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诱惑》震泽惠

94、第九十三章 回避

　　第九十三章回避

　　“这是混邪夫人送来的亲手做的云中甘酪，这是石七子送来的九品莲台糕，这是乌古充仪送的玉璧酥山，这是范少使送的白蝶凉露……”

　　各色的食盒，精巧的点心和茶饮，配着样式繁杂的杯杯碗碗，饶是见多识广的中常侍也要咋舌了。哎，这些御嫔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啊！

　　符钰小心翼翼地汇报着，不时抬头查看皇帝的脸色。

　　赫兰罕看着各地呈报的折子，没有抬一下眼皮，只是简单吩咐道：“赏下去。”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他是不会吃的。

　　哎，皇帝这一个多月没有进后宫，也没有召幸任何嫔妃，难怪后宫众人蠢蠢欲动，就连太皇太后也把他这个中常侍兼未央宫大监叫过去问话。

　　符钰正想着要说些什么，引导皇帝去后宫走走，忽听皇帝的问话。

　　“就这些？”赫兰罕的声音冷冷的，在炎炎暑气中叫人忍不住一个寒颤。

　　陛下这话什么意思？这琳琅满目的一大堆点心茶饮，光看着就觉得饱了，还嫌不足呢？！

　　符钰心念电转，猛地打一个突。坏了，这么多佳人争相讨好，可是……那个新入宫的郑少使……却什么都没送呐！

　　这叫他怎么说？郑少使未免……太不把皇帝当回事儿了吧？！亏他从前还转述过郑少使赞陛下什么“雄心壮志”的话，现在陛下要是追问，岂不是要露馅？陛下会不会怪他夸大其词？

　　符钰抬头，正撞上皇帝似寒星般的双目，他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小君抄写了两卷《金刚经》，送过来了，快要盂兰盆会，也好送到佛堂上供着。”

　　符钰心虚：不管是小君，还是少使，总之都姓郑…对吧？

　　何况，他也听说，郑少使称病不出，唯有两次出门还是去椒房宫请安。所以…符钰一下子就有了主意。

　　这男女之间，总得有个人起个头，热络一些，才能往下走。

　　如今看来，郑少使是没这个想头，一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别说邀宠了，就是其他御嫔们都做的面子活，她也懒得花心思。

　　那就只能靠陛下了。陛下总以为女人都要围着他转，如今碰到一个不一样的，又是他自己上心的，总要有所表示。

　　赫兰罕终于放下手头的折子，让符钰把郑菀柔抄的经书拿过来。

　　这些年郑菀柔是下了功夫的，一手书法比之汉族大家女子写得还要好。赫兰罕一边翻看，一边赞道：“大善。”

　　符钰看他脸色好转，趁热打铁道：“陛下，可要去看看小君？”

　　赫兰罕玩味道：“前些日子，大家都是去巴结混邪夫人了吧？”

　　当时赫兰罕带着混邪胭脂回宫，混邪胭脂趾高气扬，众人都道混邪胭脂才是皇帝的心头好，所以争相去她宫中讨巧卖乖。

　　符钰尴尬一笑，期期艾艾道：“椒房宫中是冷清了些，不过郑少使…还是不时去探望小君的……”

　　话说到这里，赫兰罕果然意动。

　　他拨动了两下手上的扳指，终于道：“那就去椒房宫吧！”他起身要走，忽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欲盖弥彰地说道：“带上那套什罗难佗勘译的《维摩诘经》，待朕与梓童品评！”

　　呵呵！

　　符钰腹诽：这套《维摩诘经》都送来大半个月了，怎么之前没想着要和小君品评呢？哎哟，陛下这么口是心非的，能骗谁呢？

　　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往椒房宫去。

　　未央宫到椒房宫是走直线，过了内宫那道高高的宫墙，三宫六院就在眼前。赫兰罕坐在肩舆上，华盖遮住了午后的阳光，但依然让人觉得燥热。

　　平城这鬼天气，早晚要迁都！赫兰罕在心中暗暗立誓。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眼扫去，忽见一队人从后头往椒房宫来。莫不是……

　　隔着老远，赫兰罕还是认了出来。她走路就是这样，不疾不徐，杨柳细腰，夏裙显得空空荡荡，随风翻飞。

　　忽然，队伍停了，打头的那个老妪手搭凉棚望了过来。

　　嗯，是郑蓁华的保氏李媪，这个李媪出身士族，比那个章氏懂事许多。有她劝着，一开始，郑蓁华还是个可人儿，做事也有分寸。

　　李媪去世之后么…再也没有人可以教导郑蓁华了。从此她无所顾忌，随心所欲，而章夫人，总是顺着自己的女儿，明知道她做错，也要帮她，错上加错，以至于无法回头。

　　赫兰罕还在揣测，李媪应该会好好教导郑蓁华，教她何谓“夫为妻纲、夫唱妇随”的吧！

　　然而……

　　那队人影停留片刻，竟然往后退去，随后……转身走了

　　？？？

　　这是在做什么？见到皇帝，居然不行礼？这是谁教的规矩？！

　　赫兰罕气得握住扶手，怒喝道：“大胆！”

　　“什么？”符钰没有听清，上前不安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赫兰罕这才意识到，他坐得高，看得远，而寺人们并不知道隔了一道宫墙，有什么人往这边来。

　　而也是因为他坐得高，所以李媪能看见她。

　　那么，她必然要请示郑蓁华。而郑蓁华不想见他，所以下令改道。她本来是要去郑菀柔宫中的。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李媪觉得不妥，还劝道：“女郎，这样逃避也不是法子，既然遇到陛下，总要请安的。您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郑蓁华不听，催道：“驱，驱！”

　　又不是坐马车！阿竺无奈，扶着郑蓁华疾走几步，退出了椒房宫，这才恢复了先前的从容。

　　“不管如何，不能在阿姊宫中，不然她要猜忌我了。就算阿姊信我，那日麦呢？”郑蓁华哂道：“她想得多，若是在阿姊面前多说几句…哼，三人成虎的故事，没听说过吗？”

　　李媪无言以对。

　　郑菀柔见到赫兰罕，一阵惊喜，等两人坐定，她才觉察到赫兰罕满脸不悦，心事重重。她的请安问好，赫兰罕随意应付两句，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看向那日麦，那日麦却回头张望，好似被别的事绊住了。

　　郑菀柔无奈至极。皇帝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进后宫了，这第一次就踏入椒房宫，她自然是欣喜无比，可是皇帝并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莫非…是太皇太后逼他来的？

　　郑菀柔胡思乱想，一时没有开口。

　　符钰看得心急，哎呀，这帝后二人相对无言的，算是怎么回事啊？！太皇太后若问起，他又该怎么说？

　　好在…寺人手里捧着佛经…陛下真是找了个好借口。

　　符钰便自作主张奉上经书，笑着说道：“这是什罗难佗刚刚勘译的新本《维摩诘经》，陛下让奴带来，与小君品评。”

　　“哦！”郑菀柔虽然有些失落，但是赫兰罕能想到她，她就已经满足了。

　　当初听高僧讲解佛经，是为排遣寂寞与苦涩，没想到意外能与皇帝说上话，从此郑菀柔对钻研佛经，就更加上心了。

　　拿到新译本，她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

　　赫兰罕犹自想着心事：故作清高，是吧？不愿见礼，是吧？那就在少使的位子上待一辈子好了，看她甘不甘心？！

　　赫兰罕发狠，这一世他绝不会纵容她，不会上赶着讨好她，更加不会捧她做皇后。

　　符钰看着赫兰罕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他气得不轻，就想着小君温言细语安慰几句，不就正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嘛？！

　　中常侍兀自打着小算盘：若是今晚陛下在椒房宫歇下，他到太皇太后面前也好有个交代，说不定太皇太后还会赏赐他，嘿嘿！

　　符钰想得正美，椒房宫中终于端上了茶水。天这么热，从未央宫走过来，实在有些口渴。似符钰这么有脸面的，自然也要被寺人请去用些茶。

　　“可见到郑少使了？让她先回去，你说了没？”那日麦正在盘问一个宫婢。

　　符钰听到“郑少使”三个字，不自觉地竖起耳朵。

　　“没见到少使，奴便往她宫里去了，”那个宫婢说道：“少使说看到陛下仪驾，她便回避了，不想打扰小君和陛下的相处。至于茶点，下次再来领。少使说……”

　　“说什么？”那日麦追问。

　　“少使说，她爱吃松子，酥酪上要再撒些松子碎才好吃！”宫婢答道：“冰也不能用整块的，碾碎了才好，嚼在口中喳喳的。”

　　那日麦笑出了声：“蓁华女郎就是会吃！行了，我知道了。”她放松下来，郑蓁华这么有眼色，她就放心了。

　　郑蓁华不妆而艳绝，博学通古今，是帮手，也是劲敌。但她如此识趣，想来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若尊重小君，处处以郑菀柔为先，那么郑菀柔也会给她方便，提携一二，届时姐妹二人称霸后宫，就比如汉宫的王姪姐妹。

　　她若只想着争宠，不顾小君的颜面，那……椒房宫也容不下她。

　　郑家不止一个郑蓁华，还有更小的郑芷清，也是一个美人胚子呐！

　　那日麦的笑声带着得意，而符钰听得心惊，原来如此啊！刚才，是郑少使远远看到陛下的仪驾，所以躲避，而陛下一定是发现了，所以才突然变了脸色。

　　陛下来椒房宫，不就是想见一见郑少使吗？

　　哎。

　　可惜，在郑少使心中，姐妹之情比她受宠更重要…也对，谁叫她与这位阿姊最要好呢。如果是对上郑兰生，她就未必会这么谦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