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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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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课前,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段时间除了吃饭,还可以在民宿附近溜达溜达,不爱溜达的,要么回了房间歇着,要么提前去了教学场地直接等着上晚课。
关策哪儿都没去,他干坐在院落外的石阶上,沮丧地垂着脑袋。
廖阅和黄柠溪在旁边陪着,也都一声不吭。
下午闹到那种地步,衣欢最后还是跟着谭佩蓉回去了,她回去之后,关策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连温松年过来了解情况他都没有开口。
其实,就算关策不开口,廖阅和黄柠溪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关策最初说衣欢成绩好的时候,廖阅也以为他是口误,因为客观地讲,衣欢的专业成绩的确算不上好,和衣喜差得更不是一星半点儿。
后来关策说出那句“衣喜让衣欢替”,廖阅才琢磨明白,可能是替考。
“兄弟,你打算怎么弄啊?”廖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关策闻言,黯淡地看了廖阅一眼,而后木木地拿出了手机。
黄柠溪见关策又要打字,便问道:“你不是会讲话的吗?为什么不同我们讲啊?”
关策张开嘴,半天吐出了一个字:“……慢。”
他自己嫌慢,也怕听的人嫌慢。
因而他还是选择继续低头打字,打了一会儿,廖阅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廖阅以为是关策发的,结果打开微信一看,是衣欢的消息。
廖阅和衣欢聊了两句,然后转头看着关策和黄柠溪说:“衣欢让我拉个群,让把你俩拉进去,她应该是有话想说,我拉了啊?”
“好啊,快一点拉。”黄柠溪说。
几个人都进了群之后,衣欢发来了一条消息:“我的事,你们不要再管。”
黄柠溪:那你怎么办啊?你妈会不会又打你啊?
衣欢:与你们无关,不要掺和进来
黄柠溪:可是她打你怎么办啊?
衣欢:死不了
黄柠溪:会痛啊!
黄柠溪是从小被疼爱长大的小孩,她理解不了谭佩蓉的行为,更理解不了衣欢轻描淡写的态度。
黄柠溪:都是亲生的,为什么对你这样啊?
衣欢:我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黄柠溪:别这样讲啊,不论怎样,都不应当这样对自己的小孩啊
衣欢:她有她的理由
黄柠溪:什么理由啊?
黄柠溪问完这句,等了很久,才见新的消息进来。
衣欢:小时候,她带我和衣喜去游乐场
衣欢:我们一起玩滑梯,衣喜没站稳,从滑梯上摔下来了
衣欢:她一直认为,是我把衣喜推下去的
黄柠溪: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啊?你解释了没有啊?
衣欢:解释了,她不相信我
衣欢:她说她亲眼所见
黄柠溪:哈?
衣欢:衣喜摔下去的时候,我伸手去拉,没拉住
衣欢:可能这个动作,当时从她的视角看,真的很像是我在推衣喜吧
黄柠溪:衣喜呢?衣喜怎样讲?
衣欢:衣喜说,没关系,别怪姐姐
黄柠溪:……
衣欢:从那天开始,我就是家里的罪人
廖阅:你家里的大人都是这么想的?
衣欢:都听她的
黄柠溪:那替考的事,也是你们家人一致认同的?
衣欢:嗯
廖阅:替考的事你想清楚了么?她现在让你替衣喜考周考月考,以后还不得让你替大考啊?
衣欢:嗯,联考,校考,高考
黄柠溪:要不要这么癫啊!你的成绩给了衣喜,你自己怎么办啊?
衣欢:她说,我成绩好,再准备一年,第二年再考也是一样的
黄柠溪:怎么会一样啊?这样的话你要多受苦一年啊,而且替考是违法的啊!
衣欢:她不在乎这些
黄柠溪:你同意了啊?
衣欢:同意了,才能来集训
廖阅:她不在乎你自己不能不在乎吧,你得为自己想想
衣欢:我知道,我不会真去替大考
衣欢:我只是想把联考前的几个月顺利过完
黄柠溪:就算这几个月顺风顺水捱过了,到了联考的时候,如果她发觉你不愿帮忙考,会不会连你也考不了啊?万一她扣起你的身份证和准考证怎么办?
衣欢:我会小心的,到时候我的班主任会帮我
黄柠溪:你的班主任?
关策:郭老师?
关策发完这句,廖阅和黄柠溪扭头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知道?”
关策动了动嘴唇,末了还是打字发在了群里:“我们是一个高中的。”
“这么巧?!”黄柠溪惊讶道。
关策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
衣欢以为关策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便回了句:我知道,我在附中见过你,你家在绫安,更别管我的事,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黄柠溪:讲真的?你说得我都害怕了,你一个人怎么行啊?
衣欢:不用怕,郭老师一直在帮我,有什么事我会和他商量的,你们不用为我做什么,也不用担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谢谢你们
……
写生基地的住宿条件一般,说是民宿,实际上店家为了做这些美术生的生意,早都把房间改成了宿舍,最少是两人一间,最多八人一间,中间还有四人间和六人间。
写生期间没有作业,所以一下了晚课,大家就一窝蜂地全跑回了宿舍,到了宿舍,那个兴奋劲儿也止不住,还得打闹半天才能去洗漱。
不过今晚,廖阅没和宿舍里的人一起闹腾,他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给方域发了条微信:“哥,干嘛呢?”
消息发完,廖阅本想退出去看看明天的行程安排,没承想今天他哥的消息回得特别快:“没干什么。”
廖阅:没干什么是干什么呀
方域:坐着
廖阅:坐着干嘛呐?想我呢?[愉快]
过了好长时间,方域回了个“没”。
廖阅撇撇嘴,给他哥发了个小猫怀疑的表情包,上面的配文是:真的吗我不信。
方域:没事早点睡
廖阅看到这条,才想起来跟他哥说正事儿,他盘腿坐起来,打着字把下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又把晚上衣欢在群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顺带着骂了两句谭佩蓉。
廖阅:哥,我知道这事儿我使不上什么劲,衣欢也不让我们掺和,我就是有点儿担心,你说她能应付得来吗?
方域:差不多
廖阅:哥,你为什么觉得差不多?
方域:煎熬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不为自己打算
方域:通过这两次的事来看,她是个勇敢果断的人,也很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只是在隐忍蛰伏
廖阅:真的?那我不用瞎操心了?
方域:嗯,按她说的来,别给人家添乱就行
廖阅:可是哥,衣欢说她的班主任会帮她,你说这个郭老师可靠吗?会不会被衣欢他妈收买了啊?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坑衣欢,那不完啦?
方域:回头问问关策,老师具体叫什么
廖阅:干嘛呀哥?
方域:找朋友打听打听
廖阅:那行!我一会儿问问关策
这条发过去,廖阅等了半晌,他哥才又回过来一句:下午伤着了?
廖阅:没有啊
方域:不是说帮忙挡着了?
廖阅心虚地摸了摸额头边上的大包,睁着眼输入了一行瞎话:我用手挡的,哥,我反应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让她给打着啦?
“阅儿!”
廖阅刚点完发送,就听见一个室友在门口喊他。
“啊?”
“有人找你!”
“谁啊?”
“关策。”
“来了!”
廖阅一面下床,一面按着手机给他哥发了条语音:“哥你等我会儿呗,关策找我,我看看怎么个事儿,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啊哥!”
廖阅下了床,快步走到门口,开门便问:“怎么了兄弟?我还想找你——”
他话没说完,就发现门口除了关策,还站着另一个人。
廖阅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大口凉气:“哥————————————?”
这声“哥”让他拖得老长,他一边拖着长音,一边缓缓将自己的脖子歪向一侧,企图让额前的头发自动遮住额角的大包。
方域沉沉地看着歪着脑袋的廖阅,揶揄道:“脖子疼?”
“啊……”廖阅撒谎被抓了个现形,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他现在严重怀疑,刚才他哥问他受没受伤纯纯就是在给他挖坑。
然而他现在已然掉进了坑里,只能倔强地歪着头说:“啊,是有点儿疼……哥,这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方域沉着脸扶正了廖阅的脑袋说:“来看看你反应多快。”
廖阅一听这话,瞬间装不下去了,他生无可恋地上前抱了抱方域说:“哎呀哥~我错了,你别埋汰我了……”
方域倒也如他所愿,没再说什么。
“哥,你怎么跟关策在一块儿呢?”
“楼下碰上的,顺便问问你住哪个房间。”
“所以,刚才你让我回头问问关策的时候,关策就在你旁边呢是吧?”
“嗯。”
“你可真是人啊哥,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傻子?”
关策在一旁捡了个乐儿,乐完他冲廖阅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先回去了,廖阅拉住他,问了郭老师的信息才放他走。
关策回去以后,廖阅屁颠儿屁颠儿地带着他哥往一楼大厅走。
下楼的时候方域问:“宿舍这么多人?”
廖阅一听,心说完了,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当初画室统计的时候,原本他哥给他报的是两人一间的宿舍,但他觉得没必要,他不想让他哥花冤枉钱,就自作主张改成了八人寝,那会儿他怕他哥不同意,就没跟他哥说,主要是当初改的时候也没想到他哥会过来看他啊。
廖阅瞄了方域一眼,讪讪地笑了笑说:“哥,我就是觉得,我住哪儿都一样,犯不上多花那些钱……但、但我确实不应该偷偷改,应该告诉你一声,没告诉你肯定是我不对,哥,你看这事儿,咱俩算扯平了行不?”
方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问:“怎么叫扯平了?”
廖阅紧跟着坐在方域身边说:“哥,你看啊,我没说实话,你也没说实话,这不就是扯平了吗?”
“我没说实话?”
“对啊,我刚才微信问你干嘛呢,你也没和我说你来了,你说你坐着呢。”
“刚把车停路边,确实是坐着。”
“?”
廖阅差点背过气去,他扒拉了一下方域的胳膊说:“哥,这也行?”
方域扫了廖阅一眼,没再逗他,只问了句:“晚上能睡好?”
“睡得好,哥,爸不是说了么,我这睡眠质量,在猪圈里都能睡好,”廖阅扬了扬眉毛,而后忽然拍了一下方域的腿说,“对了哥,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年哥又给你电话了吧?”
“没,群里有视频。”
“什么视频?”
方域打开微信点进家长群,把手机递给了廖阅。
廖阅一看,还真是今天下午现场的视频,也不知道是谁录的。
“以后这种事,不用瞒着。”方域说。
廖阅愣了愣,解释道:“哥,这都不算个伤,我怕说了你反而担心。”
“不说就不担心了?”
尽管他哥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得像是在责备他,但廖阅知道,他哥是紧张他。他也知道,因为分离焦虑障碍,他哥总把他的伤想象得特别严重,所以才会这么担心。
因而廖阅弯起眼睛笑嘻嘻地给他哥宽心道:“哥你别担心,脑袋有包这事儿我有经验,我刚来明素的时候,不适应那个上床下桌,坐在下面老忘了上面还有个床,结果我一起身就撞脑袋一起身就撞脑袋,那会儿撞的包比这还大呢,真的,后来也都没事儿,过两天就好啦。”
廖阅说着,溜了一眼他哥的脸色,溜完之后他感觉,他哥可能对他现在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不是十分满意,于是他稍微收了收脸上的笑意,卖乖道:“哥,我保证,我以后什么事儿都不瞒着你,大事儿小事儿都告诉你,让苍蝇蹬了也告诉你,你看我表现吧,行不?”
方域默然地坐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廖阅从他哥的神色中看明白了,他哥的意思就是“行”。
警报解除,廖阅“嘿嘿”了两声,继续跟他哥扯些有的没的,谁知道扯来扯去,最后又扯到了包上。
“哥,你说她那手提包到底是什么做的,打人还真挺疼的呢,”廖阅说着,把脸凑到方域跟前没正形道,“哥,要不你帮我吹吹?”
方域瞥了他一眼,没言语。
“哥,你说的嘛,和以前一样,小时候我受了伤你不都帮我吹吹的么。”
这一个多月,廖阅打着“和以前一样”的旗号,没少“算计”他哥。
方域看得出他的小心思,又拿他没办法,只能选择装聋作哑,或者见招拆招。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接廖阅的茬儿,而是自己默默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雪糕来。
“哥,你买的?你不是不让我吃这玩意儿吗?”
廖阅说完,见他哥又从袋子里拿出一条小手帕来。
方域用手帕把雪糕包好,递给廖阅说:“敷一敷。”
廖阅“噢”了一声,乖乖地把包好的雪糕接过来按在脑门儿边上。
可他敷了还不到一分钟,就瞄着他哥试探道:“哥,这玩意儿管用吗?我怎么感觉还不如你吹吹管用……”
“不管用就去医院。”
一说去医院,廖阅这下消停了,他抬了下眼皮,瞅了瞅他哥,憋憋嘟嘟道:“倒也……倒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多敷会儿,肯定管用……”
方域看到廖阅这幅样子,有点想笑,然而他还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嗯,管用就行。”
廖阅败下阵来,只好扶着雪糕,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哥看。
可他盯着盯着,眼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方域看见了,便知他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果然,没过一会儿,廖阅就强压着嘴角问:“哥,你从市区开到这儿,得两个多小时吧?”
“用不上。”
“用不上也差不多了,哥,都这么晚了,你再开回去都几点了,反正明天周六,要不……干脆别回去了,在这儿开间房住下得了。”
廖阅忙着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殊不知算盘珠子已经崩到他哥脸上了。
不过方域倒也没拆穿他,还相当配合地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你跟老师说一声,我就能去你那屋陪你一起睡啦~”
“这会儿不怕花冤枉钱了?”方域沉声问。
“从我零花钱里扣行不?哥,这钱不冤,你想啊,你留下来的话,明天还能到处逛逛,这儿的风景可好了,你也放松放松,感受一下大自然呗~”
天时,地利,人和,廖阅以为,他这次肯定能得逞。
没想到最后他哥来了句:“感受不了,明天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