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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九十二章 送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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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送馈
范少使抬头,见到眼中喷火的赫兰罕,哪里敢多说什么,赶紧低头,只觉半蹲着极为吃力,都要站不稳了。
符钰暗叫不好,连忙上前陪笑:“郑少使病了,故而请范少使前来侍奉……”
好啊,郑蓁华竟有这个胆子!装病?瞧不上皇帝?
赫兰罕气得发疯,一脚踢翻了香炉,龙脑香清凉的气息在大殿上弥漫开来,稍稍压制了他的怒气。
蓁华自河间王去世后,一直断断续续地生病,或者……她真的身上不好也未可知……
赫兰罕转头看向符钰。符钰扶着已经滚到地上的范少使退到殿门外,又被赫兰罕叫了回来。
“你亲眼看到她病了?”赫兰罕的话中带着冷意。
这时分,只有两边说和的,如果他在其中挑三斡四,太皇太后岂不要活剐了他?符钰认清形势,只能说道:“这些日子郑少使一直不太好,今日郑家三夫人入宫,又哭了一场……”
哭了一场?
必是抱怨在宫里过得不好……章氏娇养女儿,把郑蓁华宠得吃不了一点苦…日后若岳母挑理…
哎…赫兰罕顿觉头疼……
他不是故意冷落蓁华,更加不想给郑家难堪,只是郑蓁华太过任性,他想教训她一番,日后自然会好好待她的。
不行,事已至此,不能半途而废。他还是要好好教导她!
赫兰罕扔下一句“那就让她好好养病吧”,扫兴地回了内室,躺在席上,失了睡意,一会儿担心郑蓁华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一会儿又恼怒她放不下河间王。翻来覆去,直到三更,才合上眼睛。
范少使走回自己的宫室,一路哭得要抽过去似的。李媪睡不安稳,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正好她的婢女扶着她回来。
“这是怎么了…”李媪也上来搀扶。
范少使看到她,哭着说道:“陛下问……怎么不是郑少使?还踢…踢人……”
“不会吧……”李媪不可置信。陛下虽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素有仁名,宽和待下,怎么会踢人?
她一同回来的婢女赶紧摇头,轻声解释:“陛下发怒,大约…惊着少使了……”
这其中又牵涉郑蓁华,李媪不敢怠慢,帮着一起服侍范少使卸妆梳洗,又说了不少好话,这才回去。
阿竺其实也没睡好,见李媪回来,连忙询问发生何事。李媪将事情说了一遍,阿竺思索半晌,道:“陛下是生女郎的气,以为她不愿侍寝呢!”
李媪道:“如此……只能将‘装病’继续扮下去,否则就是欺君之罪……”还有一句,她没敢说。李媪在郑家的时间更久,隐隐看出了三夫人的打算。既然他们三房夫妇有意让郑蓁华出宫,那就没有必要争宠。兀烈一族不重贞洁,但女郎若思嫁汉族儿郎,那还是完璧之身更好一些。
阿竺又道:“小君那里,也好有个交代……否则急吼吼的,小君与女郎姐妹之间,便不若从前那般亲密了……”
李媪微笑:“你想得周到!”郑蓁华才十三岁,不必急于一时,先把身子养结实再说。
范少使本有疑心,是郑蓁华挑唆她去吃个闭门羹,但第二日,郑蓁华果然卧病在床,脸色惨白,便不好说什么。
只是新进宫的采女们本来就暗自较劲,这会儿听说范少使被“退回”,个个嘲笑她。范少使又气又羞,闷在自己宫室不愿见人。
她的婢女还算有头脑,没有把皇帝“怎么不是郑少使”的话露出来,李媪也有意弥补,帮着服侍和解闷,如此,两位新来的少使才没有结下梁子,这是后话。
赫兰罕下了朝,在清凉殿看典籍,半天没翻动竹简,却吩咐符钰:“打听一下,蓁…郑少使好些了没有?对了,不要让她知道。”
符钰早就候着呢,这会儿应道:“郑少使时好时坏的,听她保氏说,吃不下东西,夏天胃口不好……”
往年这个时节,平城权贵们都要去华懋园消夏了,但今年赫兰罕国事繁忙,他从寿春回銮,积压了一堆奏折要处理,连带着宗室、后宫和臣子们都留在了平城。
苦夏,挑食!
郑蓁华的毛病,赫兰罕都清楚,宫里御厨的手艺,都入不了她的口。少使的份例有限,东西也不够精致,她自然吃不下去。
哼,饿极了,不信她吃不下去!赫兰罕心中发狠。
好半天,没见皇帝开口。符钰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见赫兰罕眉眼间都是不耐烦的神色,不敢多言,正准备退下,忽听赫兰罕吩咐:“每日送些蔗浆酥酪过去,不要说是朕送的……就说是阿依娜尔送的!”
嘿!
阿依娜尔大人还真忙呐。事实上,郑少使那里不少东西,都是阿依娜尔帮忙从郑家送进宫的。章夫人怎么会委屈她的宝贝疙瘩呢。
这里头的猫腻,身为中常侍的符钰怎么会不知道呢?现在皇帝又给郑少使送东西,这位女郎啊,在宫里的日子可真快活啊!
做戏做全套。
符钰还真请了阿依娜尔帮忙送东西,阿依娜尔对赫兰罕的反常早就心中有数,听到符钰的要求,也不见怪,让寺人捧着东西,一路往郑蓁华的宫室来。
“阿依娜尔大人!”阿竺遥遥看见那个做武官打扮的女郎,立刻开心地小跑过去。
掖庭新进的待诏们也都探头探脑,被阿依娜尔瞧上一眼,都会小鹿乱撞、脸上飞红,阿依娜尔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
这些关在宫里的女子,得见天颜的人少,受到宠幸的人更少,难怪看到一个俊俏的男装丽人,都会觉得兴奋。
阿依娜尔为她们感到难过。
来到内室,看到神色恹恹的郑蓁华,阿依娜尔更加感伤,当年那个扬鞭策马、红裙飞扬的女郎,如今被圈在这宫殿的一角。
向来爱玩爱闹的蓁华女郎,一定很难受吧!
“阿依娜尔!”郑蓁华翻身坐起,开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女郎胃口不好,我给你送点酥酪……”阿依娜尔扬了扬手里的食盒。
“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李媪接过,又婉转提醒:“如今我家女郎获封少使了……”
“是,是我疏忽了!”阿依娜尔道:“少使请用!”她在心里算了算,这少使的位份实在太低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明明他是那么关注女郎……
“我在这里闷死了!”郑蓁华撇嘴抱怨,为了装病,哪里都不能去。她拉着阿依娜尔的手,晃来晃去,催促道:“快跟我说说,外面有什么新鲜事没?”
阿依娜尔露出为难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前日遇到琅琊王……”
“嗯,阿蛟?”郑蓁华不解地问道:“他怎么啦?”
阿竺使眼色,不想让阿依娜尔说下去,却被郑蓁华瞥到。郑蓁华急了,连连说道:“你快说呀!”
阿依娜尔无奈说道:“琅琊王拒婚,太皇太后大怒,陛下让他去寿春了!”
拒婚?
阿蛟这么有勇气的吗?
郑蓁华沉默半晌,才道:“也好,不出去走走,永远也长不大!”还记得她入宫那一日,赫兰蛟骑着马,送她的车子入了宫门。她回头望去,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一直在看她。
原本只当他是幼时玩伴,可是到了这一刻,真真切切听到他去南境的消息,郑蓁华才感到那种迟到的遗憾。
她与阿蛟没有好好告别。
她每次见他,都会嫌弃他,却没有告诉他,其实内心深处,她是把他当做朋友的。但是,阿蛟走了,二人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这是琅琊王托我转交的!”阿依娜尔从袖中掏出一个平安符,说道:“是他求博陵长公主画的,保佑少使一切顺利……”
呀!
阿竺和李媪都有些动容,琅琊王恨死博陵,如今还求她画符,哎,真是用心良苦啊!
郑蓁华接过平安符,摩挲两下,终于流下泪来。
两两相对之时,那日麦走了进来,到底是小君的保氏,大家都起身见礼,只有郑蓁华靠在隐囊上,愁聚眉峰,眼泪好似抛珠滚玉,叫人心疼。
“女郎…啊…少使……”那日麦几步上前,细细查看,发现郑蓁华消瘦无力,确实是生病的样子。
“听说昨日,范少使侍寝,叫陛下发落了……”那日麦打探道:“可有此事?”
李媪叹气:“都是以讹传讹的,不过是陛下忙于公事,又让范少使回来了……“
还不待她说完,郑蓁华就骂道:“看不得她好罢了!若是她们自己遇上,又当是天大的委屈,恨不得哭得震天响。现在笑别人,焉知他日不被人笑……”
大约是动了气,她话未说完,就咳了起来。
那日麦笑着附和两句,劝道:“女郎安养身子,不可发怒,发怒伤肝呢!”
李媪也道:“正是!”
那日麦送了些郑菀柔给的珍贵药材,又道:“小君挂念女郎,只是不便过来,等女郎病好了,只管往椒房宫去,小君盼着您呢!”
“唯唯。”
几人又说了些话,那日麦和阿依娜尔告辞。那日麦故意落后几步,拉着送客的阿竺,问道:“怎么让范少使抢了先?”
阿竺看出那日麦态度的变化,这会儿答得谨慎:“女郎身体不适,如何侍寝呢?”
“前几日去紫宫,还好好的呢,怎么就……”那日麦继续打探:“可是章夫人说了什么?”
阿竺机灵,立刻找到理由:“女郎正是见了母亲,才……更加想家了,哎!”
“原来如此!”那日麦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