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之末》殷澜

22、第二十二章

　　等到萧琼终于松开的那一刻 ，云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个不容抗拒的吻实在是太绵长了。在接吻的过程中,他脑中闪过的既非迎合也非抗拒,而是隐约的希冀不要有更过分的举动——他怕陷得太深,他会舍不得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幸萧琼也明白云遥此刻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做什么别的。他直起身坐在床沿，又是一派人模狗样。"明日在朝便应拟旨封赏了,子期兄口口声声言爱仕爱财，朕封你个什么官好呢?"
　　"我前番的话都是随口捏造的,相信你也明白。我实无心于仕途.四情门做的是绿林生意,我虽不掺和亦不少财路。陛下若是开恩呐,倒不如夜我回去,做那天上的云雀。"
　　"子期兄,我未在搪塞你。"萧琼的口吻忽然严肃起来,"若旁人这般说,我会当他以退为进,借机索官。可说这话的人是你.你说什么,我先入为主,愿意信十成。若你想入仕，劳驾把真心话重新与我说一遍,莫要打哑谜。你是我唯一可以交别真心的人,我不愿与你相互猜忌。”
　　云遥无奈地笑道:"如今我真心相待，你反不信了。--要我发誓吗?适才所言,字字属实。”
　　萧琼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也不知他是否相信了,只听他开口:"那么人各有志，不能相强。你要自在，朕便不授官只授爵好了。如此既有俸禄,又得清闲。今日已够晚的了，你便休息吧。"他起身坐在了桌边,随后毫不讲究地趴下了。显是要凑合一晚。
　　"如此,多谢陛下。."云遥侧身,好让双手不被压在身下,在明晃晃烛火的映衬下渐渐入了眠。
　　许是因为火光足够明亮,许是某人匀净绵长的呼吸声太催眠了,云遥竟久违地没有做梦。这一觉太安静了,以至于当他被一阵轻响惊醒猝然睁眼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今日有什么事来看?对了,早朝。方才那阵轻响,便是萧琼醒了来解他手腕上绳子的声音。他微微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腕,反手就去摸两样东西--一是他的面具，二是那把配刀。抽回刀的时候他还特地征询了一下萧琼殿前佩刀是否有不妥,换来的是对方漫不在乎的一摆手："新规未立,随意。”他才管不了这许多呢,他只在于昨日连沐浴都省了,今日得好生整理一番,别让人闻出一股酒味。云遥所有的家当便只有两套黑的长袍配灰的中衣,若叫不知情的人看了倒像是同一套。他由是并不想管这么多,随意整了整便打算去洗漱了。
　　然后被萧琼拦住了。
　　于是待到真正上朝时,他身着的就变成了一件杏色广袖,身量修长,衬得这精美的衣服甚是不俗只是衣摆略长了几分有些累赘,--原因无非是这件新衣原是按萧琼的身量定做的,若非那张银色面具一如既往，倒真的教人有些不敢认他了。
　　他安静地立在殿尾,好些礼部的官员路过时都多看了他一眼,觉得虽然他白身可以不用装官服，但又是杏色这衣服上的花纹又多,繁复得有些不合规。云遥自然没有回应,只是暗日腹诽,让一个白身穿皇帝的常服,能合适吗?
　　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萧琼的登场,百官都伏地跪拜,云遥自不例外。起身时他踉跄了一下，微有些后悔自己今早为了向萧琼证明自己不需要他的携助就能走，一路施展轻功潜到了殿前--用力过猛,脚有点疼。
　　"众爱卿免礼平身。”
　　接着便是一段冗长的发言,大意便是众爱卿劳苦功高,罪臣其心可诛，如今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诸如此类。接着宦官便拿出已备好的一道道圣旨开始宣读,受赏者领旨谢恩。赏赐逐级叠升,在云遥之前的是羽林卫统领杨林,他兼领了统率禁军的职务，晋爵两级,可谓是风头无两,位高权重,可所有人在向他道喜时、都竖起了耳朵听云遥的赐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布衣无相救驾有功,忠心不贰,特封为一等镇国公,钦此。"
　　云遥平静地领旨,底下却不可避免地响起了议论声——如此高爵却无官职,让人完全分不清皇上想不想用他，想怎么用他。这厢议论着,那厢有一人却炸了。杨林越众而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臣恳请坐下三思。此人来路不明，面目不知，却武功高强,智计了得，难保没有包藏祸心。高爵待之,恐更增其势,来日再想反悔、便来不及了!"
　　云遥双手捧着圣旨，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任他泼脏水。杨林厌恶他,无非是因为自己当杀手赚外快时杀了杨林的族叔--一个克扣百姓血汗钱的狗官。那日计划临时有变,匆忙间与杨林不小心打了个照面,他又是常年不变的银面黑衣,自然好认。倒不是说那族叔与杨林感情有多好，而是杨林虽看不惯族叔的作风，更看不惯这种暗中杀人的勾当,把无相划入了奸邪一类。
　　这些萧琼早晨问起时，云遥约略与他提了一二句。他欣赏杨林的忠心,并不妨碍他恼于杨林不合时宜的插嘴--有爵无官,不抢他一点实权,还封了他前无古人的两军统领,他还要指手画脚些什么?为臣者自然应来但亦要分场合，明是非。如今是庆功的日子，云遥救自己一命，是最大的功臣,难道连个爵位也不能封吗?那样帝威何存?
　　"杨卿言之有理。既如此,我便不封爵了。传我口诵,封无相为王，王号乾北,赐蓝田为封地,相信如此厚待,定能换一个绝无二心。杨卿可满意了?"
　　云遥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淡然莞尔,算着杨林再度要开口的时候利索地跪下磕头，道："陛下厚待，臣愧不敢当。定赴汤蹈火,死不旋踵以报。"
　　"如此皆大欢喜,今日便先散朝吧."
　　"吾皇万多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