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星辰的公式》简之初

6、流星与坦白

　　复赛前一周，周小渔的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实验室的灯光在凌晨两点依然亮着，她的眼睛干涩发痛，却固执地盯着电脑屏幕。示波器上的波形依旧不符合预期，第七次实验失败了。
　　“再来一次...”她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修改参数。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陈阳’的名字。周小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还在实验室？”陈阳的声音带着睡意，却依然温暖，“都两点了。”
　　“数据有问题。”周小渔简短地回答，揉了揉太阳穴，“你怎么还没睡？”
　　“篮球赛刚回来，”他打了个哈欠，“看到实验楼还亮着灯...你吃饭了吗？”
　　周小渔看了看桌上那包没开封的饼干，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十二个小时没进食了。“吃了。”她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小渔，”陈阳的语气突然严肃，“你往窗外看。”
　　她疑惑地起身，拉开窗帘。实验楼下的路灯旁，陈阳站在那里，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举着一把黑色雨伞。他的运动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大半，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你——”周小渔的喉咙突然发紧。
　　“下来。”他说，声音透过电话和雨幕同时传来，“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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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后，周小渔坐在陈阳的摩托车后座，紧紧抓着他的腰。雨水打在头盔上发出哒哒的声响，陈阳的体温透过湿透的T恤传来，成为这寒冷雨夜里唯一的温暖源。
　　“我们去哪？”她大声问，风声吞没了大半声音。
　　“山顶！”陈阳回头喊道，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今晚有流星雨！”
　　周小渔想抗议——明天还有实验，报告没写完，复赛在即——但摩托车已经驶出校园，冲进雨夜的怀抱。她闭上眼睛，感受心跳与引擎的震动共鸣，奇怪的是，那些盘旋在脑海中的公式和参数突然变得遥远了。
　　山路蜿蜒向上，雨势渐小。当摩托车最终停下时，周小渔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城市至高点的一片开阔平台。雨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满天繁星。
　　“这里是...”她摘下头盔，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我的秘密基地。”陈阳停好车，从后备箱取出一条毯子铺在观景台的长椅上，“每次压力大就上来看看。”
　　他变魔术般从背包里掏出两个保温杯，递给周小渔一个：“热可可，加了三块棉花糖。”
　　周小渔接过杯子，温暖立刻从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小啜一口，甜腻的巧克力在舌尖化开，带着棉花糖的绵软口感。这是她童年最爱的味道，却已经很多年没喝过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她轻声问。
　　陈阳笑了，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亮：“食堂阿姨说的。有次你连喝了一周热可可，她印象深刻。”
　　周小渔怔住了。那是高一期中考试后的事，她连续熬了五个通宵，热可可是唯一的慰藉。没想到有人会记得这种小事。
　　“看！”陈阳突然指向天空，“开始了！”
　　第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像一道银色的裂缝。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很快，整个天幕都亮了起来，无数流星如雨点般坠落，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周小渔屏住呼吸。她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那些燃烧的星体在夜空中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美丽得让人心痛。
　　“许个愿吧。”陈阳轻声说。
　　周小渔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物理竞赛的奖项，不是大学录取通知书，而是陈阳在实验室里专注的侧脸，是他递给她热可可时指尖的温度，是他抱着小星时温柔的笑容。
　　“我许完了。”她睁开眼，发现陈阳正凝视着她，目光柔软。
　　“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他问。
　　周小渔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陈阳笑了笑，转向星空：“我妈妈生前常说，流星是宇宙给我们的礼物。”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她生病最后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一起看星星。”
　　周小渔的心猛地一缩。她从未听陈阳提起过他的母亲。
　　“那天在医院，”陈阳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保温杯，“她让我答应她一件事——不要因为害怕失去就不敢拥有。”一颗特别明亮的流星划过，照亮了他湿润的眼角，“所以每次看到流星，我都会想起她的话。”
　　周小渔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家庭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情时刻，父亲的教育永远围绕着“优秀是不够的，你必须完美”。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轻轻覆在陈阳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暖，掌心有打篮球留下的茧。陈阳翻转手掌，与她十指相扣。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流星雨达到顶峰，又渐渐稀疏。
　　“谢谢你带我来。”最终周小渔轻声说。
　　陈阳转头看她，星光落在他睫毛上：“谢谢你跟我来。”他顿了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就觉得你像星星一样。”
　　周小渔挑眉：“又远又冷？”
　　“不，”陈阳笑了，“明亮而独特。即使在最黑暗的夜里也能找到方向。”
　　周小渔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词穷了——这在她身上极为罕见。最终她只是紧了紧与他交握的手指，让沉默代替回答。
　　回程的路上，周小渔靠在陈阳背上，闭上眼睛。摩托车穿过凌晨的街道，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她想起自己刚才许的愿望：希望此刻的感觉永不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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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周小渔在实验室门口发现了陈阳留下的纸条和一个纸袋。纸条上画着一个笑脸和一行字：“睡过头了吧？帮你请了假。早餐在袋子里，热一热再吃。”
　　纸袋里是她最喜欢的奶黄包，还有一瓶眼药水——她昨晚提到眼睛干涩。
　　周小渔拿起手机，想发消息感谢，却看到陈阳凌晨四点发来的信息：“想到一个解决数据问题的方法，见附件。睡醒讨论？”
　　附件里是一个简洁明了的方案，完全跳出了她之前的思维框架。周小渔惊讶地发现，这正是她一直缺少的‘灵感火花’。
　　她回复：“天才。下午两点实验室见？”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昨晚...谢谢你。”
　　发送完毕，周小渔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她工整地写下日期和一行字：“给陈阳的日记（虽然他永远不会看到）”
　　第一页写道：“今天有人带我看了流星雨。他说我像星星，但我觉得他才是那个发光体。奇怪的是，当他谈起母亲时，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真实的疼痛，而不是教科书上描述的'心肌收缩'...”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实验台上。示波器屏幕上的波形依然不稳定，但周小渔突然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