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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沧海桑田 ...

  •   “后来......”王婉容顿了一下,笑容里多了些让李昭微瞧不清的东西。

      后来,他开始呆不住这深山老林,总想去周遭走走,一开始王婉容还陪他去,再后来王婉容把四周围都看遍了,知道什么是山,什么是海,什么是河,什么是田后,便生出一丝腻味。

      直到有一天,他想去更远的地方走走,散散心,王婉容第一次拒绝了他。

      这是逃亡三年来,王婉容第一次拒绝他,但她也不拦着他往外走,表示愿意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剑客虽然同意了,但他那夜在院外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告诉王婉容,这次离去,他或许不会再回来。

      王婉容在房间里,从白天坐在晚上,终于开门面对他,说道,“好。”

      “然后他就真的没回来过?”李昭微忍不住打断道,前文听来那剑客是真心待她的,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愿意在这穷乡僻壤呆了三年,日日夜夜与她为伴。

      而且,那剑客听起似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王婉容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释怀,见李昭微打断也不恼,只是柔柔笑道,“公子,您是个聪慧的人,但我托句大,您感情一事上,还是知之甚少。”

      李昭微投去不解的眼神。

      “正是因为他看重‘情’之一字,要的是纯粹的,无间的情,所以他才当机立断地离去,不忍让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淹没在财米油盐之中。”

      “是......是只要保持最美好的记忆么?”李昭微皱皱眉,仍是不解,“但激情总是会褪去,不可能永远如此热烈。”

      “是呀,我便是这种人,与走遍了山河大海,浅浅见过便足够了,接下来便想在温粥小菜里品味这些回忆,每日侍花弄草好不自在悠闲。”

      “所以,你同意了?”李昭微总算觉出些什么不同了。

      “是的。”王婉容微微一笑,似乎怀念自己那青春韶华,“我亦不愿委屈自己,陪他山长水远地跑着,他亦不愿委屈自己,陪我在这困到天荒地老。”

      “我们在合适的年纪与时机相遇,在缘分将尽时分开,没有束缚,但也同时没有依靠。”王婉容自嘲地笑笑,“分开后,我们亦是朋友,他时常会给我寄些银两,他知道我在这不好谋生。”

      “他确实重情重义。”李昭微不由得感慨。

      王婉容点点头,“是的,从去岁开始,我再也没收到过他的银钱,我便知道,他已经得天地大自由。”

      她见李昭微并没有与她说些女子礼教之事,对李昭微这样的年轻人更生亲近之感,她接着补充道,“我过了七个月后,便给他立了个衣冠冢。”

      李昭微听完久久没开口。

      王婉容也不恼,只是靠着休息,眼神虚虚地望着外面,一时间思绪飘得遥远。

      “您是不是,不后悔有过这样一段情?”

      “是的,这样的感情就像我走过的沧海桑田,早已化作我那最完美的记忆,从未蒙尘。”

      何况.....

      王婉容并没有将眼神从门外收回来,她接着道,“何况,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后面是什么呢?”

      莫名地,李昭微脑海里浮现一张刀削斧刻的脸。

      他,应当会来寻她,她如是觉得。

      听完了故事,李昭微拿出所有的聪慧,折腾出一锅粥,就着王婉容腌制的酱菜,当作是听故事的茶水钱了。

      王婉容吃过饭,李昭微扶她躺好后,她便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李望舒陪着她一路上从草原军营,翻山越岭,到如今是正儿八经第一个没有危险的夜晚,亦是在李昭微的监督下,洗了脸洗了手脚,爬上暖炕幸福地睡着。

      唯有李昭微,打了水,没舍得烧王婉容好不容易攒下的柴火,就着夜露洗了个冷水澡。

      把这火烧后的灰尘,逃跑时践踏的泥土,爬坑留下的污血都一一洗漱殆尽。

      月凉,水也凉,待她湿漉漉从桶里爬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王婉容休息前,李昭微找她讨了套衣服。

      此时李昭微便裹了件剑客的白色中衣,坐在院内,点着了那盏花灯。

      暖色的烛光,透过那纱布上的凌霄花,在夜色中细细地晕开,冷风吹着她的湿答答的长发。

      若王婉容见到此时的她,定会讶然,原来那百折不挠的小公子是个清冷女子。

      李昭微倒了杯冷茶,轻啜一口,支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脑中不自觉响起王婉容的话语,“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后面事什么呢?”

      其实,有些事,不试试看,她也大抵能知道大概模样,只是不能彻底了解全貌罢了。

      李昭微捏了捏茶杯,眺目北望,或许还有一件事,她正好可以去做了。

      第二日,李昭微起了个大早,王婉容和李望舒在她的劈柴声中醒来。

      待王婉容整理妥当,李昭微和李望舒开门端了粥进来,她才透过她们俩中间的间隙,瞧见院中堆得小山高的柴火,她不由得目瞪口呆。

      “昭微......你这是......?”

      “这是拜托你照顾她的酬劳。”李昭微说着话,扶着李望舒的肩膀,往她跟前一推。

      “啊?”纵是见多识广的王婉容亦是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微见王婉容如此,这才搬了小凳子,坐在她面前,将粥递给她,让她用勺子喝粥,自己时不时给她夹点酱菜。

      瞧碗里已经空了一半,李昭微才问道,“你是不是会说北狄语?”

      “您怎么知道......”

      王婉容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昭微打断,“这里是大虞朝和北狄交界处,你常年生活在这,会说也不奇怪。”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会说北狄语正好,我这孩子是个北狄人,不会汉话。”

      听到李昭微这么说,王婉容更是惊讶,抬眼朝李望舒看去,先前这孩子只会“啊、啊、啊。”地发出单个音,她还以为这孩子有什么缺陷,不会说话,原来只是不会说汉话。

      “婉容姑娘。”李昭微突然郑重地喊了她一句。

      听到这个称呼,王婉容收回目光,不自觉挺直腰板。

      “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了,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只要我能做,我便万死不辞。”

      李昭微听她这么说,不住轻笑起来,这姑娘真的跟了剑客三年,说话也是一股子江湖味道,她伸手接过空碗,才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有件事要去做,但苦于带着个孩子,如今你恰好腿脚不方便,我便想留她下来帮衬你一些,我出去几日,回头再来接她。”

      “当然......”李昭微突然转折,“当然我若回不来,也希望你莫要嫌孩子闹,她是个勤快的孩子。”

      “您要去做危险的事?”王婉容关心问道。

      李昭微不避讳地点点头,但却换了个话头,“您看看能不能帮我教她几句简单的汉话,我总跟她这么比划也不是,您说对吧?”

      王婉容见她不想多说,也识趣不多问,笑着接话道,“是,您一直跟孩子比划来比划去,也招笑。——话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王婉容此话一出,李昭微就知道她答应了。

      李昭微轻轻拉过在一旁眨巴眨吧大眼睛的李望舒,抱起她,放在膝头,笑着说道,“刚起的,随我姓叫李望舒,孩子是我半路捡的。”

      听到孩子的来历,王婉容眼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心疼。

      “你跟姐姐留在这,我晚点来接你,保证不骗你。”李昭微颠了颠腿上的小孩,轻声细语地跟她说道,但奈何她听不懂。

      王婉容在旁边温柔地翻译过来。

      听到王婉容说北狄话,李望舒先是明显高兴起来,但待听明白话后她又是一愣,急急扭身回去看李昭微。

      李昭微按着她肩膀,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一定会回来,不骗你。”

      李望舒赶忙再用眼神求助王婉容,待王婉容翻译完,李望舒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李昭微也不催她,只是紧紧抱着她。

      只过了一小会,李望舒突然抬头,咧出一个难看地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笑容咧得李昭微心里发酸,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她,弯腰从靴子里解开匕首,一整把递到李望舒手里,“这个给你,我一定会回来拿的,你要保护好姐姐。”

      听完王婉容的翻译,李望舒总算是勉强露出一点儿真心相信的表情。

      仔细交代了事项后,李昭微去洗了把脸,便要轻装出行。

      “这么快就走么?”王婉容见她收拾妥当,吃惊地问道。

      “对,机不可失。”李昭微转身,紧紧抱住了李望舒,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放开她,挥挥手,不让她们俩不方便行动的人送,独自出了院门,合好门叶。

      解开缰绳,一把踩着马镫,翻身上马。

      “走吧,李金乌!”

      李昭微一扬马鞭,李金乌前蹄高抬,惹起一阵尘烟,将日光分成许多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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