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纹谜踪》某个午后

17、冷宫井

　　午时，冷宫。

　　枯井边的野草长到齐腰高，叶清珑拨开草叶时，指腹被锯齿状的叶缘割出细小的血痕。血珠还未落地，就被井口蒸腾的黑雾卷走，在空中拉成丝状没入黑暗。

　　"......姐姐的血......"叶清璃的声音在灵台轻颤，"......是钥匙......"

　　萧墨的残魂没有回应。自祭司台摇铃后，他的意识就陷入了沉睡，只在叶清珑心口留下淡淡的金纹，像一道未愈的伤。

　　井壁的青苔上留着新鲜的抓痕。

　　不是工具凿刻的，更像是某种野兽的利爪——三道平行，深约半寸，边缘泛着诡异的蓝紫色。叶清珑的指尖刚触及痕迹，皮肤下的青鳞就自发浮现，指甲微微发痒，似乎要生长成同样的爪形。

　　"看来有人先来了。"

　　她解下腰间银铃，轻轻放在井沿。铃身立刻结了一层白霜，内壁浮现出细密的苗文。叶清璃认得这种文字——是灵姑独创的"蛊书"，专门用来记录禁忌之术。

　　"以血亲为引，可开黄泉之路"

　　铃舌突然自行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井底传来"哗啦"的水响，紧接着是铁链拖动的闷响，一声比一声近。

　　叶清珑后退半步，青霜剑横在胸前。

　　最先冒出井口的是一只手。

　　苍白，修长，指甲泛着青黑——

　　和她的左手一模一样。

　　湿漉漉的黑发披散着，遮住了那人的脸。他（或者说"它"）攀爬的动作怪异至极，关节反折如虫足，脊背隆起数个鼓包，随着呼吸缓缓蠕动。

　　当它完全爬出井口时，叶清珑看清了鼓包的真容—— 人脸。

　　七张缩小的面孔嵌在背部皮肤里，有男有女，最中央那张赫然是萧临川。

　　"......妹妹......"萧临川的嘴一开一合，声音却从井底传来，"......你终于......来了......"

　　叶清璃突然在灵台尖叫："后退！那不是——"

　　太迟了。

　　囚徒猛地抬头，黑发向两侧滑开—— 没有五官。

　　平滑的脸上只有个衔尾蛇烙印，正中央插着半截银针。

　　银针突然激射而出！

　　叶清珑偏头避让，针尖还是擦过耳垂。一滴血珠飞向囚徒的脸，被那个衔尾蛇烙印吸收。刹那间，七张人面同时发出凄厉的哭嚎，鼓包炸裂，喷出粘稠的金色液体。

　　液体在空中凝成锁链形状，朝叶清珑缠来。青霜剑斩过锁链，却像劈进雾气般毫无阻滞。

　　"......没用的......"萧临川的脸扭曲着，"......这是用你娘的血......炼的......魂锁......"

　　第一道金链缠上脚踝时，剧痛如烙铁加身。叶清珑单膝跪地，看见皮肤下的青鳞一片片剥落，露出鲜红的血肉。更可怕的是心脏位置——萧墨留下的金纹正在消退！

　　"姐姐，把身体给我！"叶清璃厉喝。

　　叶清珑闭眼，放任那股冰凉的力量接管四肢。再睁眼时，视野已蒙上淡金——龙瞳生效了。

　　左臂完全龙化，一爪撕开缠来的金链。囚徒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脸部衔尾蛇烙印疯狂旋转，井水突然沸腾着漫出井口！

　　水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二十年前的画面—— 灵姑跪在井边，将银铃系在婴儿手腕上。那个婴儿长着龙瞳。

　　小叶清璃在井底哭泣。

　　她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四周漂浮着七具水晶棺，每具棺中都躺着个昏迷的孩子。灵姑从井口垂下绳索，银铃在黑暗中发出微光。

　　"吃下这个，就能忘记疼......"

　　小萧墨突然从阴影里冲出来，抢过银铃吞了下去。

　　"墨儿！"灵姑惊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锁心针！"

　　画面扭曲。

　　再清晰时，井底多了具小棺材。萧墨安静地躺在里面，胸口插着七根银针，排列如北斗。灵姑割破手腕，将血滴在针尾：

　　"以吾血脉为引......"

　　血珠没有落地，而是逆流向上，渗入萧墨的心口。

　　"......封汝七情为锁......"

　　小棺材沉入井水最深处。

　　"......待双蛊重聚时......"

　　灵姑最后看了一眼井口透下的月光。

　　"......便是弑龙之日......"

　　现实如潮水般涌回。

　　叶清珑（或者说被叶清璃主导的身体）正掐着囚徒的咽喉，龙化的左手贯穿了它的胸膛。没有心脏，只有团跳动的金光——和祭司台下的万魂蛊同源。

　　"原来是你......"叶清璃的声音因狂怒而扭曲，"......吃了萧墨的'情魄'......"

　　囚徒的脸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怪物—— 一条双头小蛇，一蓝一金，正互相撕咬。

　　叶清珑的识海突然剧震！

　　萧墨的残魂苏醒了。

　　叶清珑跪在井边，身体成了战场。

　　叶清璃要彻底龙化，撕碎囚徒；萧墨的残魂却牵引着她去捞井底的某物；而她自己的意识在极力维持平衡，防止肉身崩溃。

　　皮肤忽而覆满青鳞，忽而浮现金纹，最后变成诡异的蓝金色交错。囚徒趁机反扑，七条金链锁住她的四肢，井水漫上来，开始腐蚀皮肉。

　　"放弃吧......"萧临川的脸哀泣着，"......你赢不了的......"

　　银铃突然从井沿滚落，"叮"地砸在叶清珑额头上。

　　剧痛带来片刻清明。

　　她突然明白了灵姑的布局——

　　井里根本没有杀器。

　　真正的"钥匙"，是让三魂彻底融合！

　　叶清珑停止抵抗，放任叶清璃的杀意与萧墨的执念在灵台碰撞。当两股力量达到某个临界点时，她猛地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银铃上——

　　"咔嗒。"

　　铃舌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细针。

　　锁心针。

　　没有丝毫犹豫，叶清珑反手将针扎入自己眉心！

　　识海深处。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三条互相缠绕的河流——靛青的狂暴，鎏金的温柔，还有她自己澄澈的魂色。

　　针尖所过之处，三色水乳交融，最终汇成一条闪烁着星光的银河。叶清珑（或者说全新的"她"）站在河中央，看着倒影里陌生的自己：左眼龙瞳，右眼金纹，发梢泛着淡淡的蓝光。

　　现实中的井台炸开冲天水柱！

　　囚徒在金光中融化，七张人面哀嚎着脱离，化为黑烟消散。叶清珑缓缓站起，银铃已经粉碎，但眉心多了个小小的衔尾蛇印记。

　　井水退去后，露出底部的东西——是一具小棺材。

　　棺盖自动滑开，里面躺着个五六岁的男孩，胸口插着七根银针。当叶清珑触碰针尾时，银针齐齐震颤，化作流光没入她的指尖。

　　男孩睁开眼。

　　是萧墨儿时的模样。

　　"......清珑......"他虚弱地笑了，"......你终于......找到我了......"

　　远处传来宫墙倒塌的轰鸣。

　　叶清珑抱起轻如羽毛的小萧墨，看向皇城中心—— 那里升起一道血光，隐约可见黑龙虚影盘旋。

　　最后的战场在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