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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由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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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切斯特用力的喘息着,颤抖着身体,肺部发出拉风箱般的声音。他的眼神因为极度的痛苦有些失去焦距,却固执地看向墨菲斯,试图看清她的真面目。
“对您,我当然可以知无不言,只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我要向这位陛下询问一件事。”
不知为何,这个死到临头的家伙态度反而逆转了一样,明明已经落到她手里,他却事情还胆敢提问。
伊利亚几乎被气笑了。
“你觉得你还有资格向其他人发问?法师,你的脑子一定是被硫磺火烧坏了。”她一脚踩到切斯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结成实体。
切斯特却笑了。
“您没有砍掉我的舌头,是因为还有什么要问的对吧?反正除了这条性命,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现在倒是您有求于我。
不过我劝您赶快,从我的伤口范围来说,也许过几分钟我就要死了。”
他笑到后面忍不住咳了起来,口中全是血沫,表情却依然没什么变化。他几乎势在必得 。
而他的话切切实实地碰到了伊利亚的痛点。
对方是索罗斯的奴仆,就连折磨他都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她能想到的最恶劣的办法对方也早就免疫了。除了一条命,她是真的没什么能从对方身上讨要的了。
伊利亚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就在她将要询问切斯特条件之前,少女甜美而沉静的声音从伊利亚身侧传来。
“没什么好失去的?”
墨菲斯有些好笑地轻轻摇头,然后看向伊利亚:“他不是把渴求之物表达的很明显嘛?”
切斯特的表情突然阴沉了下来,与此同时伊利亚却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略加思索,便已明白这场博弈必然是她的胜利:
“你的贱命分文不值,法师,但若你有所讨要,就先拿情报来换取,直到我满意为止。否则,就带着你的疑惑下地狱吧。”
她冷笑一声。
她确实需要切斯特的情报,但就算没有这些信息,她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无非是缺少了本就不属于她的有利条件罢了。
但切斯特不一样,他已是将死之身,就算从伊利亚这里获得了什么,也不能延续生命。在这种情况下他仍然愿意拿情报与伊利亚交易,只能说明他提出的条件重逾他的生命。
主动权明明在自己手里。伊利亚俯视着切斯特,等待他最后的判断。
切斯特不过几次心跳的犹豫,便毫无抵抗地点头表示同意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如风中残烛,马上就将熄灭,但对于一份未知的渴求,却使他在临死前狂热无比。
“看来我必须展现我的价值。”他苦笑一下,估算了一下自己剩余的时间,决定抛弃所有毫无意义的修辞和话术,尽快结束这种单方面的交易:
“您父亲和我主的交易大概是三年前开始的,算算时间,就是从您母亲去世之后他们就开始接触了。”他闭上眼睛,思考着怎样的情报足够让伊利亚愿意达成交易。
“您母亲的遗体现在还在王宫地下的一个密室里充当王都仪式的祭品,具体的位置我并不清楚,索罗斯大人每次都是把我直接传送过去的。”
切斯特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知道的最重要的情报告知:“充当血脉追踪法术锚点的眼睛在我法袍左数第三个口袋里面,您可以尝试逆转这个法术,找到你母亲的遗体。”
“……是什么仪式?”
“就是您逃离王都时看到的,那个笼罩整个城市的法阵。在法阵结界内部,所有活物,除了被您父亲指认的生命以外,其他的都会化为原始的生命之力,滋养那个法阵。
您父亲拿这些生命力做什么我姑且不知道,但索罗斯大人持有的那一部分可以帮助祂打开深渊和伊德兰尼的位面通道。”
切斯特又咳了一口血,然后用模糊的视野看着墨菲斯:“这些情报的真假,这位陌生的陛下应该可以判断,毕竟我能将它们说出口,就已经证明了您的威能了。”
墨菲斯这时才对他表现出一点兴趣,她上下打量了切斯特几下,然后才问:
“你在测试我对索罗斯的干扰程度?”
“是又如何?您的契约者需要这份情报。”切斯特在混乱的光线里勉强拼凑出伊利亚的身影:“而我需要自由。”
“这样啊。”墨菲斯垂下眼帘,看着切斯特身下被血染红一片的花海,抬手示意切斯特说下去。“继续。”
“我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声了,剩下的我就挑重点吧。”切斯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
“伊什塔王和我主具体的计划我并不了解,但据我所知,伊什塔王手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以吸收他人的生命力延续自己的生命,甚至是让职业者快速突破等级,而要求瓜分这个东西收集的生命力,就是我主和伊什塔王合作的基础。”
“至于为什么需要您母亲的遗体作为祭品,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说着说着,切斯特的瞳孔开始有些涣散起来,连说话的语速都变得非常缓慢:“这些,就是我知道的主要情报了……若您满意的话,我可以提问了吗?”
“伊利亚?”墨菲斯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着听完情报情报的伊利亚,发出询问的声音。
“啊,我在。”伊利亚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恍惚:“……你可以提问,但墨菲斯会不会回答,那是另一回事。”
比起面前的切斯特,关于自己父亲的信息更让她感到震撼,以至于她甚至有些走神了。
太早了,背叛发生得实在是太早了。
她的眼前闪过自己的父亲那曾经对她体贴入微的样子,实在无法把切斯特口中那个妻子一死就将其出卖,连遗体都不让其安宁,甚至将子民的生命当成飨宴的残暴君王,和自己那个关怀家人,温和慈爱的父王形象混为一谈。
伊利亚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中去。
墨菲斯没有出声安慰伊利亚,只是看了一眼呆滞的她:“还是个孩子。”
然后她向前几步,走到切斯特面前蹲下来,收拢好自己的裙摆,不让其触碰到地面的尘土,然后直视切斯特涣散的眼眸:“人类,你应当骄傲,因为我给你向我提问的权利。”
“那可真是……倍感荣幸。”切斯特强作精神,带着殷切的期待,问出了那个问题:
“陌生的陛下啊,请允许我这卑微之人向您发问,此时此刻,索罗斯的目光能否注视此处?”
“呵。”
墨菲斯扬起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那笑声接近于嘲讽。
“感谢您的回答。”
切斯特对墨菲斯的回答了然于胸。
他拼命抬起身,无视了被伊利亚钉在地上,又被他一番行动扯的血肉模糊的左手,出声唤回了伊利亚的神智:“公主殿下,我没有要问的,能告诉您的也都一一呈现了,现在,砍下我的头吧。”
“你疯了?”
看着主动求死的切斯特,伊利亚一脸见到疯子的样子。就在不久前,这个法师还以一幅疯狂而暴虐的模样,几乎将她逼上绝路,让她不得不出卖灵魂给恶魔,此时又一幅英勇就义的模样,让她怀疑这个人是否精神,甚至是灵魂是不是有分裂的症状。
“哈,我很清醒,简直前所未有的清醒——”见伊利亚还没有动手的迹象,切斯特大笑一声,一头撞向插在一旁的,伊利亚的长剑。
“索罗斯!你等着吧,我自由了!我赢了!”
在气管被那剑刃割开前,他大喊着,狂笑着,然后慢慢倒下,过了一会,没了生息。
随着血液从他伤口喷溅而出,一道道猩红的符文挣扎着顺着血液一并涌出,想要缠绕上切斯特的身躯。
但这些符文一接触到地上那些看似纯洁无害的白色花儿,就像是阳光下被晒干的露珠,发出可怖的滋滋声,然后迅速扭曲着形貌,渐渐透明直至消失殆尽。
在切斯特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清晰看到自己喷溅的血液在触及花瓣时,那些缠绕毕生的猩红符文竟如露水般蒸发的样子——三百年来第一次,切斯特灵魂深处,索罗斯那不休的低语消失了。
“总算是……安静了。。”
他这样想着,视野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旁目睹了切斯特自杀行为的伊利亚简直无法理解,她只能向在场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墨菲斯寻求帮助:“他疯了?”
“哼。”
墨菲斯倒是很不高兴。她哼了一声,站起身,避开那些腥臭的血,目光下移,示意伊利亚看那些血色符文:
“索罗斯的契约书里一定会有一条是不允许自杀的条款,违者的灵魂会被立刻回收。这是为了防止他的契约者不堪折磨,宁愿魂归虚无而做出的防范措施。那家伙的恶趣味我一向不敢苟同。
这小子确保索罗斯没办法看到这里的情况之后就自杀了,而契约符文感知到违约行为却没有产生作用,这意味着他和索罗斯的契约在此无法生效,也就是说,他死在这里,灵魂就自由了,可以正常转生去了。”
墨菲斯一边解释,一边有些不满地看着伊利亚:“如果你当时直接杀了他,没准还能把他送回索罗斯那边,毕竟主动被杀不一定算违约,如果契约不会被立刻激发,等我离开这里,炼狱的锁链照样会把他拉下去。”
说着说着,墨菲斯又叹气了:“我的花海可不是为了给人当渡船用的。”
伊利亚讪讪地转移视线:“你也没说要我杀了他……”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提示吗?迟钝。”墨菲斯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切斯特的尸身。
“不过,用这种方式和索罗斯决裂啊。虽然这厮灵魂已经烂透了,倒还姑且有些骨气。”
“总之,这个渣滓已经死了,我也没必要继续追究这件事了。”伊利亚虽然没能亲自处决切斯特,但毕竟人已经死了,她也没有鞭尸的爱好,只得就此作罢。
她走过去收回了自己的剑,又开始在切斯特的尸身上翻找着什么:“烦请等我一下。”
伊利亚三下两下就翻遍了法师身上的所有口袋,然后从他法袍左数第三个口袋里找到了一枚被施放了固化术、如同宝石一般美丽而坚硬的银蓝色眼球,珍之又重地把它收纳到身上,然后继续在地上搜寻着。
因为大片的白花阻碍了视野,所以她找得很艰难。
墨菲斯有点好奇:“你在找什么?那枚被我丢掉的废品?”
“不。”伊利亚摇了摇头,继续到处搜寻:“是我挚友的徽章。”
墨菲斯沉吟不语,少顷,她挥了挥手:“看这里。”
几枚沾着血和尘土的金属碎片在她手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