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纹谜踪》某个午后

16、金銮血

　　辰时三刻，金銮殿外。

　　叶清珑站在汉白玉栏杆的阴影里，看着文武百官列队入朝。

　　他们的官服下摆拖出粘稠的黑影，乌纱帽两侧鼓起不自然的弧度，像是藏着什么活物。最前方的宰相每走一步，腰间玉带就发出"叮铃"脆响——那不是玉佩碰撞声，而是藏在镂空玉饰里的铜铃。

　　"姐姐数清楚了吗？"叶清璃的声音在灵台轻笑，"左列第七个，右列第三个，还有......"

　　她的话被鼓乐声打断。

　　殿门轰然洞开，八名太监抬着龙辇缓步而出。辇上垂落的明黄帷幔无风自动，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个修长人影。当晨光照在帷幔上时，布料突然变得透明——

　　龙辇是空的。

　　真正的"皇帝"悬浮在殿顶横梁上，黑袍下伸出数十条丝线，连接着每个官员的后颈。

　　"傀儡戏。"萧墨的残魂轻颤，"皇叔最拿手的......"

　　叶清珑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龙鳞。自从太和殿地宫一战后，这枚鳞片就变成了蓝金双色，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管状纹路，触感温热如活物。

　　鼓乐突然变调！

　　百官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龙辇的帷幔自行掀开，露出摆在座椅上的东西—— 是一顶帝冠。

　　纯金打造的冠冕中央，嵌着枚眼珠大小的赤红珠子。珠子表面布满细小的凸起，仔细看去，竟是无数蜷缩的婴孩形体。

　　"万魂蛊......"叶清璃的声线陡然尖锐，"他竟敢——"

　　帝冠突然自行升起，稳稳落在悬浮的黑袍人头顶。

　　百官同时抬头，他们的眼睛—— 全变成了乳白色。

　　殿前广场。

　　叶清珑原本的计划是潜行接近。

　　但当第一个官员撕开朝服，露出胸腔里蠕动的蛊虫时，青霜剑已经自行出鞘。

　　剑光如雪，斩落三颗头颅。

　　没有血。

　　只有黑雾从断颈喷出，在空中凝成小蛇形状，嘶叫着扑来。叶清珑旋身避让，左手指甲突然暴长三寸，青鳞覆盖半臂——叶清璃接管了这部分躯体。

　　"左边！"

　　萧墨的预警慢了一拍。

　　宰相的玉带炸开，数十枚铜铃如蜂群袭来。叶清珑横剑格挡，铜铃却在接触剑锋的瞬间自爆，飞溅的金属碎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痕。

　　血珠还未落地，就被某种力量牵引着飞向帝冠。

　　赤红珠子吸收了这滴血，表面婴孩的形体突然舒展了一分。

　　"他在用你的血喂养万魂蛊！"叶清璃厉喝，"别受伤！"

　　已经晚了。

　　悬浮的黑袍人突然消失，下一秒，冰冷的手指从背后扣住叶清珑的咽喉。

　　"乖孩子......"

　　老王爷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带着腐尸般的潮气。

　　"你娘没教过你尊老吗？"

　　指甲刺入脖颈。

　　"见到长辈要可是要行礼的！"

　　剧痛如烈火焚身。

　　叶清珑清晰感觉到蛊毒顺着血管蔓延，所过之处肌肉痉挛、骨骼发烫。更可怕的是视野开始分裂——左眼看到的是现实中的厮杀，右眼却浮现出记忆画面：

　　灵姑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老王爷将帝冠按在她头顶："以圣女魂魄为引，可炼成真正的万魂蛊......"

　　"姐姐别分心！"

　　叶清璃的厉喝将她拉回现实。

　　左臂已经完全龙化，青鳞蔓延到肩颈，一爪撕开黑袍人的衣袖。露出的不是人类肢体，而是由无数蛊虫组成的伪足，每只虫子背上都长着人脸。

　　帝冠上的赤珠突然射出血光！

　　光束照在叶清珑心口，蓝金双蛇纹路顿时黯淡。老王爷趁机掐诀，百官胸腔同时爆裂，密密麻麻的蛊虫如潮水涌来——

　　千钧一发之际，萧墨的残魂突然在她灵台炸开金光！

　　"闭眼！"

　　本能快过思考。叶清珑刚阖上眼皮，就感到眉心一阵灼热。再睁眼时，视野里多了无数金线——那是萧墨生前修炼的"观气术"，此刻清晰标注出每条蛊虫体内的灵气走向。

　　最亮的线全部指向——祭司台方向。

　　"是幌子！"她旋身斩断老王爷的伪足，"真身在那里！"

　　黑袍人发出刺耳尖啸，整个金銮殿突然坍塌！

　　废墟之下。

　　断裂的梁柱砸出个地洞，露出下面盘旋向下的阶梯。

　　叶清珑踢开压住左腿的琉璃瓦，发现青鳞已经褪到手腕。过度使用叶清璃的力量会导致融合失衡，这点在太和殿地宫就验证过。

　　但此刻别无选择。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摆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龙袍的年轻人，面容与萧墨有七分相似，眉心插着半截断剑。

　　真正的永昌帝。

　　尸体突然睁眼。

　　没有瞳仁，整个眼眶里塞满蠕动的蛊虫。当它坐起身时，叶清珑看清了那把断剑的纹路——与青霜剑同源。

　　"灵姑的剑......"萧墨的残魂剧烈震荡，"她当年......"

　　尸体咧开嘴，发出老王爷的声音："你以为她为什么能近陛下的身？"

　　龙袍突然滑落，露出心口处的巨大空洞。

　　里面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怪物，通体赤红，形如剥皮猿猴。它抬起头，露出与帝冠赤珠上一模一样的婴孩面孔——

　　"万魂蛊的本体。"叶清璃冷笑，"丑得配不上我姐姐的血。"

　　怪物尖叫着扑来！

　　速度太快，叶清珑只来得及横剑格挡。青霜剑与利爪相撞，竟然迸出火星。更可怕的是剑身开始结霜——不是普通的冰霜，而是细小的蛊卵，正顺着剑刃向握柄蔓延。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龙鳞突然自行飞起，如刀锋般切入怪物咽喉！

　　黑血喷溅。

　　怪物哀嚎着后退，伤口处却不见血肉，而是无数扭动的金色符文——与萧墨锁骨烙印同源。

　　"锁龙咒......"老王爷的声音透着惊愕，"你竟然......"

　　叶清珑趁机并指为剑，直刺怪物心口。

　　指尖触及皮肤的刹那——

　　整座石室突然亮如白昼！

　　光海之中。

　　没有实体，没有边界，只有无数记忆碎片如鱼群游弋。

　　叶清珑看见二十年前的宫变之夜：

　　灵姑抱着婴儿闯入寝宫，青霜剑抵在永昌帝咽喉；

　　老王爷带着蛊精从屏风后转出，手里拎着另一个啼哭的婴儿；

　　真正的杀招却是萧墨——那时还叫萧景墨的小皇子，将半块玉佩塞进蛊精口中......

　　幻象突然扭曲。

　　这次是叶清璃的记忆：

　　水晶棺里的岁月，每夜啃食水妖手指的疼痛，还有......

　　萧墨偷偷来看她时，藏在衣袖里的银铃。

　　"姐姐现在懂了吗？"叶清璃的声音突然温柔，"母亲设的局，从来不止一层。"

　　现实如潮水般回归。

　　叶清珑的指尖还抵在怪物心口，但触感变了——不再是腐烂的血肉，而是某种温润的玉石。低头看去，万魂蛊的本体正在龟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

　　一枚银铃。

　　与灵姑留给船夫的一模一样。

　　当叶清珑握住铃铛时，整座祭司台开始崩塌。老王爷的尖啸声中，她听见萧墨最后的低语：

　　"摇铃......"

　　铃舌撞击内壁的清脆声响彻地宫。

　　刹那间，所有蛊虫同时僵直，百官身上的控制丝线寸寸断裂。悬浮的黑袍人像破布娃娃般坠落，帝冠上的赤珠"啪"地炸成粉末。

　　晨光透过废墟的缝隙洒落，照在叶清珑血迹斑斑的手上。

　　银铃表面浮现出最后一行小字：

　　"冷宫井底，有你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