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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男人间的约定 ...

  •   半年前一个有凉风的夜晚,梵之恒风尘仆仆的坐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卡其风衣搭在扶手上,他是黑色西裤和蓝色衬衫,商务人士的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秦北岸典型的运动型阳光大男人,带着夏日最后的余温和暴躁静静的坐在这个无比优秀的情敌面前,但他毫无忧色,但面对这么沉重的面孔,他心里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听着梵之恒讲述,脸色阴沉到了骨子里。
      去年10月,疫情半开放,也是在两人共同驰援武汉后一年突然一天楚仪再次消失在北岸的世界里,延期举行的婚礼又被提上日程,梵之恒在筹备婚礼的同时得到噩耗,厉楚仪查出心衰,在动用了无数国内外的领先医疗技术后得出的结论是治愈的希望微乎其微,只能延缓生命,楚仪坐在病床上与梵之恒进行了一次非常郑重且真诚的交流。
      她苍白的脸带着透明的玉色,无力又难过。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两个方案,第一:倾尽一切去治疗,而且治疗的机会微乎其微;第二:放弃治疗,在最后的时间做最后的了断。”
      “果然病痛专挑苦命人。”厉楚仪下意识低下头苦笑道。
      “你知道我们完全有这个实力倾尽所有去治疗的。”身材瘦削颀长的梵之恒扑闪着那双丹凤眼认真道。
      楚仪摇了摇头,无奈道:“没必要了。”她抬头望着窗外,黑色长睫毛像空白纸上的黑色墨线,她这半生仿若电影快进画面一样一闪而过。
      “我们完全可以不用浪费着结婚仪式,对于你来说不公平。”
      “对我一直都不公平,可是我坚持要完成这个婚礼。”
      梵之恒斩钉截铁道。
      “我再去医生办公室问问。”他的卡其中长风衣随着转身,衣角飞起。
      “我知道迟早的问题,再陪我聊聊吧。”
      刚往前迈半步的梵之恒收回脚步,靠在单人病床正对着的电视柜定定的望着她。
      “刚进高中的第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我就知道我的亲身父亲肇事逃逸,把一个小男孩变成孤儿,后来的寒假机缘巧合我又知道了秦北岸是那个不幸的小男孩,因为我被霸凌,机缘巧合下秦北岸挺身而出,我和他似乎成了彼此宿命中的人,当我知道这所有的事情后我就做了决定,我要替我父亲赎罪,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对他动情了,我在他身后默默做过很多事情,从被霸凌他为我挺身而出到现在,我确信我一直爱他哪怕后来我让你配合我离开他,我对他的爱也从未递减过,我夜里常常一个躺在床上想爱一个人有很多种形式,我以为爱就应该是得到,后来发现成全也是一种,因为家庭的原因,我消失了,有点不体面的退出了他的生活,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们陷入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恋,我顾不了那么多的责任、那么多的仇恨,因为原始欲望的催动,我们也爱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半坐的身子移了移,白皙里的脸上撇开了一个微小的括弧,鼻子下一根透明的氧气管从耳后缠绕下去,咽了咽口水,一只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梵之恒,我们之间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有我的责任,在最后的时间我要一场婚礼,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我和你从来不是双向,我无法理解你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但是目前的我也只能感谢你,你对我的付出和牺牲我真的无以为报,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梵之恒两条腿在裤管里不安的抖动,交叠的腿相互换了位置,仍旧倚靠在对面的墙上。
      “不能告诉秦北岸吗?”
      “不能。”楚仪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虽然戏码很小说,很电视剧,我从前很不能理解,一对恋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都无法在一起,居然是为了成全对方,当下我的心态是我宁愿他现在痛苦一两年的时间来接受分手和不爱这件事情,也不愿意他带着遗憾看着最爱的人一点一点从他的人生里消失,这样的痛是终生的,我希望他的未来是有比较正常的生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说的每一种痛都势必会成为活着的人最大的遗憾,我觉得他应该有知情权。”
      “如果你执意要办一场婚礼对所有人都有个交代,我可以答应你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作为一个男人的角度,我觉得秦北岸是有知情权的,首先第一个你不应该放弃治疗;第二个,你应该尽可能的去完成你生命里一些很想做而一直没有做的事。”他正色道。
      楚仪点点头。
      “你第一次来搭讪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其实是在伪装你的纨绔,而且我断定你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楚仪长叹一口气微笑着对他道。
      “人啊,这一生,确实有够短暂的,现在回过头想想除了遇见你们这些有情有义的人,我好像一直都没有一个专长,如果有下一世,我希望我再普通一点,再平凡一点,再自信一点。”
      “我想在最后的时间不待在这么沉闷的病房里,千篇一律的白色,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我想要看世界的五颜六色。”楚仪祈求的望着他,眼里盈满了泪。
      梵之恒双手抱胸的姿势俨然已经垂下来,他要替她瞒过所有人,慢悠悠的上前扶她躺下。
      “好了,不想了,咱不想了,好好养身体,你睡吧,我再去找医生问问。”
      这间独立病房内一应俱全,安静且凄冷,窗子外的世界是一个声色犬马的忙碌世界,夜幕降临下来后也开始偃息旗鼓,她陷入无限的虚空中,眼睛紧紧闭上后,他才小心翼翼踱步出去。
      秦北岸听着这一切,整张脸埋下去,整个身子往下低。
      “还是之前我两发现的那个心脏问题吧?”
      梵之恒默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我两都被她骗了,那个时候我就去问过那个医生,看来那医生早就串通好了,你后来没再找找医生?”
      两个情敌此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两人都低着头苦笑。
      北岸半低着头思忖片刻,目光带着坚毅和胸有成竹抬起头求助似的望了望梵之恒。
      “打住,棒打鸳鸯并不是我,你别来找我”
      “兄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她想要自由和婚礼,就按照她的安排去走吧,我会想办法救她的,你们按计划进行,我找到解决办法会来找你的,说到底时间不多了,帮我照顾好她,拜托了。”
      梵之恒有点同情这对苦命鸳鸯了,苦笑道:“你知道她接近你是为了替林国华赎罪吗?”
      秦北岸那张干净的脸上撇开一个括号,微笑道:“疫情刚爆发的时候,我满世界疯狂找她,那个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的病情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为了不让她嫁给你做了很多工作,其中最终要的一件事情是疯狂敛财,为了阻止她与你商业联姻,我满以为挣够了足够的钱能替她解决林林总总不被收购的问题,我太天真了,几十年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不是我用短短的几年就能解决的,最后还是不得不被你们收购,你来找我之前我每天都用酒麻痹自己,但现在我找到了我存在的价值,虽然这一生潦草不堪,但遇到她能拯救她成为我全部的生命价值,爱能跨越一切,我始终相信。”
      秦北岸从烟盒里从容的拿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在风里摇曳,点燃烟头,雾霾蓝的烟顺着风丝丝缕缕的飘散开去,两人坐在露天的怡品茗外,墨色的藤编靠椅沁凉,两人眉头皱成川字,络绎不绝的来往人群让他想起了和她看的《罗马假日》,一根烟吮完,烟蒂的猩红在搽黑里挣扎。
      “疯狂敛财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我不想我的后半生在里边儿渡过,这是我刚想的法子,事故会是意外,你要第一时间把我送去医院,然后动手术,明天我会去问一下匹配度,到时候电话联系你,千万千万不要被她知道,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想让她健康的活着。”
      梵之恒随着他平静的语速瞳孔开始放大,整个人颤抖起来。
      “你疯了?”
      “你们两都是疯子,她不会同意的,她甚至不会原谅你。”
      “她父亲的错不应该由她承担,我知道她怕我知道真相后无法面对她,的确那段时间我逃避了很久,甚至她想和你办婚礼都只是在顾全大局,梵少,如果可以给她毫无顾虑的选择,你觉得她会怎么选?如果没有这个病,如果不是她父亲,可惜没如果,她无法接受我因为她而选择的原谅,这件事情会成为她心上的一根刺,我可以不在意,但她非常在意,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是自愿的,不用高昂的医疗费,我剩下其它的部分可以遗体捐献,我已经签了捐献书,还有一笔补偿,这笔补偿可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对于你这种大家族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不会有人同意,不管这个手术成不成功,我希望她活着,她很有演艺天赋,你和她待这么久我不知道你发现没?”秦北岸举着的手上燃着半截烟,故作轻松道。
      梵之恒从惊讶到崇敬一瞬间转换,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
      气囊囊道:“你真是疯了,疯子。”
      “我不认同你这样的牺牲,但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但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活着。”
      北岸手上燃着的烟蒂不知觉烧完,他把整个身子窝在藤编椅子里,二郎腿翘着,锃亮的尖头皮鞋在白灯的照耀下有点刺眼。
      “这是我想要的活法,至少在我的价值观里这就是生命的价值,男人之间别这么婆婆妈妈,她的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请你善待她。”
      梵之恒后退着走了出去,藏青色的风衣被掀起衣角,一个孤单冷漠的背影独自消失在秦北岸的黑眸子里,他眯嘁着眼望向浓雾袭来的城市街景,雾蒙蒙的烟雨下是数不清的愁,他徒手捻灭过滤嘴,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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