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提出给我说亲后》点灯添茶

6、第五章

　　“师父与清羽楼的掌柜关系很要好么？”
　　“也谈不上很要好，只是相识多年，算是好友。”沈玥一直看着师父，他说这话时只专心看着前方，目光沉静如水，并未有什么波澜。

　　但她想起二人对酌说笑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继续假装随意地问道“那师父与她是怎么认识的？”
　　沈青云不禁转头看她，以为她察觉了什么，但还是只佯装无事，掩下情绪冷淡答道“时间太久，有些记不清了，怎么对她这样好奇？”

　　感受到他转冷的语气，沈玥心下酸涩。自己只是问了两句谢掌柜的事，师父便冷了语气。
　　她强装俏皮“谢掌柜生得好美，便对她有些好奇。”

　　沈青云心底暗松了口气，只是回道“你也很美的，并不逊色于谢掌柜。”
　　沈玥勉强笑笑，原来师父也觉得谢掌柜很美。

　　二人一路再无话。
　　到兰隐门时，时辰已不早了。
　　沈青云本打算要就带毒一事再嘱咐一番，现下只得作罢，让沈玥先回碧桐院休息。

　　待沈玥洗漱好躺到榻上，已是深夜了。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为那位谢掌柜，也为自己偏离轨道的心。

　　最后她索性一掀被褥，施轻功往庄内大厨房去。
　　庄内弟子吃食皆由大厨房安排，自己在那里拿些酒菜，不会惹人注意。
　　她从大厨房的橱柜里取出一盘卤菜，又去酒窖取了一坛七里香，放到碧桐院前院的石桌上。

　　她执玉樽豪饮了几杯，方觉心下舒服了些。
　　之后便慢慢独酌起来，卤菜一筷未动。

　　从前见他人烦恼饮酒时，只一杯接一杯地饮，对下酒菜视若无睹，自己还觉得奇怪。现在轮到自己身上便知，饮酒作乐才需菜来配酒，解愁是不需要的。

　　待坛子空了小半，她终是停下酒杯。已有几分醉意了，再喝怕是要醉死过去。

　　酒劲上涌，在夏日便难免燥热。
　　她施轻功上了正厅的檐顶，半躺在上面感受夜间的凉风，只有漫天星辰与姣姣明月作陪。

　　待酒气渐消，神志恢复些许清明，她又开始犯愁。
　　从前不识情滋味，方能轻松度日。
　　如今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师父，自己是要藏下心意与他人成亲，还是要与师父言明心意呢？那师父又会作何反应？

　　可她觉得师父不像喜欢自己的样子。
　　正如楼凌所说的妒心，师父若真对自己有意，又怎会要为自己主持亲事，要将自己嫁于他人。
　　但要她藏下心意与他人成亲，她却也做不到。

　　不知怎么应对的事情，大约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便先用缓兵之计拖着，待来日再看吧。
　　她打定主意，便也不在屋顶暗自神伤。
　　将桌上的酒菜收拾妥当，又沐浴更衣，方回到塌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刚擦亮，她便一如既往地在院中练剑，只是施粉遮住了因晚睡又饮酒而略显憔悴的面色。
　　*
　　时间转瞬便到了八月十九。

　　前段时日，沈青云便告知沈玥八月二十须出发前往水潇门。
　　云容已替沈玥将行装打点得差不多了。

　　辰时在玉影堂练毕，沈玥并未返回碧桐院，而是去了清明阁。
　　明日便要启程去水潇门，她想跟师父再多相处一些时间。

　　不想师父却不在书房，只暮合拿着孔雀掸正在打扫。
　　暮合瞧见沈玥进来，放下掸子恭敬朝她行礼“少主。”
　　“怎么不见师父？”
　　“主子一早便出庄了。”

　　沈玥恍然忆起今日是八月十九，每年今日，师父似乎都要出庄去。
　　“那师父是去哪里呢？”
　　“在下不知。”

　　难道师父是去见谢掌柜了吗？
　　她掩下情绪“那我便先回去了，晚些再来寻师父。”

　　“少主，庄主临走前让在下告知您傍晚来清明阁用晚膳。”
　　她心里便又雀跃起来，应下离去。
　　*
　　木与道附近密林里的一处无碑墓前。
　　沈青云将带来的酒菜归置好，便开始烧起纸钱。

　　已经十年过去，他已从恣意潇洒的少年长成为肃穆冷静的青年。

　　时光就如流沙逝于掌间，但与弗罗门的仇怨他没有一日忘怀。

　　这些年他只旁观时局，又暗中扶持日渐壮大的金明教。如今金明教隐有与弗罗门分庭抗礼之势，想来不出几年，自己便能大仇得报。

　　之后他又慢步走过木与道，将整坛酒撒至路边。
　　当年五位师弟为保护自己与师父，断后以命抵挡弗罗门。
　　后弗罗门为堵天下悠悠之口，将尸首全部清理干净。自己再来木与道时，满是砂砾土石的地面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自己便只得在祠堂为他们立了牌位，又在后山的禁地立了衣冠冢。
　　大概只有屠尽弗罗门满门，才能稍稍释怀自己对他们的愧疚之心。

　　待沈青云返回玉影山庄，在祠堂和后山祭祀后，已到了傍晚。

　　他回到清明阁，暮合已嘱咐了人点上芙蓉宫灯，正要往膳房去。
　　见他回来，恭敬朝他行礼“庄主。”
　　“少主呢？”
　　“少主正往清明阁来。”

　　沈青云便回寝屋略洗整了一番。
　　两人差不多同时到了膳厅。
　　婢女正在暮合的指挥下上菜。

　　待净手坐定，沈青云一如既往地往沈玥的玉碟里夹了些她爱吃的菜。
　　她心里暗自高兴，面上却不敢泄露太多情绪。

　　“明日晨起，便不用去玉影堂练剑了。去为师母上香后便出发吧，暮合会送你去水潇门。”
　　“是。”七夕后，沈玥心中便不愿前往水潇门，无奈之前师父便已与掌门议定，她只能按下心里的情绪。

　　“云容不便与你一同前往，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现下已过中秋，天气渐凉，注意保暖。”
　　沈玥听罢弯起梨涡笑应“是，徒儿不在身边，师父也要照顾好自己。”

　　“另外还有一事，在外旁人若问起你来处，便只说与师父隐居在离州城外的深山谷即可。”
　　沈玥不解，沈青云见她神色，只解释道“玉影山庄树大招风，旁人知晓恐不利于你。”
　　她便信了，点头应是。沈青云见此放下心来，又往她的玉碟里夹里几筷刮辣鱼。

　　她看见那刮辣鱼，转念便是想起在清羽楼也用过这道菜。
　　她低头掩下神色，只执象牙箸慢慢挑去里头的鱼刺。

　　“师父今日是去见谢掌柜了吗？”
　　沈青云夹筷的动作顿住，朝她看来，见她正专注地挑去鱼片的细刺，似是随口一问。

　　他复又转头继续夹菜，淡淡道“不是，怎么这样问？”
　　她抬头拟筷指那鱼片“想起清羽楼的刮辣鱼也很好吃，上午暮合说师父出庄了。”

　　“你若喜欢，便让谢掌柜将秘方送来，待你回来，让膳房做与你吃。”
　　“多谢师父。”她装作高兴笑道。

　　她才不喜欢清羽楼的刮辣鱼，她不喜欢那位与师父是多年好友的谢掌柜，连带着不喜欢清羽楼的一切。

　　师父说自己要在水潇门待到及笄前，未至学成，不能擅离。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自己才能回来。
　　她很怕在水潇门习武期间，师父就成婚了，那样自己便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师父，我会给你写信的。”
　　“不用了，留给你学水潇掌的时间不多，要专心习武，不用分神挂念我。”
　　“好，徒儿会用功的。”她勉强应下，唇色白了几分。
　　师父为什么不愿自己写信给他，难道他一点也不想念自己吗？
　　她蓦地捏紧了筷子。

　　膳毕，她独自提了一盏宫灯慢步返回碧桐院。
　　既是消食，也是想再细细感受山庄的一花一木。
　　已经过了中秋，百花杀尽，唯有菊花一枝独秀，不惧秋风。
　　离别伤感，这萧瑟景致倒与她的心境一般无二。

　　碧桐院里却正热闹，云容正看着侍从婢女往院外的马车上装点行李。
　　外出是为求学习武，不过带些简单的行装，往那车上装的多是暗器水粮一类。

　　沈玥进门时一个侍从正从里头出来，要往马车去。
　　见她回来，躬身朝她行礼“少主。”

　　她见那侍从稳当地捧了一盏小巧的铜制鸟笼，里头是一只信鸽。两爪抓住中央的站杆，正往添食的器具里啄食，好不惬意。

　　她想起方才师父说的不必写信的话，眸色暗了暗。
　　伸手去接那鸟笼“师父嘱咐我要专心习武，这信鸽便不必带了。”

　　那侍从应是，忙将鸟笼递去。
　　她提起那笼钩便往寝屋走，鸟笼不复方才稳当，那信鸽便也啾啾叫起来。

　　待回了寝屋，她便重重地将那鸟笼往雕花桌上一放，兀自去沐浴了。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夜，她躺在塌上无甚睡意。
　　心心念念都是不舍得师父，师父却让自己不必给他写信。
　　思及此，心底便郁气横生。

　　下床坐上雕花椅，取下鸟笼旁的铜杵便将那睡得正熟的信鸽逗醒。
　　你倒好睡！
　　她面无表情地用那铜杵不住地恐吓信鸽，虽没戳到它，它还是被吓得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铜杵放下，左手扶额撑在桌上。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迁怒欺负于这只小信鸽吗？

　　她叹了口气，捧起笼子往正厅去。
　　那信鸽似是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温柔，仍戒备地盯着她。
　　她将信鸽放到正厅桌上才回塌上睡去，云容会料理好这只小鸽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