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dyosuryfo

2、第2章

　　在走廊上吵架的结果就是我俩的声音太大被年级主任听到了，出来一看我们又要打起来，差点被气出心脏病。检讨不用写了，但是要请家长，还要全校通报批评，外加打扫一个月操场。
　　批评和打扫就算了……请家长怎么办？

　　我有点为难，毕竟我爸妈离得早，现在天南海北各居一方，归我外婆管我。
　　但是外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要是知道我在学校里跟人打架……我怕给她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
　　刘奕给我出馊主意：“要不你雇个人当你爸得了。”
　　我思索片刻，觉得不行。
　　原因很简单，我没钱。
　　我的钱全在外婆那，每个月给我发三百的零花钱，多的一分不给。
　　刘奕也没辙，他更穷，他甚至没有零花钱。
　　刘奕是个孤儿，字面意思，目前是一位刚刚到法定劳动年龄的高中生，生活得靠我接济，学费都是我俩捡塑料瓶子攒出来的。
　　“那你就直接跟主任说你家长来不了。”
　　“那不是找死吗。”
　　刘奕送我一记白眼：“那你想怎么办呢？”
　　我要是知道还问你什么。

　　“哎，先不说这个。”我肘刘奕一胳膊，耷拉着脑袋，勉强提起一点精神，问他：“你和孟琴怎么办？”
　　年级主任宣判完最终结果后就让我先离开，把范琅单独留了下来。刘奕一等到我就把我拉到这家店吃饭，至于孟琴……除了从范琅口中听到他俩偷偷接吻，我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她。
　　“还能怎么样？”刘奕一摔筷子，脸色极差，“被她的好哥哥一搅和，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问：“分了？”
　　刘奕说：“我提了，她不同意，说她现在还要上课，晚上再来找我谈谈，让我不要一时冲动。”
　　他烦躁地抓抓脑袋上的黄毛：“有什么好谈的……”
　　我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劝道，“珍惜眼前人。人家姑娘对你挺好的啊，为什么要分？”
　　刘奕叹口气：“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别白费力气了，我俩不可能的。”

　　我绞尽脑汁地想应该怎么劝刘奕时，店门口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聂松？”范琅转头看到刘奕，给了他一个冷笑。
　　我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深吸一口气，遏制住想把手的碗砸他脸上的冲动，磨着后槽牙问他。
　　范琅的表情一瞬间精彩极了，红的白的青的紫的糊了他一脸，最后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他黑着脸往旁边挪了点，露出身后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
　　我看向店外，紫蓝色的天空已经有了几颗星星，原来已经到晚上了。
　　小姑娘轻车熟路地绕到我们对面的座位上，微笑着冲我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
　　刘奕绷着脸，语气生硬，“你要谈什么。”

　　事情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呢？
　　范琅坐在我对面，脸色黑如锅底，看上去随时要把桌子掀了揍刘奕一顿，而我死死盯着他，准备在他动手前动手。
　　刘奕把奶茶推到孟琴面前，示意她喝点。
　　我说这家伙刚刚为什么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跑出去，原来是知道孟琴马上要来，提前给人家买的。
　　孟琴坐在刘奕面前，皱着眉头，看见刘奕推过来的奶茶，神色微微软了些：“我觉得我们要坦诚地聊一聊，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的矛盾解决不了……刘奕，你在听吗？”
　　刘奕：“听到了。”
　　孟琴接着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分手，我们谈地挺好的不是吗？我有哪里做到不好吗？让你不高兴了？”
　　刘奕闷着声音回答：“没有，你哪都做的很好。”
　　“你是在意今天的事吗？我已经跟我哥说了，他同意……”
　　范琅眼皮子一挑：“谁同意了？”
　　孟琴瞪他一眼，他憋屈道，“我只是答应你先看两天……”
　　孟琴看向我，“我替我哥哥向你道歉。”
　　我连忙摆手，“没必要没必要，不用道歉，不是什么大事。”
　　“他先动的手，活该被打，以后你需要什么，尽管让他去做，算他欠你的。”
　　她温和地笑笑，又看向刘奕。
　　我觉得孟琴能倒追刘奕，刘奕那张脸是主要原因。
　　混混常见，帅气的混混不常见，更别提帅气的混混还一下有俩。
　　刘奕放下筷子，眼神在孟琴和范琅间转了个来回，又瞧瞧我，认真道：“这些都不是原因。”
　　他看着孟琴的眼睛，深吸一口气，露出平时吊儿郎当下少有的真诚。
　　“孟琴，我们不合适。”

　　“你们翘了一下午的课？”
　　范琅问我。
　　我点点头，“对。”
　　刘奕和孟琴要聊点非常严肃的话题，为了给他俩腾空间，我和范琅暂时搭伴，在校门外的步行街上遛弯。
　　我看了眼时间，九点。
　　“你们不也翘了晚晚自习。”
　　范琅说：“那一样吗，晚晚自习就是自习，你们可是把正经课给翘了。”
　　“再说了，我从来不翘课，今天是个例外，”他不高兴地皱着眉，“要不是孟琴……我都不知道她学会翘自习了，看看她谈的好男朋友。” 他冷哼一声，我呛他：“关刘奕屁事，又不是他教的。”
　　范琅说：“近墨者黑。”
　　我：……

　　放学前的步行街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这个点吃晚饭的已经走了，吃夜宵的还没来。
　　偶尔看到一两个人影，就是翘了晚晚自习的学生。
　　初暑还不算太热，常青树种了一路，嫩绿的叶子在风中发颤，蝉鸣稀松，有股花香。
　　我懒得在这么好的氛围下跟范琅吵架，索性转了话题，“哎，我们明天就要被请家长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因为刘奕和孟琴的事，我俩十句话里九句都能吵出火星子，时常让我忽略范琅是和他妹妹长得一样漂亮的美人。
　　“不止，还要全校通报批评和扫操场。”他没穿校服，自己披了件白色的外套，很有少年气，“拜你所赐。”
　　我谦虚道，“你也有一份功劳。”
　　他笑了，笑得很好看，轻松愉悦。
　　“哎，”他问，“我得帮孟琴瞒住爸妈，那就不能让他俩跟教导主任谈话，怎么办？”
　　我哪知道呢，我自己的家长都搞不定。
　　我也想笑，一笑就扯到了嘴角，猛的一痛。
　　“嘶——”我对着范琅龇牙咧嘴。
　　“怎么了？”
　　我捂着嘴，“我都没打忍心打你脸……你打架是真脏啊。”
　　我俩当时打架，他一拳就呼我脸上了，恰好我的牙坚硬如铁，把我嘴巴磕裂了。
　　其实这点小伤也不严重，坏就坏在……刘奕带我来吃点这家店做的是川菜，超级无敌巨巨巨辣。
　　范琅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笑得东倒西歪，声音都不稳了：“对，对不起哈哈哈哈……这条街上有个药店，我带你去买点药吧哈哈哈哈。”
　　看他笑得幸灾乐祸的样子，我真想还他一拳。
　　但是看到他的脸，我又不忍心了。
　　对不起，我是颜控，我忏悔。
　　谁叫范琅正好长在了我的审美点上呢。

　　校门外的一片什么都有，大到国际酒店小到苍蝇馆子，里头藏个药店不在话下。
　　我和范琅东走西走，半天没找到地方，我开始怀疑他的记忆：“真的有药店？”
　　范琅坚定一点头：“嗯。”
　　我说：“要不算了吧？再等会那口子都自己愈合了。”
　　范琅迟疑两秒，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我：“再找找，肯定有。”

　　十分钟后。
　　我再次看向范琅：“真的有？”
　　范琅：“……真的有。”
　　我冲他豁出一口白牙：“我已经好了。”
　　范琅的冲我眨眨眼，眸子亮清清的，委屈道，“真的有，再陪我找找……”
　　没有一个人能抵抗住美人的撒娇。
　　美色当头，我只能继续委屈自己的双腿，舍命陪君子。

　　九点半，高中的放学时间。
　　铃声响起，学生们一窝蜂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冲出校外。
　　每个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夜色下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地面突然涌起一片灰色的潮水，然后经过无数分流，四散到别处。
　　步行街是潮水的重灾区，不管什么时候学生都爱往这跑，校领导要是发现哪个家伙不见了，来步行街逮人准能逮到。
　　我和范琅被冲出来的人群困在道路中央，举步维艰。

　　我艰难地躲开又一个差点撞到我的学生，问范琅：“还走吗？”
　　范琅试图逆着人群前进，失败，只好退而求其次：“旁边有家星巴克……去坐着等会吧。”
　　没有哪个学生会在晚上九点半来喝星巴克，除非他想把这个晚上熬穿。
　　我思考了下，觉得我可能就要做那个把今夜熬穿的人，于是非常认可地同意了。
　　范琅抓住我的手，提醒道，“小心点，跟紧我，别走丢了。”
　　他跟我隔得很近，几乎被人群挤得贴在了我身上，说话也像是对着我的耳朵说的。他的掌心很热，连我的脸颊也一并烫到了。
　　我不自然地别过头，清咳一声：“……知道了。”

　　网上说星巴克必点第一名是馥芮白，少冰，换燕麦奶。
　　我尝了尝，可能是这爱国牌的嘴喝不惯洋货，并没有觉得多好喝。
　　范琅说他嗜甜如命，不喜欢喝苦的，要了杯冰摇红莓黑加仑茶，结果还是说好酸。
　　我说你都来星巴克了不喝咖啡很亏啊，他说行吧那我尝一口，然后把我面前的咖啡拿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我愣住了。
　　范琅抿了一口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惊喜道，“真的不苦！”
　　我没有应他的话，而是托腮看着他，进入无我之境了。
　　嗯……眼睛好看，鼻子好看，眉毛也好看……他的瞳孔是纯黑色啊，他的眼睫毛好长啊，他的嘴角有一颗小痣啊……
　　他喝的地方，是我喝过吗？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吗？

　　范琅尝了第一口，没察觉到苦味，于是兴高采烈地又喝了一大口。
　　“！”
　　他的瞪大了眼睛，五官乱飞，连鼻子都皱了起来，苦出了双下巴，再漂亮的脸蛋也禁不起这么折腾，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飞快地咽下咖啡，夺过桌上的冰茶，猛地灌下去，又被酸得差点原地起跳。
　　我手忙脚乱地从神游状态里出来，在兜里搜罗一番，找到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糖，赶紧给他塞进嘴里。
　　范琅吃下糖，深吸一口气：“……酸死我了！”
　　他义愤填膺地控诉：“这咖啡一点也不好喝，明明就很苦！我居然第一口没有尝出来！”
　　我无奈道：“你就抿了一口，能尝出来个什么东西？”
　　范琅气得跳脚，把冰茶递到我嘴边：“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这么苦都不觉得。”
　　“你尝尝我的，酸不酸？”

　　酸不酸不知道，反正冰茶就只有一根吸管。
　　我鬼使神差地就着他的手，缓缓咬上了吸管。

　　现在是间接接吻了。

　　范琅在我耳边急切地问：“怎么样，酸不酸？是不是很酸？你尝出来没有？”
　　我哪知道。我注意力全在吸管上，喝没喝到东西都是个问题。
　　我只好假模假样地冲他一笑：“很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