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索然无味（三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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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对红色玻璃珠，缓慢地在白发青年的眼眶里转动起来，干涩，迟滞，缺少润滑。而他也随之一卡一卡地往植物中心去，简直像是缠裹在他身上的那些根须在带动着男人往中心走一样。
丹恒抿紧唇。
……其实是不一样的，他想。
隔着半层楼和试验区的玻璃窗，那空荡荡的红色玻璃珠在下一刻的眨眼后，就变成了一对光泽黯淡的琥珀。那张脸在他的感觉里确实非常熟悉，但那也只是因为距离太远，仔细看就知道，也只有七八分像，何况表情空无得和他认识的那个人迥乎不同。
但第一感觉就是[像]，甚至让他有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想法，更别提自己看到那双红瞳时的心情了。虽然……
不，丹恒想，那不是他——不是。
只是他无法坐视这个人被植物所吞噬了。不论是无名客的情理，还是……
【不要靠近】
丹恒怔住了。那双红瞳——最初投来视线的瞬间，明明是暗淡的琥珀色，他为何在之后又始终认为那是不祥的血色？
暗琥珀色眼瞳的白发青年像是要含着歉意冲他笑笑，可实际上也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甚至都没什么弧度变化。
【兵分两路】
“丹恒老师！”怀里还抱着那只姆扭姆扭的[豆沙灰灰]，灰发少女已经用艾丝妲给她的权限，启动了这间观察室的操作台，“帮我警戒！我来调取实验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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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被植物吞噬。
昼迟能够感觉到这一点：他的躯体正在和这些植物“同调”，木质纹理自他被藤蔓和叶片包裹缠绕的位置蔓延，或许等他走到了那近乎“猪笼草”的中心，就会彻底变成那一株植物的养料吧。
他反而没感到多少恐惧：或许植物也懂得给猎物上麻醉；又或者，他今天肾上腺素飙升的频率太多，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了。
但，还会有人在意吧。
眸光投向更高处，昏暗的视野里仍有两个模糊却熟悉的人影：是列车组的人吧。
【不要靠近】
近乎叹息又近乎安抚，昼迟试着弯起唇角——就像他们熟悉的“将军”时常挂起的笑弧，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模仿出来。
他早已跌入陷阱，没必要牵扯旁人进来。虽然越危险，越可能有成果，但也得让列车组另寻些事做……至少，就算他逃脱失败，也别让他们有机会看到他的死相。
【兵分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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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育室的实验记录，实验记录……”
十指如飞，对着电脑键盘敲敲打打，灰发的开拓者神情专注，而一旁的黑发护卫握紧了手中长枪，不错眼地警戒着——或者注视着那淹没在层叠翠绿中的模糊人影。
豆沙灰灰趴在玻璃窗上。它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温柔抱着自己的、带有阮-梅的气息的女孩，表情变得这么严肃。
但它在玻璃窗下面看到了芝士流心，和另一大群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豆沙灰灰”。
……不对！
它是被阮-梅女士亲手制作出的，独一无二的豆沙灰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跟它一模一样的家伙！？
这跟他们担忧着的、烦恼着的事情，有关联吗？就算是它……也有能做的事吗？
“喵！姆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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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怎么一直在响？”
星随口发问，眼睛仍盯着电子屏幕，“该死，倒是给我快点把数据复原啊！”
丹恒看向那只试图引人注意的猫糕，顺着它抓挠玻璃的方向往下看：“……那是？”
“等等，怎么会有一群豆沙灰灰？”星移开视线，立刻意识到不对，“科员们的复制品只有牛奶五仁和香菜麻酱，豆沙灰灰和芝士流心都只有一只才对！”
〖数据复原完毕〗
关闭弹窗，星的眼睛灼灼如炬：“这里面，一定有关键信息……！查询历史培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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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日志No.1731〗
实验目的：创造“能容纳诡异”的生命
实验环境：特殊培养皿
实验方法：熔炼被销毁的“诡异■■■”残渣，将提取出的■■注入原体。
实验原料：诡异■■■，毁灭虚卒髓质，露莎卡的海底硫化热液，规则遗留的“数据”。
……
实验预期：创造出能主动吸收附近诡异且不会产生异变的生命，成为“一次性吸尘器”。
实验结果：——
失败原因：探测器中捕捉到了被转译为“交易”的信息，但实验体并不具备“响应交易”的机能，同时也不足以“支付交易”。但同样作为“知性体”，作为“生命体”，为何会存在这样的差异？或许是因为■■……实验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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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啊。
朦胧模糊看不分明，每一步都像是在往更深处下沉，除却黑暗便只有层层叠叠的翠绿，简直像是居于中心的灯火一样。
不，那植物的中心确实有一颗还未熟成的果实，晶莹剔透如冰雕一般，折射着层层叠叠的翠绿辉光。
我会成为这果实的一部分吗。躯体已经如木僵一般，他分辨不出植物的纹理在自身的肌表上蔓延到了何处，或许现在只剩下他的心脏和头。但这些，也都无所谓吧。
昼迟闭上眼。
只是调取过去的记忆的话……动作快一点，应该还来得及……来不及也没关系。
阖上眼之前，他迟缓地瞥了一眼该是二层观察室的方向。浓绿色遮掩了一切。他放下心来，毫不迟疑地沉入“回忆”。
【1.6版本更新黑塔空间站“禁闭舱段”，并阅读物共8则，在培养室内有其中两则，其一为电子书目「警告！！！」，其二为纸质资料「界种科的植物培育计划表」。】
【前者提到的不良反应包括“性格突变，向他人袒露秘密的冲动”，而后者对“黄昏海岛菇”的资料内提及，靠近它时会产生无法控制的坠落与眩晕感。服用它能够让人保守秘密。两者内容存在明显关联，可以推测诡异化的植物所表现的能力，依旧没有超出原本的功能。】
【我在先前的幻觉“梦境”中所遭遇的，或与植物“梦破”能引发亡人梦境的信息素有关，并可能与植物“祭祀权杖”的叶片占卜有关。】
【超出幻觉范畴并始终存在的“寒冷”，才是这一系列规则掩护下的[真实]。】
【……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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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不仅这些植物已经被[诡异]改造，还有底下那些很可能没销毁的、只猫糕外壳的试验品？”
星头也不抬地回话：“所以我才想说麻烦大了去了！要不咱们换个位置吧！”
——这还没见着阮-梅委托的“大麻烦”呢，她倒是要在半道上撤退了！？小浣熊才不相信这种事！
说到底更擅长从资料里筛选信息的，很该是掌管智库的丹恒老师；谁叫权限在她手里，来回核对信息、开启隐藏文件夹都麻烦得很。
“这个好像也是！”新的文件被打开，接着就是一段残留的监控录像。
【……】
【我要弄清的是「生命的本质」，每一个体都拥有，却不自知的事物——无论是存在的物质性，还是超出物质之外的不可知物。】
录像中，颇具仙舟风韵的清丽女子正侃侃而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为避免对科学产生盲从，我谨慎提出质疑——阮·梅能否如坐标轴般剥去外界纷扰，探明生命最本源、也最美丽的存在形式？】
她的话音依旧音律铿锵，如珠落玉盘，阐述的却是历久不衰的课题：
【即使是「诡异」的畸变体，也有生命的存在方式，其中的规律简洁而明确，却也令人毫无额外的探究欲望。】
【我想到有一种「生命形式」，足以令我承认其不可捉摸。那就是……】
录像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星和丹恒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叙说。
「诡异」的存在方式，很简单吗？那他们在铆钉镇的遭遇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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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我运气不好。
看向那尤如冰霜凝聚而成的果实，切面模糊，却像是吸引了周围的辉光。它仍在孜孜不倦地吸收着白发青年肢体的温度——并让那藤蔓与冰霜攀附向上，直至心脏。
他却没有笑，暗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点微妙的索然无味。
“吞噬意识，取而代之，【诡异】扭曲了你的能力，而你也才是这植物园的核心。”
白发金瞳的调查员眉眼平静，语气平平，简直像是怀着些许失望……像是早有的猜想落在实处，即使这份[验证]，还是他从几秒钟前才真正开始的条分缕析。
“茄克果。”
带着金属包边撞角的手提箱，甩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下一刻，箱盖被一只手掀开，接着是一只打火机，为苍白凝霜的指尖染上一抹橘红的暖色，续出燎原的生路。
“抱歉，还有人在等我。”昼迟低声地，也毫不留情地摘下那冰块雕琢的果实，摔作满地的玉屑。
冰晶的果实被摘取，一切“狩猎”的行动都被迫失去了“目的”，植物的本性又是天然畏惧火焰，竟真被他烧出了一条退路。
——幸好他还记得打火机放哪儿了。昼迟隐蔽地松了口气，踩过一地余烬，安安全全地走出了属于植物的“翠绿殿堂”。
……话说，那里面，原来有那么冷吗。之前都没意识到，明明是滴水结冰的环境，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寒冷。
扫了一眼楼上的两个无名客，昼迟翻手将打火机放回包里，接着看向了被烧毁大半的植物培养皿，慢慢地，露出了一点“破坏公物”的怔色。
——不妙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索然无味（三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