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谎言中央吻你》梧桐的星星

9、破碎的镜子

　　周一清晨，温春刚走出宿舍楼，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去路。许望站在梧桐树下，穿着黑色风衣，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与往日一丝不苟的形象判若两人。
　　"我们需要谈谈。"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温春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以为我们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关于陆焘。"许望的眼神锐利如刀，"他接近你的真实原因。"
　　温春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镇定下来："如果你想挑拨离间..."
　　"十分钟。"许望打断她，"就在食堂，公共场合，你怕什么？"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警惕。温春点点头，跟着许望来到几乎空无一人的早间食堂。他选了最角落的位置，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首先，"许望开门见山，"我为我之前的威胁道歉。那很幼稚，也很...可悲。"
　　温春惊讶地挑眉。高傲的许望竟然会道歉？这比他说喜欢她还令人难以置信。
　　"其次，"他推过文件夹，"这是陆焘的完整档案。包括他为什么来这所大学，为什么接近我...还有你。"
　　温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详尽的资料：陆焘的入学申请、与许望的课程重合记录、甚至还有社交媒体活动的分析报告。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份手写笔记的复印件，标题为《复仇计划》，日期是两年前。
　　「目标：接近许望，获取信任，收集许家企业不法证据。
　　方法：1.加入篮球队 2.选修相同课程 3.通过其社交圈薄弱环节切入...」
　　温春的手指微微发抖。笔记的笔迹她认得，确实是陆焘的。而"社交圈薄弱环节"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她的名字。
　　"这...这不能说明什么。"她艰难地开口，"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许望冷笑一声，翻到下一页，"这是你们'偶遇'的记录。图书馆那次，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一直等到你出现。音乐会更离谱，他根本不喜欢古典音乐，票是从黄牛手里高价买的。"
　　温春的胃部揪紧了。她想起陆焘在音乐厅外说的话——"其实是朋友送的票"。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青木湖。"许望继续道，"他提前一周去踩点，向当地渔民打听最佳划船路线。这叫偶遇？"
　　文件夹里甚至附有陆焘的搜索记录截图：「女生喜欢的约会地点」「如何让女生心动」「伊坂幸太郎作品推荐」...
　　温春的视线模糊了。这些零碎的细节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她以为的命中注定，可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她抬头质问许望，"如果你早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许望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我...我以为他只是玩玩，没想到你们会..."他咽下了后半句话，"而且这些资料我也是最近才收集完整。"
　　温春合上文件夹，推回给他："谢谢你的'关心'，但我和陆焘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
　　她起身要走，许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温春，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但陆焘更危险。他接近你只是为了报复我父亲，你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温春甩开他的手："那你呢？你和我在一起，又是为了什么？"
　　许望愣住了，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我想也是。"温春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走出食堂，秋日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许望的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陆焘真的只是利用她吗？那些温暖的瞬间，那些深情的眼神，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我爱你"...全都是演技吗？
　　手机震动起来，是陆焘发来的消息：「早安！今天天气超好，要不要中午一起去湖边野餐？我做了三明治^_^」
　　往常这样的消息会让她心头一暖，现在却只带来一阵刺痛。温春盯着屏幕，不知该如何回复。直接质问？假装无事发生？还是...找个借口推掉？
　　最终她回复：「今天有点忙，改天吧。」
　　陆焘很快回复：「好吧，别太累。需要我送晚餐吗？」
　　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现在想来竟有些可怕。如果一切都是表演，那陆焘的演技未免太好。温春关掉手机，决定先去上课，暂时不去想这个无解的问题。
　　现代文学课上，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春机械地记着笔记，思绪却不断飘回那个文件夹里的内容。陆焘的笔记、搜索记录、行程安排...每一条证据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他们的相遇不是偶然，他的追求不是出于真心。
　　但另一方面，她又想起陆焘醉酒那晚的脆弱，谈起父亲时眼中的痛苦，为她做饭时的温柔...这些也是演出来的吗？
　　下课铃响，温春收拾书本时，王霏凑过来："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温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早上的事告诉了她。王霏听完，眉头紧锁："许望这招够狠啊。不过..."她顿了顿，"那些证据是真的吗？"
　　"笔迹确实是陆焘的。"温春低声说，"而且时间线也对得上...他是在认识我之后才突然对日本文学感兴趣的。"
　　"啧，这就麻烦了。"王霏咬着笔帽，"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一开始动机不纯，也不能说明他现在不喜欢你啊。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温春摇摇头："如果是你，能接受这种开始吗？"
　　王霏想了想："要看后续发展。我家梁曜一开始追我还是因为跟朋友打赌呢，现在不也死心塌地？"
　　这个类比并没有让温春感觉好受些。她想要的是一段纯粹的感情，不是因为报复，不是因为打赌，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午餐时间，温春独自躲在图书馆，不想遇到任何人。她翻开《金色梦乡》——陆焘送她的签名版，读着扉页上的赠言：「给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温春，愿你能像书中的主角一样，勇敢追寻真正的自我。——陆焘」
　　这些文字现在看来充满了讽刺。他称赞她"像阳光一样温暖"，却可能只是把她当作复仇的工具。温春合上书，眼眶发热。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许望：「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陆焘母亲今天下午三点到校，约我在行政楼见面。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真相，欢迎来听。」
　　温春盯着这条消息，内心挣扎。许望明显是在引她上钩，但另一方面...她确实渴望知道完整的真相。陆焘从未详细提过他母亲，更没说她会来学校。
　　下午两点五十，温春躲在行政楼走廊的盆栽后面，心跳如鼓。许望站在会议室门口，不时看表。三点整，电梯门打开，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
　　温春倒吸一口气——陆焘的母亲与照片上判若两人。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举止间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这哪里像是"因精神问题被强制住院"的人？
　　"许望。"陆焘母亲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路吧。"
　　他们进入会议室，门没有完全关严。温春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林阿姨，好久不见。"许望的语气异常恭敬。
　　"不必客套。"陆母坐下，从公文包取出一个文件夹，"我这次来，是为了了结十年前的事。"
　　许望的表情变得紧张："我父亲不知道您来..."
　　"当然不知道。"陆母冷笑一声，"他还以为我在杭州'疗养'呢。"她推过文件夹，"这里有份文件，是你父亲当年篡改专利证明和合同的完整证据。原件我已经交给了律师。"
　　许望翻开文件，脸色越来越白："这...这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法庭上见分晓。"陆母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不过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说服你父亲放弃对西区那块地的争夺，我就把这些证据永远锁起来。"陆母直视许望的眼睛，"否则，不仅是他，连你伪造成绩的事也会公之于众。"
　　温春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陆焘母亲竟然用许望的成绩造假来威胁他？而且听起来，她完全清楚儿子的复仇计划...
　　许望的拳头握紧又松开："陆焘知道您来吗？"
　　"不知道。"陆母站起身，"我儿子太感情用事了。他本可以早早完成任务，却因为那个文学院的女孩拖到现在。"
　　温春如遭雷击，双腿发软差点跌倒。那个"文学院的女孩"...显然是指她。
　　"温春是无辜的。"许望突然说，"她不知道你们的恩怨。"
　　"无辜？"陆母轻笑一声，"这世上哪有无辜的人。她不过是棋局中的一枚小卒，只是我儿子似乎...太过投入了。"
　　温春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逃离。走廊在她眼中扭曲变形，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在陆母眼中，她只是一枚"小卒"；而陆焘对她的感情，只是"太过投入"的意外。
　　跑出行政楼，秋风吹在泪湿的脸上，刀割般疼痛。温春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她和陆焘上周划船的地方。湖水依旧碧蓝，芦苇依旧金黄，只是她的心境已完全不同。
　　手机疯狂震动，是陆焘的来电。温春盯着屏幕，任由它响了又停，停了又响。第五次响起时，她终于接了起来。
　　"温春！你在哪？"陆焘的声音充满焦急，"我找了你好久..."
　　"你母亲来学校了。"温春直接打断他，声音出奇地平静，"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她应该在杭州。"
　　"她在行政楼，和许望见面。"温春深吸一口气，"谈论十年前的恩怨，还有...我。"
　　又是一阵沉默，比刚才更长。
　　"温春，听我解释。"陆焘的声音低沉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温春反问，"你接近我，是不是为了报复许望？那些'偶遇'，是不是精心安排的？你对我的好，是不是全在计划之中？"
　　"一开始...是的。"陆焘艰难地承认，"但后来一切都变了。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我发誓！"
　　温春闭上眼，泪水滑落："我需要时间...思考。"
　　"不，等等！"陆焘急切地说，"告诉我你在哪，我当面解释..."
　　温春挂断电话，关掉手机。夕阳西下，湖面泛起金色的波纹，美得让人心碎。她坐在长椅上，想起陆焘为她划船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谈起父亲时眼中的伤痛，想起他在厨房差点吻她的瞬间...这些记忆现在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分不清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
　　天色渐暗，温春终于起身往回走。校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到宿舍楼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陆焘。
　　他看起来糟透了，眼睛通红，头发乱蓬蓬的，衣服皱巴巴的像是穿了好几天。最可怕的是他的表情，混合着绝望和恳求，像个即将溺亡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你怎么..."温春后退一步。
　　"我问了王霏，她说你没回来。"陆焘的声音嘶哑，"我就在这等...等了四个小时。"
　　温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求你给我五分钟。"陆焘恳求道，"就五分钟。"
　　最终，温春点点头，带他去了宿舍楼下的公共休息区。这个时间没人，只有惨白的荧光灯照着两张相对而放的沙发。
　　陆焘坐下后立刻开口："是的，一开始我接近你是为了报复许望。我查到他的课表，跟踪他的日常，发现你是他唯一在意的女生..."他的声音颤抖，"但那天在图书馆，你误吻我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温春别过脸，不看他痛苦的眼神。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借口，但请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陆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推到她面前，"这是我公寓的钥匙。里面有个上锁的抽屉，密码是你的生日。所有关于许家的资料都在那里...你可以销毁它们。"
　　温春震惊地看着他："你...放弃复仇了？"
　　"比起失去你，复仇算什么。"陆焘苦笑一声，"我母亲不该牵扯进来的，我会跟她谈。至于许望...他的事我也不会再追究。"
　　这个让步太大了，温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陆焘花了十年策划的复仇，就这样放弃了？
　　"我不奢求你立刻原谅我。"陆焘站起身，"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离开后，温春盯着那把钥匙看了很久。它躺在茶几上，银色的表面反射着冷光，像一个考验，也像一个陷阱。
　　回到宿舍，王霏立刻围上来："陆焘找你找疯了！出什么事了？"
　　温春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王霏听完，吹了个长长的口哨："这剧情比电视剧还刺激...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温春拿出那把钥匙："他让我去他公寓，说所有证据都在一个密码是我生日的抽屉里。"
　　"哇哦，这诚意可以啊！"王霏挑眉，"要去看看吗？"
　　"我不知道..."温春疲惫地倒在床上，"即使他说的是真的，即使他现在真的喜欢我...但开始毕竟是假的。这样的感情能要吗？"
　　王霏罕见地严肃起来："这只有你能回答。不过..."她顿了顿，"比起许望那种明明不喜欢还要吊着你的，陆焘至少诚实。"
　　夜深人静，温春辗转难眠。她拿出手机，开机后立刻被数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淹没——全是陆焘的。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
　　「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尊重。只是希望你知道，遇见你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陆焘」
　　温春把手机贴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那把钥匙上，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