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星辰的公式》简之初

8、星空下的告白

　　复赛结束已经三天了，结果仍未公布。周小渔盯着手机屏幕，刷新了第十七次竞赛官网，依然没有更新。实验室的窗外，初夏的阳光将树叶照得透亮，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仿佛在嘲笑她的焦虑。
　　“还在等消息？”
　　陈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一摞书走进来，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这几天他同样寝食难安。尽管冲突事件后他被暂停了篮球队活动，但训练从没停止。周小渔经常在清晨路过操场时，看到他独自练习投篮的身影。
　　“没有。”周小渔迅速锁上手机屏幕，假装整理实验数据，“只是在查资料。”
　　陈阳把书放在桌上，挑眉看着她：“是吗？那为什么你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摩尔斯电码的 ‘SOS’？”
　　周小渔猛地停住手指。她没意识到自己这个从小养成的习惯如此明显，更没想到陈阳竟然能解读。
　　“我...”她刚想辩解，陈阳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将盒子推到她面前。
　　周小渔愣住了。今天是五月二十一日，她的十八岁生日。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个日子就只是日历上一个普通的数字。父亲通常会在午夜发来一条简短的祝福短信，偶尔附上一张书店礼品卡的电子码。
　　“你怎么知道？”她接过盒子，手指微微发抖。
　　“学生档案。”陈阳笑着坐到她对面，“李老师让我帮忙整理竞赛报名表时看到的。”他指了指盒子，“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本旧书——1965年英文原版的《费曼物理学讲义》，绝版多年，书页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周小渔屏住呼吸，轻轻翻开扉页，上面有理查德·费曼的亲笔签名。
　　“这...这太贵重了。”她的声音哽住了。
　　“我舅舅在加州理工读博时收藏的。”陈阳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适合‘真正懂物理的人’。”
　　周小渔小心翼翼地抚过书页，仿佛触碰珍宝。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版本，曾在无数个深夜搜索过二手书网站，却始终无缘得见。
　　“还有这个。”陈阳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包裹，“回家再拆。”
　　包裹很轻，外面裹着星空图案的包装纸。周小渔将它放进书包最安全的夹层，心跳快得不像话。她从未收过这样的礼物——不只是物质价值，更是那份被真正了解的感觉。
　　“谢谢。”她轻声说，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传达出了内心万分之一的感动。
　　陈阳微笑着看她：“不客气。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今晚八点，能来实验楼天台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这次是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节奏，“有个...生日惊喜。”
　　周小渔的脑海里立刻拉响警报——天台、夜晚、独处。危险信号。但当她看向陈阳的眼睛，那里面的期待如此纯粹，让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好。”她听见自己回答。
　　——————
　　晚上七点五十分，周小渔站在宿舍镜子前，罕见地纠结着着装。最终她选了一条简单的浅蓝色连衣裙——母亲生前送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一直压在箱底从未穿过。镜子里的女孩陌生又熟悉，刘海别到一侧，露出光洁的额头。
　　“哇，周小渔居然穿裙子了？”室友林小雨夸张地瞪大眼睛，“那个陈阳约你了？”
　　周小渔没有回答，但耳尖已经红了。她抓起书包匆匆出门，心跳声大得仿佛整栋楼都能听见。
　　实验楼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周小渔打开手机电筒，一步步走上楼梯。通往天台的门虚掩着，一束星光从缝隙中漏出来。
　　她推开门，呼吸瞬间停滞——
　　整个天台变成了微型宇宙。数十个小小的星球悬浮在空中，银河从这头延伸到那头，星云在角落缓缓旋转。陈阳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身上穿着那件爱因斯坦吐舌头的T恤，头发似乎精心打理过。
　　“喜欢吗？”他轻声问，“自制的星空投影灯。花了我三个周末。”
　　周小渔说不出话。她慢慢走近，伸手触碰一颗漂浮的木星，投影在她指尖投下柔和的光晕。整个装置精妙绝伦，行星运行轨道准确无误，连恒星的光谱类型都标注正确。
　　“这是...”她的声音微微发抖。
　　“我们第一次看流星雨那晚的星空。”陈阳走到她身边，“精确还原，包括当时的大气折射参数。”
　　周小渔突然明白了那本《费曼物理学讲义》和这个星空投影的关系——费曼是出了名的浪漫物理学家，曾用方程式表达对已故妻子的思念。陈阳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将物理与情感融合在一起。
　　“我还有个礼物。”陈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别担心，不是情书。”
　　周小渔展开纸，上面是一个简洁的方程式：
　　?·E = ρ/ε?
　　麦克斯韦方程组的第一式，高斯电定律。但在陈阳笔下，“E”被画成一个小小的心形。
　　“这是...”她抬头，发现陈阳的脸近在咫尺，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我的表白。”他轻声说，“你就像电场中的那个电荷密度ρ，让我的生活有了方向和意义。”
　　周小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她听过最物理也最浪漫的表白，完美融合了两个人的世界。星光在陈阳的睫毛上跳跃，他的眼睛比任何一片星空都令人沉醉。
　　“我...”她刚开口，一阵强风突然刮过天台。几张纸从陈阳的背包中飞出，周小渔下意识地抓住一张——
　　是她自己的笔迹。
　　“给陈阳的日记（虽然他永远不会看到）”
　　“今天他带我去看了流星雨。他说我像星星，但我觉得他才是那个发光体...”
　　周小渔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这是她那本私密日记的其中一页，怎么会...
　　“等等！”陈阳慌忙去抓其他飞散的纸页，“我可以解释！”
　　周小渔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最私密的思绪，那些她从未打算示人的情感，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星光下。她后退一步，撞到了投影仪，整个宇宙剧烈晃动起来。
　　“是小星！”陈阳急切地说，“前天我去喂它时，它叼着这个笔记本从你的储物柜里拖出来...我本来想立刻还给你，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忍不住看了几页。”
　　周小渔想起前天确实忘了锁柜门。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裙角，羞耻和愤怒在胸口燃烧。但当她看到陈阳眼中的惶恐和真诚，那股怒火突然熄灭了。
　　“你...看了多少？”她小声问。
　　“足够知道...”陈阳深吸一口气，“你可能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天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投影仪切换到另一个模式——流星雨。无数光点划过他们之间的空气，就像那个雨夜的真实重现。周小渔看着星光在陈阳脸上流转，突然明白了母亲生前常说的话：有些风险值得承担。
　　“不止一点点。”她轻声说，向前迈了一步。
　　陈阳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确认这不是幻觉。当周小渔没有躲开时，他慢慢低下头...
　　“周小渔？陈阳？你们在天台吗？”
　　李老师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伴随着手电筒的光束。两人像触电般分开。下一秒，天台的灯全亮了，星空投影在强光下黯然失色。
　　“原来在这里。”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完全没注意到尴尬的气氛，“复赛结果出来了，你们获得特等奖！直接晋级全国总决赛！”
　　周小渔和陈阳呆呆地站着，一时无法从情感的高峰切换到学术喜讯。最终是陈阳先反应过来：“太...太好了。谢谢老师。”
　　李老师笑着摇摇头：“你们两个啊，大晚上躲在黑漆漆的天台讨论物理？真是绝配。”她转身离开，“明天来办公室填表格吧。”
　　门关上的瞬间，天台重新陷入黑暗。投影仪不知何时停止了工作，只剩下真实的星空笼罩着他们。周小渔突然笑出声来——这太荒谬了，太不"周小渔式"的浪漫了。
　　陈阳也跟着笑起来，肩膀放松下来：“所以...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周小渔没有回答。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脸颊，动作快得像受惊的小鸟。这是她十八年人生中最勇敢的举动，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碎肋骨。
　　“这是‘一点点’的证明。”她小声说，不敢看他的眼睛。
　　陈阳的笑容在月光下绽放。他慢慢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那么，周小渔同学，你愿意在参加全国总决赛的同时，顺便做我的女朋友吗？”
　　夜风拂过天台，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暖和花香。远处，一只黑猫轻盈地跃上围墙，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仿佛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愿意。”周小渔说，声音轻却坚定。
　　这一刻，整个宇宙都安静下来，只为聆听两颗心跳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