人。
红口白牙一张嘴，直接把贺江无架到火上烤。
烤得后者彻底冷了神情。
“倒小瞧了你的恶毒。”贺江无放下水杯，站直身子，端的一副讲理姿态，却在下一秒猛地出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飞了周蒲英。
出乎意料的一脚，不仅被踹的人傻了，旁观者亦满脸惊愕，有人目如铜铃，有人口大能塞鸭蛋。
“贺江无！！！”周蒲英发出尖锐爆鸣。
“谁派你来的。”贺江无朝他走去，无人敢拦。
“你欺人太——呃！！！”
红底皮鞋卡上脆弱的脖颈，贺江无环顾四周：“拍呀。”他云淡风轻，也不知在对谁说，“不见报我都看不起你。”
会场鸦雀无声，无人敢动。
唯有Lounge Music不息，柔软的鼓点像极了人的心跳在放松状态下的频率。区别是前者不理人类，兀自流淌。后者隔着人皮，谁也听不清谁的心脏在因何跳动。
“江无！这是怎么了？！”解手归来的林镇声见状悚然，赶紧上前抓住贺江无手臂，低声道。
贺江无：“他犯贱，我不爽。”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林镇声一边拉着好友，一边踢了周蒲英屁股两脚，示意对方麻溜滚。
待人脱离贺江无控制后，又赶苍蝇似的去催吃瓜群众：“误会，误会。都散了吧，散了啊……”
“哦？发生了什么误会？”一道男声自人圈外围传来，“不能让来客舒心，是我这个东道主的罪过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贺江无抬眸望去，见一个男子慢步走来。中长卷发，身形干瘦，貌不出众，搽脂抹粉却难掩眼下青黑。
既自称东道主，想来就是林镇声口中那位孟家三少，孟照彦了。
贺江无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礼貌地想，怎么这副鬼样？
“贺少，久仰，久仰。”孟照彦伸出手，“我是孟照彦。”
“贺江无。”
贺江无抬手，本想客套碰碰得了，孰料对方很是热情，钳着他的手上下摇，好半天才松开。
贺江无压下心底怪异，后退几步回到木几旁，拿起自己的杯子浅饮，看他去扶周蒲英：“做什么坐地上，快起来，万一感冒多遭罪。”
周蒲英面有不忿，觑了眼贺江无，大略是怕再被踩，终究没说什么，仅冷哼一声。
“和气生财，别愁眉苦脸啦，财神爷上门都吓跑。”孟照彦一掌拍着周蒲英肩膀，一手作势又要去拉贺江无，后者战术喝水，不着痕迹地避开。
有林镇声和孟照彦调停，四人围绕茶几坐下，不尴不尬。
最后是周蒲英率先逃离：“孟少，你这儿有新衣裳吗？我想换一套。”
“噢，当然，各种风格。我带你去吧。”
他们离开后，林镇声捏着杯酒，屁股一挪，坐到贺江无身侧：“怎么回事啊？”
后者声线略沉：“我被做局了。”
林镇声：“？”
“万事通，”贺江无问道，“周蒲英是谁？”
“嘿，真当我是人口信息系统呢。”
“初见那晚他的衣着和手表那样不搭，别跟我说你没起疑。”
“我现在确信了，你是我肚中蛔虫。”林镇声饮下口酒，“周家……
“他们跟林家一样，靠走船起步，风光过几年，后来没落，就改从政了。
“周蒲英他爷爷最高官至司长，同样没得长久，下台后郁郁而终。
”小辈不成气候，家族一盘散沙，也就这样了。”
“贺家与周家有过节？还是我个人哪里得罪他？”贺江无百思不解，“这么大费周章来搞我。”
“这我就不清楚了。”林镇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刚才几十双眼睛看着呢，你不如想想照片或视频流传出去该怎么办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
林镇声摇摇头，失笑。皇帝都不急，他也没必要上赶着做太监了。
许多时候他是真正羡慕贺江无，万贯家财无需争，到时终会落囊中。
所以事事那么从容。
真是……羡慕啊。
林镇声薅过酒瓶，又是满满一杯。
贺江无瞥他：“你消什么愁。”
“我老豆又带回来一个，宠上天了，年纪还没我大。”林镇声轻嗤，“肚子已经成型，是个男胎，再过不久林家族谱又要添新名了。
“林生近日天天笑得牙不见眼，都提前给那个胎儿买好两栋别墅，准备拟定股权赠与了。
“消的什么愁……我怕啊，江无。”
林家不似贺家，主支人丁凋敝。
林父林海之风流，与贺江无外公不分伯仲。年轻时跑船，经常一个城市一个家，一个项目一个她。
且相比江明朗，林海甚至称得上有责任心，从不吝把人往家中带，如在集邮。生了便奖励，腻味也不赶，要走任意，要留也有一片屋檐给你挡挡日头和雨。
所以好多女人爱他，心甘情愿地生。
所以子子孙孙无穷匮，他们这一辈，没谁比林家儿女拥有更多兄弟姐妹。
而一碗粥，多来个僧人自己就得少喝一口，哪个甘愿。
林镇声最末一句讲得极轻，但贺江无仍是听到了。
“没想过另立门户吗？”他问他，“你不是自开了一家咨询公司。”
“想过呀。”亦已践行，只不过为防家里兄姊忌惮，是偷摸开的，局限颇多。
贺江无闻声偏头，只见好友朝他比了颗心。
“？”他犹疑地回以一颗。
“干吗呀。”林镇声乐不可支，捏在一起的两根指尖搓了搓，“我是说这个。想过但口袋空空，寸步难行啊。”
“哦。”贺江无轻咳两声。
“你今日傻傻的。”
“睡懵了吧。”贺江无岔开话题，“缺多少？”
“嗯？”
“缺多少钱？我借你。”
林镇声定定看他良久，而后道：“几十个亿也借？”
贺江无微笑：“只要你还得起。”
林镇声垂眼，倒酒：“林家一个在葵涌的老旧货柜码头租约快到期了。
“你也知道，物流产业升级是大势所趋。林海很久之前就在机场岛那边布局新一代枢纽，打算来个腾笼换鸟，对于改造这个老码头兴趣不大。
“但我是认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重新规划设计未必不能再创辉煌。
“江无……我希望你能出面收购这块地，我会斡旋帮忙促成。
“地皮到手后我们就去同规划署，地政总署申请改建新物流中心，补地价我来，后续收益你占大头……”
他语声拳拳，宛如海妖蛊惑水手。
“谢谢你的饼，”贺江无说，“我饱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挑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