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棽呓

1、chapter1.

　　花洒虚虚在手里攥紧，在蝴蝶骨上方，离充满褶皱的皮肤一步之遥。
　　水珠密集，洋洋洒洒，抚摸后颈，然后来到前脖，留下快速又细小的顿痛割伤感，又快速失痕。

　　捂住口鼻时呼吸喷在指尖，闷凉、灼热。
　　喉管恶心又窒息。
　　前后的皮肤太厚重了，包围住中间呼吸，好在倾苔的手指进入我的口腔，打圈、深入，将正好堵住呼吸道的呕吐物拿了出来，丢进水池冲洗掉，胃酸一下从唇齿涌出，我在镜子面前低下头，等身体完全干净才看向倾苔。
　　拎起手边的小刀，我捅穿她的脖颈，对她说谢谢，然后脱力坐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垂下眼帘。
　　倾苔早就习惯如此，往往将头歪倒在左肩上，唇角像被晾衣架挂在阴雨天阳台上的敞开衣领。

　　水声渐停，倾苔穿过玻璃门和客厅的墙，坐回电脑桌前颤颤巍巍地打开word更新微博日记。
　　*
　　XNIANXYUE4RI 00：00：00

　　女儿说今天语文老师教了她看图说话，她把自己的家庭作业给我看。
　　图片里有湖泊、蝴蝶、向日葵、魔鬼。
　　她写：蝴蝶在向日葵里玩耍，被撕碎扔进湖泊里，睡啊睡啊睡，睡得头破血流，睁眼看见到处是魔鬼。
　　老师把我叫过去，说这完全是传播暴力血腥，有同学不小心看见晚上回家就做了噩梦。
　　我不以为然，夸她写得很厉害，倾苔也同意我的观点。
　　我下厨，晚上丈夫回家吃饭，红烧肉被倾苔打翻了，碗变成碎片，鲜艳的汤水流了满桌满地。

　　女儿三年级了，要学英语。
　　我今天教了她几个词：devil , gravida , hell。
　　女儿很聪明，像我一样聪明。

　　家里有一只猫，叫生生，一只狗，叫……

　　*

　　倾苔突然钻进屏幕里，将那些文字一个个揉捏、踩烂、撕碎。
　　揉捏、踩烂、撕碎、揉捏、踩烂、撕碎。
　　然后她大发善心，把它们的尸体舒展、抚平，慈母般抱在怀里，给它们唱安眠曲。

　　屏幕成了玻璃块，红烧肉的汤汁和肥腻流淌进这些文字的躯体里，深入骨髓，把它们糊成看不清的大块咀嚼过带着筋脉的肉团，然后干涸了。

　　我起初没有反应，如濒死之人，平静将目光和倾苔平视。
　　冷静、死寂、疑惑。
　　畅快……发抖的，叫我呼吸不顺的畅快。

　　我只是死死盯着；用漆黑的瞳孔和奶油一样斑白的眼白，盯着，像狼看猎物般，盯着那些本应该被劲瘦英俊的男人化身肥头大耳的饕餮大快朵颐的作呕残羹。

　　手指伸出、延展，小臂在低空裸露，纹了规律的烙印，举起，到半空、高空、头顶；我猛然瞳孔猩红，发狠死死拽紧倾苔的头发，要扯出种植披肩的柔顺发丝的整个头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她撞在尖锐的床头，突然看不清她诡异苍白的面容。

　　我悲痛欲绝，想剁下自己全部的手指那样悲怆，悲痛欲绝。

　　“那是我的文字！我的！你个贱人他妈凭什么把它们杀了！你给我去死！去死！”

　　正义驱散了那点微弱的爽，这是倾苔陷入黑暗前听见的声音，但像诡计得逞般，笑着。

　　门被轻轻推开了。